我们骑着马,一直向上,绕过一个美丽的湖,向山顶进发。
从树林里传来一声鸟叫,我学了声鸟叫回应它。这是一年中最有趣的时候,因为鸟儿都在这里。
“你会学鸟叫?”真直问。
我点头。
“你能学潜鸟的叫声么?”今天早上我们曾在湖畔听到过一声。
我咧开嘴笑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鸟。我把手指弯向手心,发出了潜鸟那悠长又悲伤的叫声。
“好样的!”真直笑道,“那再来个……夜莺怎么样?”
我转过身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他又笑着说:“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他低下头看着我说:“猫头鹰怎么样。你能学三声猫头鹰叫么?”
“你又在开玩笑了是不是?这个太简单了。”为了证明自己,我又一次把手举到了嘴边,发出了三种长长的鸟叫声:一种是林鸮,一种是雪鸮,还有一种是角鸮(三种不同的猫头鹰)。
他打了个口哨——不是鸟叫,仅仅是一个单音,好让我知道他被我折服了。“好了,紫小姐,如果你什么时候打算不再做巫女,你会在武田侦察兵里有大好前景的。”我呆呆地望着他,他又说:“嗯,这是侦察兵交流的一种方式。我们有一整套的密码。潜鸟意味着解除警报。但是三声猫头鹰叫意味着危险——有交战的危险。”
“真的么?”
“是的,”他说,“你想一想。我们经常在白天作战。你什么时候听到过猫头鹰白天叫过?”
我点了点头。这就说得通为什么把它当作警告的信号了。
“不过,”真直轻声笑道,“我可不知道三只猫头鹰分别叫起来是什么意思。”
我们都笑出声来,骑着马走进了山里,其他人被我们落在了后面。
当我们顺着蜿蜒狭窄的小路爬上山坳的时候,温度越来越低,光秃秃的树林变得越来越低矮稀疏。然而我没有注意到这些。真直的身体挡住了寒风,战马的体温让我一直感觉很,我喋喋不休地说着我第一次看见他骑马走进客栈庭院的时候觉得他是多么的可怕。“当然了,”我说,“武士总是给人感觉有几分可怕。所以我很高兴我父亲不当武士了,我不想他变得可怕。”
一阵沉默之后,真直倾身过来靠近我的耳朵说:“紫小姐,你知道……为什么你父亲不做武士了么?”
我们那是正趟过一条小溪,我到今天还记得我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时马蹄溅起水花的声音。我记得父亲是告诉我们他不当武士是因为不想再杀人了。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副将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我不确定是否应该由我来告诉你这些。”他说。“但是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你父亲以前是织田大名麾下最优秀的武士之一。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看过他战斗。狩野一雄以剑术闻名,同时也是一名出色的诗人和朝臣。织田信长派给他一个任务——具体是什么,除了织田大名没有人知道,但是肯定和今川有些关系——但他拒绝了。原本派去和你父亲一起执行任务的两名武士也都拒绝了。所以织田大名让他们三个人选择:要么剖腹自尽,要么变成普通下人觐献给今川大名。另外两名武士不愿忍受如此的羞辱,选择了自杀;而你的父亲则成为了一名可怜的抄写匠。”
我震惊得不知所措。不过奇怪的是,我觉得这很像是父亲的作为。母亲从未说过父亲应今川大名传唤离开家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连一丁点细节都没告诉我。老实说,除非伤心或者生气,否则她几乎不谈论父亲,所以我和宇佐子也学会了永远不要提起他。在此之前,我有两年没有听到过父亲的名字了。我早就知道父亲曾是一名武士,上过战场,但我还是无法想象他持剑战斗杀戮的样子……更别提他会拒绝被分派的任务,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呢?
“另外两名,”我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微弱,“自杀的武士是谁?”
“嗯,”真直嘟哝着,承认我问了一个好问题。“葉日弁次郎和樽具诚,”他生硬地说,“惠美和藤美的父亲。”
我的视线绕过真直窥探起后面骑着马的人。惠美依旧皱着眉头。藤美看起来就像一把刀,正在寻找一个可以放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