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机立断,我停了机车就下去。
她个头不高,眉眼清明。
“姑娘,跟不跟我走?”
甚至连自我介绍都不需要,我只想问她要不要跟我走。
她没有被我吓到,而是笑起来,跟我擦肩而过。
哟呵……
有趣!
我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机车前:“你跟我走。”
这次连问都不想问她。
我的身体告诉我,我在靠近她。
可我的心告诉我,这仅仅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行为。
她,会跟我走的。
“你是流氓?”她眼睛终于看向我。
我冲她一笑:“不,我是地痞。”
这妞的眼睛里,有我需要的东西,活力,和青春。
这些在我看来,我已经失去的东西,现在,我想要了。
她眼珠转悠:“你叫什么?”
“地痞。”
“我是说你的名字!”
“名字?”我把她脖子勾住,让她离我近了些,“蒋,蔚,然。”
她身上,很香。
“你用什么香水?”
她脸红,终于把头低下了。
“我……没用香水,大概……大概是我自己的味道……”
“是么?”
很难得,我身体里,有一股冲动难以忍受。
“嗯……应该是。”
“那……我……检查一下?不然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她坐上机车后座的瞬间,我把她的手抓住往我腰上放。
“蒋蔚然……你……你……”
“不要问太多。”
第一次,我没有带她去红馆,而是找了家酒店。
事后我让人给她送衣服过来,但没有给她钱。
她脸很红,有点不自在,见我靠在床头抽烟,趴到我身上问我她可不可以。
我抖了一支新的烟给她。
我说:“以后不要念书了,跟着我。”
她抿嘴,没有当即回答我。
那学校并不是什么好大学,能跟我走的,也不会是什么好姑娘。
没有理由,我相信自己的眼力见儿。
就凭她的言行。
我有能力判断。
“我……我要学业……”
她声音小得像小猫一样。
我翻身把她压住,咬在她脖子上:“要我,还是要学业?嗯?”
十七八岁的姑娘,能有多坚定的意志……
她跟我说她害怕极了。
但我跟她保证,我不会让她过得很差。
就这样,我的生活里,算是多了一个妞。
把她带去红馆,让她吃香喝辣。
小事包子决定,大事我来决策。
浮生三千,我总不想再回看从前。
真正被我发现我现在的生活其实很糟糕,是在一个酒局的楼上。
当时我和这姑娘在二楼房间里疯了一会儿,搂着她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小荼蘼。
她表情很呆,腿也好了。
如我所料,江汓不会一辈子让她都在轮椅上。
放了心。
“哟,这不是我的小荼蘼吗?今天江汓肯带你出来放风了?”
这局我本来可以不来,但是好不容易遇见,我怎么能不开口。
怀里的姑娘叫了上然哥。
忽然有点烦她,把她推开了。
“幸福?”我问她。
她点头,嘴唇抿着。
“就那样。”
我一下子火了:“什么叫就那样?老子要你幸福!不然当初老子签离婚协议干什么!”
她表情有些难堪。
我知道,她是真的不幸福。
她的不幸福,都挂在脸上。
永远阴郁。
宋斯年出来跟我争执了几句,心里烦闷,并不想多磨叽。
搂着姑娘出去了。
在路上,她抱着我的腰问我,那姑娘是不是就是红馆那些弟兄嘴里的大嫂。
大嫂吗?
以前是,现在……
不是了。
回去之后,我仍旧疯疯癫癫,没做正事。
生活无趣,应该及时行乐。
可是,小荼蘼来了。
当时我正在跟那姑娘玩闹,打发时间。
毕竟,他们说我有病,不乐意让我多操劳。
可包子咳嗽一声,喊我。
心里头火大了。
“怎么回事,我不是特么的跟你说了没事被打扰老子。”
“大……大嫂,回来了。”
大嫂……
我不乐意再听他讲,一把扯掉布条。
小荼蘼怎么会回来,怎么会回来的……
“我找你有事!我遇到钟楚楚了。”
她有点着急。
“谁?你说遇到谁了?”
上辈子的人,竟然被她遇到了?
钟楚楚……
这人,对我挺重要的。
所以我走过去,的确认了一遍:“钟楚楚?就那女人?在哪儿看到的?”
很高兴,她还能想到来找我求救。
小荼蘼不肯告诉包子钟楚楚的下落。
我很快明白是因为钟楚楚现在过得不好。
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原因。
我把包子支走,然后问:“钟楚楚是杀人了,还是防火了?或者……从妓了?”
果真,被我猜对了。
钟楚楚走上这条路我并不惊讶。
因为王建忠就不是个靠得住的人。
只有钟楚楚这个傻女人,才会这么凑过去。
不过,回来了就好……
我把王建忠修理了一顿,把所有对钟楚楚的心疼都发泄在王建忠身上。
晚上想留下小荼蘼,可她说她有家了。
……
跟我的姑娘问我,还爱不爱她。
这种傻问题还需要问吗?
爱,一如既往地爱。
之后,我警告钟楚楚,不准再执意,如果想让王建忠或者,她就必须留在红馆!
必须待在我身边。
我这一身,身边人不多,她必须在。
那会儿,我在楼上晕倒了。
身体本来就不好,况且最近的事也太窝心了。
所以我熬进了医院。
他们说,是小荼蘼拿了钱救钟楚楚出火坑。
我知道,这一仗,我又输给了江汓。
这一次,我仍然心服口服。
后来,我跟小姑娘在红馆夜夜笙歌。
我知道,我毁了她的人生。
原本她应该好好上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可遇到我,什么都毁了。
她还不到二十。
我让她走,说可以给她安排学校,可以让她有新的工作。
可是她拒绝了。
那就算了吧……
她乐意跟着我,那就跟着我。
听说,他们办了婚礼,在他们第二个孩子出生之后。
阿城心里那点纠葛,也终于让江汓付出了代价。
我当然明白,是江汓自愿的。
婚礼在北方,我没去,钟楚楚去了。
我不想看到她,最美的样子。
曾经,她也是我的妻子。
如果给我重选一次的机会,或许,我再也不要在十几岁那年,多看她几眼。
————
决定走,是在她闺女百日宴的前几天。
我人生最多的记忆,是在G市和B市。
尤其,是B市。
不想再待着,不想留在一个有她和回忆的城市。
红馆留给钟楚楚和包子,咖啡厅留给为我断了手指的胖子,钱拿了足够的给陪我那个姑娘。
我不欠他们,他们也不欠我。
是时候离开了,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在江婧百日宴那天,我去江家找她,想最后做个告别。
那天大雪,我心很慌,也很孤寂。
快到三十了,如果我一生短命,也过了半辈子了。
没想到,成了这样。
她出来的时候,裹着衣服,显得脸很小。
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还跟个姑娘似的。
那一瞬我发现我错了,没有谁可以成为替代她的,没有谁。
她让我进去,我拒绝了。
也还是想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此刻,心真伤。
本来只是想见他一面,拿东西给她。
可还是没忍住,把她抱进怀里。
我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她在我怀里发抖。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再为难她了。
这么多年,她被我和江汓为难着,心疼了。
我说,我还爱她,永远爱她,直到生命终结。
然后我走了。
离开的那天,随身物品除了钱财,便只有烟和笔记本。
衣服都没带。
到哪儿,买来换了,就扔了吧……
没有买机票,而是骑机车上路。
机车,是我一直想要的,也钟爱的。
那个笔记本,是她送我的,算是……
唯一的东西。
不值钱,但我视如珍宝。
我一路前行,从B市到G市,去了我们相遇的学校,教室里有人,但不是我们。
那些孩子的脸上写着青涩,我曾经也有过。
然后,我去了花园房,它有了新主人。
我第一次带姑娘回家,就是回这里。
再是夜色,我头一次喝醉酒的地方,十三四岁,少不更事。
离开G市,一路往西。
越过去,人越少。
后来……
后来我住过一千家旅馆,却没有一个城市能留住我。
三十岁,我自己过,三十五岁,我自己过。
偶尔会在,讴歌城市逗留,几天,几星期,或者,几个月。
不超过半年,我又有。
机车一直跟着我,笔记本一直跟着我。
那个姑娘,她不在身边,在脑海中,在心里。
也遇到过很多姑娘。
温柔的,开朗的,可爱的,安静的,爱笑的……
她们陪我喝酒陪我睡,对我撒娇对我哭。
她们总想打听我的过去。
我没有过去。
没有跟以前的人联系,一个也没有。
西边跑过了,又北上。
有姑娘想跟我一起,我总说,不好意思,我机车的后座,不坐人。
北方,也凉,也冷。
她的婚礼,是在北方举行的。
我转悠完,继续北上。
出境……
仍然是机车。
当然遇到很多问题,但我一个老爷们,只身一人,也不难解决。
顶多,缓几天。
我大概,把命变轻了,把笔记本变重了。
————
N年后,五十岁。
我身边何止待过五十个姑娘……
去了好多国家,去了好多城市,机车换了好多辆,笔记本开始泛黄脱墨。
二十二三年,我想起了那座城市。
有她在的地方。
折腾不动了,半百的年纪。
我留下机车,买了机票。
G市,爷养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