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再回到家的时候,谢玉书正在家门口等她。林月爸爸和涵淑开了一辆保时捷从外面回来,看见林月,顿时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只涵淑还是笑吟吟地梳拢了一下头发,长长的腿跨出车门,径直走到林月身边,双手抓住林月的胳膊:“瞧你家老头,用保时捷当陪练车,结果硬是没跑过一辆货车,你说好笑不好笑,啊?呵呵呵。”自从前几天自己去求涵淑问香水的事以后,涵淑就似乎认为林月已经认可了她这个妈妈,说话做事就要放开了许多。林月勉强地挤出点微笑来,然后转身和谢玉书一起进门去了。
谢玉书是来找林月一起去李文华家里的,林月不知道是该去还是不该去,突然涵淑闯进林月的房间来,用手摸了摸林月的头发:“我的小公主,为什么满脸愁容呢?”林月抬起头刚要说话,却又被涵淑打断了:“走,阿姨带你去兜风,你爸爸刚买的新车。”说这就拉了林月往外走,突然发现谢玉书还在方面里站着,一动不动,于是歪着头摆了一下:“走啊。”谢玉书看看林月,似乎没什么表情,于是也跟了出来。
涵淑发动车,然后按了两声喇叭,林月便看见家里的灯跟这也闪了两下,涵淑的脸上便绽开了微笑。
平时看上去像淑女一样的涵淑,开起车来却一点也不输男人的霸道。路边的夜灯像是冲着他们过来,又都一个个地从他们身后远离,只有那一明一暗的光线在他们身上闪现,耳边的风像是远方汹涌澎湃的海涛,一浪又一浪地扑向岸边。谢玉书坐在车后排被风吹的眯起了眼睛,本来就小的眼窝则显的更小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现在这个时候,林月感觉只有这种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似乎才能稍稍排遣心中的苦闷,大约谢玉书也正是这种感觉吧。
在一个加油站旁边他们停了下来,加了点油,又买了点食物,然后正准备往车上走时,一辆车从他们身后窜出去,吓了林月一跳,车里的人还不时地扭头朝他们吹口哨,带着几分挑衅。涵淑只低低地说了一声:“找死。”便快步跑到车旁边,跳上去,发动了车,林月和谢玉书紧跟上。
前面的车估计也发现了后面的保时捷,发了飙地往前冲,然而林月看见他们的车子在对面一群人的惊讶中,稳稳的越过他们,然后占了主道。但是林月却突然发现涵淑似乎并没有继续加快速度走的意思,而是一直用保时捷挡后面的车道,然后居然还腾出一只手来,拿出大哥大,说了句:“环城路B段,车牌号是:粤AXXXXX,让殷胖子送到修理厂。”林月惊异地发现正是后面的车牌号。
大约过了几分钟时间,前面路上出现了一个路障标志,林月发现涵淑的车似乎就朝这那个标志冲去,不禁暗暗地捏了一把汗,而后面的车紧紧的咬着他们的保时捷,像是两个一前一后的两只飞鸟。眼看快要冲上路障的时候,涵淑猛地踩下刹车,急打方向盘,车便甩了个屁股,走了个“S”形绕道路障后面去了,接着就听到后面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刹车声,涵淑的脸上露出的难以察觉的轻蔑的微笑。林月突然觉着涵淑怎么这么像他们的李文华,看看身后的谢玉书似乎也在微笑,估计也是和自己同样的想法吧。
等到他们回到家时,爸爸已经做好了饭菜,林月告诉谢玉书不如明天一起去白云山,谢玉书一口应承。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月突然发现电视上播放了一条新闻:环城路晚间时候发生了一件斗殴事件,豪华车主被打,车已报废。林月偷看了一眼涵淑,发现涵淑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平静地吃饭,还不时地给林月和爸爸的碗里夹菜。
整个晚上,林月都在想晚间时候发生的那些事,越想越觉的涵淑这个人不简单,又联系了几天前在酒吧的见闻,更觉着这个人似乎带了一种无法预知的神秘。想着想着,林月竟然把涵淑和李文华当成了一个人:是啊,晚间时候,涵淑的做事行为,不正是自己最熟悉的李文华么?林月拿出那种迷月香水来,轻轻地在房间里喷洒了一点,又在自己的衣服上喷洒了一点,那种香水,没有花香的浓郁,没有精油的艳丽,清清的,淡淡的,像是溪水悄悄地穿过山谷,留下的一分宁谧,清凉;许是那如水一般的月辉悄悄地滑过了脚面,青青的,凉凉的。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林月发现自己的书包里多了一张纸条:
见字如人,我今天去不了白云山了,妈妈让我读书呢。我去了李文华家一趟,我知道你不想去,我就一个人去了,快乐一点,明天是个大晴天儿。对了,我想把名字改了,以后就叫我谢玉树吧,至于原因,你也许可以猜到一点,我妈妈说这个好。
谢玉树
1998年
具体日期我就不写了,没有意义,你说不是吗?
林月刚要收好纸条时,却被一阵风给吹跑了,林月背起书包,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迟点回去,要去白云山。爸爸突然问林月最近是不是一直跑白云山,林月听出电话那头的焦虑和不安来,便“嗯”了一声,就匆匆挂了电话。
夕阳下的白云山,像是一个兀自回忆过去的老人,在叹息烟花易冷,韶光易逝的人生。眼前的红花前几天还是小花骨朵呢,里面的林子里,又长出了鲜嫩的笋芽。“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不正是眼前之景么?
柳瞎子似乎也苍老了许多,原本直直的背脊竟有点弯曲了,那本就粗糙的手显得僵硬,迟钝。按摩床上,林月突然哭起来,柳瞎子对林月的哭声从耳不闻,一下一下地出力,像是在做一件工艺品似的。
林月哭了好久,才停下来,问背后的柳瞎子:“你有朋友么?”
柳瞎子像是被蜇了一下,缩回了手。
林月扭回头来看看柳瞎子:“有吗?”
柳瞎子像是害怕林月似的,站的远远的,点了点头,放下袖子来,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林月也不起来继续趴在按摩床上,把头深深地埋进臂膀里。
天色渐渐地暗了,柳瞎子直直地坐着,良久,才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