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武知道来者不善,急忙腾身跃起,跳到了宋国宝的身后,反掌向宋的臀部一推,国宝踉踉跄跄迈出数步,方才站稳。姚武朗声说道:“我这叫炮打隔!”众人笑声喝彩声不绝。宋国宝气得满脸通红,使出他的“杀手锏”,两腿下蹲,一溜旋子打得飞快,如同一个车轮沿着地面滚动,向姚武踝部冲击而来,人群中立即有人喊:“这叫‘出车’无疑”!话音未落,“哗”声即起。姚武腾声再向上跃,灵机一动,朝着宋国宝的身子跳了下去,并使出内劲,如同一块巨大的磐石压向对手的头顶,大吼一声:“将军!”
宋国宝躲闪不及,被姚武踩中左肩,觉得有千斤重的力量,不可抵御,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姚武忙把他扶起。宋国宝自我解嘲道:“今天头疼,脑子不清醒,这盘‘棋’咱老宋下输了,来日再与你决一雌雄!”说罢,一瘸一拐走回阵去。有位好汉大声笑道:“这局棋下得过瘾!是‘天下第一棋!’”全场笑声、喝彩声不绝。
第二场,黑熊寨的魏盛对丹凤寨的陈杰。这两人与前两位迥然不同,都是神清骨瘦,貌若两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书生。
众人不觉微微失望,心想,这一局也许斗得不如刚才好看。只见两人也沿场走了一周,调整气息,才一拱手,双方都使出一个云手动作,转身“啪”地一声单脚蹬地,作“金鸡独立”式。左手“端杯”,右手变剑指伸向“酒杯”,四只眼睛醉意朦胧,瞧着对方。接着双方又各向前一个踉跄,侧身着地,又各腾身跳起,“端杯”送向唇边。此时两位好手均如病似醉,东倒西歪,前颠后仰,其实是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暗藏杀机,又处处设防。开始这套动作立即搏得个满堂彩。一人笑道:“刚才,见两个国手弈棋,这会,看两个书生饮酒,今天可谓一饱眼福了。”
齐林看两位好手已开始拆招,心中却开了小差,记起师父宋之清对自己讲授醉拳的话来。师父告诉他,这醉拳可谓变化多端,奥妙无穷,有“曹孟德横槊赋诗”的“傲醉”,有“关云长单刀赴会”的“雄醉”;有“李太白花间赏月”的“雅醉”;有“武二郎痛打蒋门神”的“狂醉”;有“杨贵妃侍宴长生殿”的“娇醉”;有“鲁智深怒劈山门”的“烂醉。”时而狂放,时而清醒,时而文静,时而粗野,时而柔婉,时而刚烈。有人还编出一首《醉八仙》的歌,来述说那醉拳的妙处——
“何仙姑鸾颠凤倒,玉山倾颠,
铁李拐左跌右撞,棍断壶干;
吕洞宾挥手跺脚,探地摸天;
韩湘子摩拳擦掌,舞姿翩跹;
曹国舅身正步齐,意态深坚;
蓝采和上探下挽,柳暗花鲜;
张果老眼昏耳闭,如云似烟;
汉钟离东歪西倒,头斜身偏。”
齐林回味师父的教诲,津津有味,聪儿忽然用肘拐了他一下:“别走神;这两位好汉的醉拳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刚才打完一首绝句,此刻又要打一首古诗了。”齐林问:“他们是‘文醉’?”聪儿道:“正是,瞧!”齐林见魏盛一个舀酒的动作,其实却是朝对方的腰际偷袭而来,聪儿轻声吟道:“花间一壶酒。”陈杰左手拨开了袭来的这一拳,手指顺势变为一个端杯的形状,朝嘴边送去,聪儿吟道:“独酌无相亲。”魏盛左手猛往上举,直指天空,虚晃一个半圆,右手却向陈杰腹部袭来。聪儿道:“举杯邀明月。”陈杰闪开,向左向右踉踉跄跄,虚实不定,仿佛一人分身为三,齐林笑道:“果然是‘对影成三人’。”就这样,只见他两人你来我往,装疯卖醉,躲躲闪闪,虚虚实实,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斗了上十个回合,把李白《月下独酌》“打”完,陈杰突变拳势,不再是醉拳,而是使出了“太极十三丹法”,双手铁钳般扣住对方的手腕,向前一弓身,使个“灵犀跷尾”式,靠一股借力,把魏盛擒在空中划个半圆形,重重摔在地上,结束了这场不无诗意的格斗。众人报以热烈的叫好声。
这样,胜者姚武、陈杰,与第一轮轮空的伍金柱,三人再抽签。姚武轮空,伍金柱与陈杰对擂。
伍金柱一出场,立即搏得了个“迎头彩”。别的好汉可用“虎背熊腰”来形容,他简直是座小山。两条腿活象两只石柱,胸膛象一堵石墙,比陈杰高出两个头,若把伍金柱“掏空”,可以装得进两个陈杰。伍金柱为人直爽、豪迈,其性格也颇为急躁,他对陈杰笑道:“书生儿,刚才你打了半天,累坏了,再和你打,不公平。我看这样:你朝我先打三拳,我若动一动,就是输了。”陈杰笑道:“好汉,小子可不客气了!”说罢,运足气力,狠狠朝对方胸膛一拳击出,只听“咚”地一声,如同打在一块铁砧上,疼得陈杰“哎哟”一声,伍金柱果真纹丝不动。陈杰马上拱手谢道:“英雄!小子不打这第二、第三拳了,认输!”众人一阵欢笑。
最后一场对擂,便是姚武与伍金柱相斗了。姚武待要上场,聪儿说道:“借力打力,以巧取胜。”姚武点点头。
两人来到操场中心,被一双双眼睛紧紧盯住,全场静得鸦雀无声。两人拱拱手,拉开架势。伍金柱一来仗着身材高大,加上刚才的轻易取胜又给他浑身注入一股活力,此时斗志正旺,恨不得把姚武抓过来撕成两半。一出手,他根本不按传统的武术套路相打,活象一个没有习武的蛮汉,粗暴地一拳接一拳朝姚武的头部、胸部、腹部胡乱击来。姚武一一闪开,心想:“这小子竟然采用民间流传的‘打师怕哈师’的手段,来和我胡打一番了。”所谓“打师怕哈师”,就是说:那些修养有素的武术师,规规矩矩按照拳术的套路来打,往往打不过那些不懂武术,却有蛮力的浑汉。这颇符合道教祖师老子的格言,叫做“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这又“愚”又“拙”的打法,常叫一些武林高手胆寒。伍金柱只管胡乱出击,姚武立定主意,决不回手,按照“打不赢躲得赢”的章法,只是左跳右蹦,百般躲闪,气得伍金柱“嗷嗷”直叫。伍金柱打着打着,也开始变“油”了,不再使大力进击。姚武见状,知道他的锐气已挫,便着手反攻。极其灵活地忽而摸摸对方的头,忽而摸摸对方的脸,伍金柱身材笨重,不及姚武灵活,受了这些戏弄性的攻击,躁性大发,暴跳如雷,活脱脱成了一只下山猛虎,恨不得把姚武当成一只野兔扑倒、吃掉。这时,他猛变拳路,不再“胡打”了,使出闻名天下的“峨嵋十二拳”路数,一个“猿猴通臂”,向姚武腰部推去。姚武急忙躲闪,身子向后一歪,左膝跪在地上。伍金柱以为姚武气力不支,陷于被动,便抓紧战机,一个“狸猫扑鼠”,巨人般的身躯压向姚武。齐林惊呼一声,急闭双眼,不忍再看。可是分明听得聪儿一声欢叫,急睁眼,却见双方的打斗形势发生戏剧性的变化:伍金柱扑倒在地,姚武稳稳骑在他的背上。
原来姚武刚才故施妙计,假装落败,麻痹对方。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刻,也使出了“峨嵋十二拳”法,来个“长蛇串珠”式,将腰急扭,躲过对手的猛扑。伍金柱分明见姚武处于下风,心想他已无力应对,几乎是孤注一掷,并未想到对方竟还会变换其他招式,因调整不及而跌倒在地。姚武随即“鲤鱼打挺”,身子从地面弹起;接着“金凤展翅”,轻展双臂,“飞”向对方;再一个“虎踞龙盘”,坐在对手身上。这一连串的动作疾似飞电,猛如狂风,简直把人的眼看花,心口震得嘣嘣乱跳。
第一个回合:黄龙寨取胜。
众人歇息一番,喝喝水,吃吃干粮,议议刚才的各场比赛,兴高采烈。丹凤寨的百姓迅速从各家各户抬出一百八十张方桌,码成六根“擎天柱”。一根居中,五根环绕,相距各两丈。这方桌是当地百姓吃饭时的桌子,几乎家家必备,众好汉当初商定这一比赛项目时,也考虑到就地取材的方便。虽说这一赛法颇为“土气”,但难度甚高。众人抬头看“天柱”,觉得头晕目眩。六根“天柱”似乎直插云端,在秋风中微微晃荡,摇摇欲坠。要往上爬,若不小心,定会“柱倒人亡。”一人说道:“这几个寨主也真会出鬼点子,弄不好,银莲剑夺不到,命倒送了。”另一人马上反驳道:“太容易,又有什么意思?正因难,赢者才能服众人之心。”
还有人正要插言,只听“当”地一声锣响,一位好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