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钱立谷被姑妈叫去吃饭,儿子的终身大事总算有了眉目,女方是正经有威望人家的女儿,听说知书达理,长相端庄秀气,他们当然不知道还有个晴儿,耿厚明准备慢慢再作父母的工作。
“总算没白等。春节就给你们办事儿,小谷子功劳不可没,好侄子,夹菜。”受到表扬的钱立谷肩膀不由自主地耸动起来,面露喜色的耿母将一大盘盐水虾放在饭桌上。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边看电视剧边剥着虾。受剧情影响,钱立谷又想起开公司的事情来,他不合时宜地向表哥幽了一默,“哥,资金何时到位呀?不然妮子也该学她姐跟我签什么协议了。”
“什么协议?”耿父漫不经心的一句问话令钱立谷喷了饭,老两口相视一望,觉得事情有点儿严重。
“快说,什么协议?”耿父追问道。
耿厚明不满地瞪了表弟一眼,起身帮他收拾残局。钱立谷跑去洗手间吐了个天翻地覆,脑子里酝酿着应对计策。
等他胸有成竹地走出来时,哇,餐桌俨然变成了“临时审判桌”,饭菜被撤下了,两位“法官大人”威严地分坐左右,耿厚明呢,“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头瘫在“人民公仆”面前,俨然一副无理可申的被告的样子。
钱立谷这一吓把心里想好的计策竟然忘得一干二净,他又不好再走回洗手间去,只好硬着头皮“缩”在表哥身边的椅子里。
“小谷子,说吧,什么协议我们也听听。”“主审官”姑夫大人开口了。
钱立谷万分懊恼地紧咬着自己的破嘴,今天自己还是双重身份,既是“原告”又是“证人”。
“说呀?你不是一向口若悬河吗?”耿厚明在一旁讥讽道。
说?你还别激我,说就说,他还是想给表哥留些男人面子,“就是一些今后生活方面的协议。”
“生活方面?具体讲讲。”“陪审员”姑母大人也进入了角色。
钱立谷偷望表哥一眼,表哥平静多了,已做好了从容“就义”的准备。
“你看他干什么?协议又没在他脸上,说你的。”“陪审员”有些不耐烦了。
“生活纪律方面。”钱立谷想轻描淡写地滑过去。
“这还用写什么协议?自己找的男人都信不过今后还怎么在一起生活?”“陪审员”已经感情用事了。
“算了,把协议拿过来我们自己看看吧。”“主审官”真是“一语中的”。
“哪有什么协议呀?”钱立谷慌了神。
“难道你捏造的不成?小谷子,快拿来。”“陪审员”边抚着胸口边提高了语调。
钱立谷为难得又望了一眼表哥,他这一拿可就要“一纸激起法官怒”呀!只怒也罢,再出个什么乱子,他钱立谷可承担不起这种罪孽呀!他坚定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今天就是上刑也绝不出卖组织。
“你们今天存心气我是不是?”“陪审员”已渐崩溃,忘记自己的公职所在。“主审官”还能挺得住,他伸手拍拍与自己“关系暧昧”的属下,不避嫌地安慰道:“明他妈,别急,事情不闹清楚就不给他们操办婚礼。”
耿厚明见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再抻下去只会令父母多受煎熬,他叹口气,回自己房间取协议书去了。
这期间钱立谷就将表哥如何暗恋燕飞十几年的情况告诉了二老。耿父听后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怪不得这孙子总也抱不上呢。他一把扯过协议书,叫老伴儿拿过来老花镜,一字一句地看起来。
耿厚明和钱立谷手心里这四把汗汩汩地往外冒,耿母紧张得盯着老伴儿的手,微抖了,她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颤抖了,她向眼前的两个“逆子”求救,耿厚明兄弟俩两跃而起,腾空到了面前。
耿父将协议往地上一摔,喘着气对钱立谷说道:“去,把我的,拐杖拿来。”
“姑夫,您还是坐着歇会儿吧。”
耿父威严的目光“刺”了一下侄子,“去,拿来。”
钱立谷浑身哆嗦了一下,声音发抖地往外蹦字道:“我~背~您~吧~”
“哎呀——”耿父握紧拳头,赌气地别过脸去。
耿厚明明白父亲的意思,看来这顿打是躲不过了,如果能解他老人家的气就由着他吧。他走进卧室将拐杖拿出来递给父亲,同时暗暗运了运气,以免伤筋动骨。
耿父打累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吼一声,“滚,只当我没有生养过你!”
见耿厚明还站在原地不动,耿母抚着胸口哑声哀求儿子,“明子,快滚吧,你父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说完“呜呜”地低泣起来。
钱立谷可真是六神无主地一会儿安抚安抚故夫,一会儿摩萨摩挲姑母,一会儿又推推表哥。他最后稳了稳神儿,掏出家门钥匙递给表哥,“要不你先去我那里躲躲。”
耿厚明一把打飞钥匙,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出了家门。
钱立谷低头不见了钥匙,又不好找来找去的,这时姑夫多年的老毛病——头痛病又犯了。他和姑母手忙脚乱地将他扶上床休息,又吃进去了两片止痛片,还是疼得额头上直冒冷汗。
“去医院吧?”钱立谷害怕了。
耿父摆了摆手,他最讨厌有点儿小病就去那个满是药水味儿的地方。
耿母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沉,胸口也越来越闷堵,钱立谷见状,赶紧拨通了一哥们的电话,让他开着车将姑母送进了医院…
“姑夫怎样了?”燕妮担心地问道。
“现在没事了,朋友陪着呢。”
“你不是已办了住院手续了吗,怎么你哥还…”见钱立谷不住地眨眼,她醒悟地猛地闭上嘴巴。
“还没消息?”她紧趴在钱立谷耳边问道。
钱立谷无奈地摇摇头。
“我有一个想法儿。”燕妮又趴回到钱立谷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钱立谷听完就走了出去,打电话一问,果然表哥在那里呢。耿厚明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