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明驱走了申向汉,然后说道:“宗远,你先留下来,咱们二十年没见,你在我这儿住几日,咱们叙叙旧。至于你儿子,他叫云儿是吗?我也派人去将他寻来,你就在庄上等着。嗯,我真想瞧瞧你和兰儿的孩子是个什么样子?”
卫宗远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道:“那我就听世伯的话,不过云儿很调皮的,我怕他……”
申公明呵呵笑道:“云儿到今年也才十八岁吧,小孩子嘛,淘气是很自然的,不是谁都和你年轻时候一样,大木瓜一个。”
这时,一个家丁来报说:“老爷,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找人。”
申公明道:“什么人?长什么样?”
家丁道:“两个都是一二十岁,他们说来找卫大侠。”
卫宗远道:“难道是云儿和耿兄弟他们?”
申公明道:“快叫他们进来。”
过了一会儿,进来两个人,一个是青衫方巾的少年书生,生得白皙俊秀,浑身洋溢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另一个则是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粗布衫皮肤黝黑,一双大眼黑中发亮。少年便是卫宗远的儿子卫云,而青年则是耿靖。
那少年一见到卫宗远,便扑过去抱住他道:“爹爹,我可算找到你了。”
卫宗远又惊又喜,道:“你们怎么来这的?我在客栈给你留的信你看到了没有?”
卫云道:“看到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老板说你刚走。我在房内看到你的信,耿大哥说连城府逃走,定是去青天盟了,于是我们就往太岳山这儿来了,还真让我找着了呢。”
卫宗远嗔道:“就知道乱跑,要是我不在太岳山你怎么办?好了,快来拜见你申爷爷。”
卫云很乖巧,听了父亲的话,立马向申公明跪下,清脆地叫了声:“申爷爷好。”耿靖也过来,按着青天盟的规矩,口称“老爷子”,行了一礼。
申公明呵呵笑着将他们扶了起来,仔细端量着两人,然后道:“都是少年英雄啊。”忽想到什么,道:“哎呦,我该你们俩一个见面礼。”叫过总管丁芾,道:“老丁,将我去年收到的两把剑拿过来。”片刻,丁芾捧着两把剑到。申公明接过,道:“这两把剑是去年辽东一位友人送给我的,用精金锻造而成,锋锐无匹。我今日就送给你俩。”说着,一人给了一把。
卫云拿在手里,慢慢拔出,只觉寒气逼人,长剑如一泓秋水,轻轻一弹,微微铮鸣,果然是宝剑。卫云十分欢喜,说道:“谢谢申爷爷。”耿靖也口中称谢。
卫宗远想起一事,说道:“云儿,你们去雁门关报信,可见到张总兵了?”
卫云道:“见到了。”
卫宗远道:“没遇到阻拦吗?”
卫云道:“能会没有?我和耿兄弟一到雁门关,又碰到了那个长脸军官,我很礼貌地求见张总兵,那长脸军官颐指气使,说我是小屁孩儿,来捣乱的,挥着鞭子驱赶我们。我早料到他会这样,见他一鞭子打过来,就大声叫道:‘你想杀人灭口。’那长脸军官一愣,说:‘你说什么?’我又大声叫道:‘你是蒙古奸细,你想杀人灭口。’那长脸军官听明白了我说的话,也大声骂道:‘小兔崽子,你说谁是蒙古奸细。’伸手过来抓我。我身子一滑,从他身边溜了过去,然后在雁门关四处跑着大喊:‘快来抓奸细,快来抓奸细。’我这一叫,雁门关所有人都听见了,哈哈,有趣。”
耿靖道:“是啊,场面的确挺有趣的。那长脸军官气得要命,去追卫兄弟。卫兄弟的轻功真好,那长脸军官怎么追也追不上。长脸军官一边追,一边喊‘我不是奸细’。他说一句,卫兄弟就还一句:‘你就是奸细’。长脸军官要守卫的士卒将卫兄弟围住,卫少侠就叫道:‘蒙古奸细要杀人灭口啦。’所以,士兵没一个人上前阻拦。后来,雁门关又来这一大队人马,有人叫道:‘总兵来了’。卫兄弟听说张总兵来了,就停下来向他望去。那长脸军官见他停步,以为能捉得住他,将及近前,一个饿虎扑食扑了过去,卫兄弟突然一个侧身,那长脸军官落了空,一头扎进一块泥洼地里,弄得满身满头是烂泥。哼,这叫恶人有恶报。”
卫云接着说道:“张庭将我和耿兄弟带到一处军营里,那个长脸军官洗了脸,也被带来了,他急为自己抗辩,说我不是奸细。张总兵问我为什么要胡说,我笑着说道:‘总兵大人,他确实不是奸细,我和他闹着玩呢。’张庭一脸怒色,说道:‘你胆敢扰闹雁门关,这是死罪。’我说道:‘总兵大人,我还和他闹着玩,怎么能见得到你呢?这位官爷不是蒙古奸细,但有人是。’张庭问是谁,于是耿大哥就把他偷听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张庭。哪知张庭听了之后,仰天一笑说:‘连城府和我是朋友,我了解他,他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是蒙古奸细。’任凭我和耿兄弟费尽口舌,张庭就是不信。我后来想,他对朋友可以情论事,对敌人总不至于吧,于是就对他说,瓦剌大军正在悄悄南移,你不信的话,可以派兵侦察一下。张庭说道:‘绝不可能。我张庭为国家守边,尽职尽责,蒙古大军南移,这种大事,我不会不知道。’我说:‘人家秘密移兵,你不知道也不稀奇。’张庭脸色转青,说道:‘你是说我办事不利了?’唉,怎么说张庭也不同意派兵,我真是没办法了。”
耿靖道:“那些当官的,平日里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他们会把我们老百姓放在眼里?给他好心,他却当驴肝肺扔了,哼。当时我急了,冲口骂了一句:‘你派人去关外查查会死啊。’张庭听了,勃然变色,站起来说:‘要不是看在你们两个青年忧心国事的份上,早将你们治罪了。你们走吧,别在这儿给我捣乱了。’然后将我俩赶了出来。卫兄弟说大叔你未必能捉得住我家寨主,就和我商议,先回临汾。到了临汾,看到了你留下的信,就找到了这儿来。”
卫宗远说道:“这些朝廷命官,个个骄横跋扈,自以为是,迟早会害了江山百姓。”言及于此,无奈地叹了口气。
申公明在一旁劝说道:“算了,别为这些事儿烦心了。等明日我派人将那些蒙古人送去,不由张庭不信。”卫宗远方才释怀。
申公明道:“天快黑了,我让厨房准备晚宴,咱们好好聚聚。”
这时,却听耿靖道:“对不起,老爷子,我要告辞了。”申公明道:“你要干什么去?”耿靖道:“我要退出青天盟。老爷子,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卒子,请你开恩放过我。”申公明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我很喜欢你,这样罢,你给我当孙子,我保你这辈子富贵不尽。”
耿靖道:“我自然晓得给老爷子攀上亲戚有多大好处,不过老爷子喜欢让人给你当孙子,我还就偏不喜欢给人当孙子。”
申公明脸有愠色,双眉竖起,正要发作,但见耿靖凛然不惧的望着自己,忽想起卫宗远的话,他身上确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仔细瞧耿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样子,申公明心道:“这小子将来必非凡品。”于是收起怒容,说道:“那好,我就依了你。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青天盟的人,不过我可告诉你,以后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青天盟是绝对不会管的。”
耿靖道:“这是青天盟的规矩,我自然晓得。告辞了。”说完迈步向外走去。
卫云道:“等等,耿兄弟,我送送你。”两个年轻人走在一起,出了大门。
申公明在身后看着耿靖的身影,哼了一声,说道:“这小子,像我。”
耿靖和卫云走到山庄外,卫云道:“耿兄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耿靖道:“没什么打算,浪迹天涯,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卫云道:“你真羡慕你,其实我真希望和你一样逍遥自在,只可惜爹爹是不许的,他总是要管着我。嗯,咱们以后还会再见吗?”两人虽然相处只有几日,却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耿靖突然要走了,卫云真有点不舍他。
耿靖晃了晃手中的宝剑,道:“只要我死不了,这两把剑就会有重逢的一天。”
卫云道:“那咱们得将剑法练好,到时候可以一较高下。”
耿靖微微一笑,道:“希望将来两人双剑交锋时,不会是敌人。”
卫云也笑道:“绝对不会。”
两个年轻人击掌作别,然后耿靖顺着石梯慢慢走了下去。
耿靖回到庄内,却见申爷爷和父亲在等着自己。申公明见了卫宗远,招手道:“云儿,咱们去吃饭。鞑子的事情已经完了,也该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