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宗远要连城府守约,连城府却不答话,右手一甩,扔出十几枚钱镖来。卫宗远不想他会发暗器,忙一个懒驴打滚,闪开避过。
连城府见往山寨的到北卫宗远挡住了,便向反方向逃去。卫宗远稳住了身形,也追了过去。连城府跑下了白虎岭,在吕梁山脉间穿梭,卫宗远紧追不舍。连城府虽轻轻功属上乘,但卫宗远胜在内力绵延悠长,能一鼓作气,间不停歇。有好几次,卫宗远都险些拿住了连城府,可是每次都被连城府甩出钱镖打他,以致阻滞了追势。
就这样,两人一逃一追,相持了一夜,一直到了第二日。后来连城府快支撑不住了,当时卫宗远距离他只有几丈远,然而连城府忽见到大道上有几人在骑马郊游,便跑过去出手抓伤一人,夺了一匹马,骑马逃走了。此时卫宗远也累了,本以为马上就要抓住连城府,却在几乎得手之际,他一停下来,便觉跑不动了。连城府有了脚力,奔行极速,很快就逃得无影踪了。卫宗远欲要向人借匹马来追,那些人早吓得跑了。
卫宗远无法,只好稍作歇息,他见离临汾不远,便先回到了临汾的客栈内,写了一封信留给儿子,压在水壶下。信上说自己去追连城府,若云儿回来后看到此信,可在客栈内等候他归来。随后,卫宗远便出了临汾城,去追连城府。他在路上打听,详细说了连城府的模样,果然有这么一个人,骑着马,神情慌张向西南而去。卫宗远问清方向,也紧跟着沿西南方的官道赶去。
于是,就有了小说开头的一幕。然后就碰到了申向汉,被申向汉带到了青天盟。
这就是事情的总经过,卫宗远详详细细说了,众人心中也都有了数。
这时,连城府发现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他竭力使自己沉住气,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老爷子发难,如何应答。
申公明抽了口烟,沉思有顷,说道:“城府,你有什么话说?”
连城府道:“义父,卫大侠冤枉我,我不服。”
申公明道:“我问你,耿靖这个人,是不是你白虎寨的?”
连城府道:“我没印象。白虎寨几百号人,我怎么能全认识?那耿靖既称自己是低等弟子,有没有这个人,我从来是不放在心上的。”连城府当然不能说有,但也不能说没有,因为申公明派个人去白虎岭一查就能查出来。
申公明道:“那么最近两个月你数次出关,都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在和鞑子密谋商谈?”
连城府道:“没有,绝对没有。你也知道我经常出关贩马,我只不过是向一些蒙古牧民买马匹。”
申公明道:“真就这么简单?”
连城府道:“千真万确,我寨中的弟子都可以证明。”
申公明道:“哼,你的弟子自然会替你圆谎,有什么用?”
连城府将头重重叩在地上,说道:“义父不相信我,我唯有一死以表我清白。但我有一个要求,证据,我只要证据。卫大侠说我勾结鞑子,那就请他拿出证据来。仅凭他一面之辞,就陷我于不义,我不服。”
一旁走过来申向汉道:“老爹,凡事都得讲求个证据。咱们青天寨不能只听一个外人的话,就随便冤枉自己人,若是这样做,岂不令众弟子离心?”申向汉虽然是个大老粗,这番话却说得十分在理。
申公明想了想,道:“城府,若你是无辜的,那就当着众兄弟的面,立个誓。”
连城府心道:“立誓就立誓,反正你们也没证据,嘿嘿,说空话还不容易。”当下昂首朗声道:“我连城府若勾结胡虏,阴谋侵汉,就教受五马分尸之刑,永不超生!”
申公明道:“很好。不过,若是要我查证你的罪名属实,我就把你碎尸万段、化骨扬灰!”
连城府忙不迭点头道:“是,是。”
申公明道:“你站起来吧。”又向卫宗远道:“宗远,你听到了吧,现在城府向你要证据。”
卫宗远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证据。”
连城府跳了起来,指着卫宗远道:“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陷害。义父,咱们不能饶了他!”他得意非凡,心里在叫嚣:卫宗远啊卫宗远,你终究是斗不过我的。
卫宗远没想到事情会成这种局面,叹了口气,说道:“世伯,蒙古人就要打过来了,这件事我说的是真的。”
此时申公明委实难以决断,卫宗远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很清楚。卫宗远所说的话绝非空穴来风,但要让人相信却是不能够,身为青天盟的盟主,他要维护青天盟的威严,这是他必须做的,不能感情用事。
正自沉吟未决时,突然一个家丁匆匆闯入,报道:“老爷子,大爷回来了。他说要见你,有要事。”
申公明皱起眉头,说道:“今儿是怎么了,你们个个都有要事?莫非天塌下来,你们害怕了?哼,教他进来。”
片刻之后,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举止儒雅的中年人,这人就是申公明的大儿子申向怡。
申向怡见了大堂内诸人,脸上现出讶色,拜过老爷子后,对连城府道:“你怎么在这儿?”
申公明道:“你先别问,先告诉我,你有什么事啊?”
申向怡道:“我带了几个人回来,给父亲瞧瞧。”
申公明道:“嗬,又给我带人回来,没完了?我告诉你,官吏富户你自己看着办就行,别大事小事都来烦我。”
申向怡笑道:“这些人非同一般,须得你亲自过问。”
申公明招了招手,道:“带上来罢。”
人带到了大堂内,一共十三人,身上皆捆缚着麻绳,中间那人方面大耳,身材臃肿,与其他人迥异。
申公明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申向怡道:“父亲,你还没瞧出来,他们都是蒙古人。”
申向汉走过去,猛地朝右侧一人踹了一脚,那人哇哇大叫,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不过确是蒙古话。
申公明来了兴致,说道:“你抓这些蒙古人来做什么?”
申向怡道:“我从太原回来时,在绵山脚下遇见这些人,这些人有的对着河流田地比划着,有的拿着书卷不知在写些什么,这个胖子(指着中间那个蒙古人)在地上摊开了好长的一卷画纸,在上面画来画去,圈圈点点。我觉得很好奇,就过去查问。这胖子说他们在游山玩水,顺便写点儿旅行笔记。我看他说话时眼光闪烁,心中起疑,就叫他把那张画纸给我瞧瞧。这胖子迟疑了一下,突然从腰中掏出一把短刀,向我刺来。嘿嘿,他竟敢偷袭我,不过武功差了一点儿,一交手就被我打掉了短刀。我让弟兄们将他们拿下,他的手下倒是些硬爪子,我的弟子折了一个,挂彩六个,才将他们制服。听他手下说话,才晓得他们是蒙古人。我还以为他们身上有什么贵重的宝贝,谁知一搜身,除了几个金元宝和一些首饰,别无它物,这买卖可亏大了。不过我发现他们的那些书卷和画纸有些玄机,我看不懂,所以拿回来让父亲品鉴。”说着,让弟子呈上战利品。
申公明先翻看一本书卷,上面写着山西境内各条官道和一些偏僻小径,以及周边地形,还有那些地方可以屯兵驻扎,那些地方可以埋伏偷袭。其记载之详,为申公明平生所罕见。又翻开那幅画卷,上面歪歪曲曲的细线画成一幅地图,申公明不由色变,这分明是一幅山西地图!
申公明霍地站起来,走到那胖蒙古人身前,厉声道:“你绘制这幅地图做什么?”
那胖蒙古人道:“没什么。兴之所至,画着自娱。”
啪的一声,申公明将画卷摔在胖蒙古人的脸上,骂道:“哼,这明明是一份兵图,你当我是小孩儿好哄吗?说!蒙古兵是不是要南下了?”
那胖蒙古人道:“你杀了我好了。”
话音刚落,申公明忽地一抬手,胖蒙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接着笑声变成了惨叫,凄厉异常。
堂上众人看得分明,适才申公明用凌虚指功点了鹏蒙古人的穴道。凌虚指功是一门奇功,最擅长的就是隔空打穴,功力越高者,所隔的空隙就越远,申公明是当世数一数二的武学大家,凌虚指功的道行已臻化境,举手投足便能点人穴道。
胖蒙古人只觉体内有无数蠹虫在咬噬自己,又觉似受了凌迟刑罚,有几千刀片在切割自己的肌肉,他痛楚难耐,真是必死还难受,他有些动摇了,无意识地叫道:“饶命,……”
申公明略一挥手,解了他的穴,胖蒙古人体内恶感慢慢消退,不过已是脸色苍白,一身是汗。申公明道:“我问你最后一遍,说不说?”
胖蒙古人的意志早已被适才的痛楚击得粉碎,他喘息道:“我说,我说。”
申公明教人给他去了束缚,搬了一张座椅让他坐着,他的手下先押下去关着。
申公明道:“说吧,叫什么名字,是蒙古的什么官?”
胖蒙古人道:“阿巴鲁,这是我的名字,我是脱欢太师帐下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