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都是自己蒸饭,每十天会放一次假,大伙会背一个空背篓回家,来的时候背篓里便装着十天要吃的米和一罐揸广椒。米不能背多,学校宿舍很潮湿,米在这里时间放长了会发霉生虫。揸广椒也不能带多,要会炒揸广椒的母亲炒出来的揸广椒才会放上个个把月,那些对孩子敷衍了事的妈妈炒出来的揸广椒放个十天就很作难,就会长出毛绒绒的霉。米也不是人人都会带的,有的学生住在高山,家里没水田,米要买着吃,山里没个来钱的门路,自己种的米吃起来不觉得,要花钱去买可就不是那么容易,所以他们会带一些米,然后再带一些雀米饭来搭着吃,省些米钱。
揸广椒跟雀米饭在三溪山的学生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做揸广椒是每个出辣椒的季节母亲们必行的事情。辣椒收回来,用三岔刀剁细,越细越好,放上生姜、大蒜、花椒、盐,然后倒进玉米面,拌匀,揸广椒便做好了,填进瓦坛,坛口放个沙包密封。经过十天半月,便可以炒来吃了。炒揸广椒是个比较有创造性的事情。锅里放上菜籽油,把揸广椒放进去,灶里的火要旺,锅铲要不断的翻炒,倘若慢了,揸广椒就成了糊锅巴。这一道什么都不用放,只是把揸广椒炒熟,炒到金黄的时候,便把它盛起来。锅里放上切好的腊肉丁,让它自己在锅里慢慢地炸,待油都炸出来了,再将炒熟的揸广椒倒进去,放蒜、花椒、酱油、味精什么的,翻炒个几遍,灶里的火退小,就让揸广椒在锅里炕着,待灶膛里的火彻底的熄灭,揸广椒便也炕得没有多少水分了,这个时候的揸广椒便呈一种油亮亮的棕色。
这其实是一兰炒揸广椒的方法,她这样炒出来的揸广椒最少可以放一个月。但其实三溪山大多数的母亲只会把揸广椒炒一道,而且油也不会放很多。他们的孩子总在抱怨自己的揸广椒老是长霉,而小朗的不仅好吃而且经久不坏,于是那些母亲们就都来找一兰取经,一兰说的很简单,娃们儿在学校里生活艰苦,十天半月沾不上个荤腥,所以炒揸广椒时一定不
能心疼油。这算不上是真经,但总之为着孩子设身处地的考虑的母亲总是会变成生活中最有智慧的母亲。
豆蔻三姐弟还没带过雀米饭这个东西,只是在同学哪里吃过,酥香酥香的,味道很好,至于它的做法,对三姐弟还透着神秘。母亲显然是会做的,要她做了来吃,她说那个比较费时间,她现在没时间。
扯的有点远。现在回头来说学生们的饭。学生们的饭是自己来蒸,把米淘好,装在一个铝盒子里,然后几个要好的同学就搭伙把铝盒子捆在一起,做上个记号送到伙房的那个水泥砌就的大甑子里,吃饭的时间就来提饭。菜呢,就是母亲炒的揸广椒。
由于学生不算少,所以到吃饭时间,大家一个个饿虎下山,都拥在甑子旁边,打架、摔跤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所以,后来没到吃饭之前大师傅就会将饭盒都提出来放在伙房外面,这样大家提饭就比较容易。但凡事都有利有弊,这样以来,学生们到吃饭的时候饭都已经冷了。
吃着这样的冷饭,拌着冷揸广椒,那种感觉可想而知。但是处在初中时代的学生们却没觉得特别的苦,反正也没办法,大家都理所当然地承受着这种艰苦,没有什么怨言。有时候饭实在是太冷了,就泡点开水,要是要有一包啃干方便面剩下来的佐料,洒在里面,那么就算吃了一顿美味了。从前,豆蔻也是这么过的,但现在镇上的高中生活条件要好多了,所以现在看到这些初中生的生活,还是不仅有点心有余悸的感觉。
肉不是让小朗独享的,除开跟他要好的金志文,爸爸让一个宿舍的别的学生也过来吃点。都是父母养的孩子,还真是造孽。再说,别的孩子家长来送好吃的东西,说不定小朗也会跟着涨个光。
在回去的路上,豆蔻两姊妹就在批判着小朗学校的校长。首先便说到了他一家人住的那个二层的小楼。这个小楼在建之初是打着给学生们起宿舍的幌子,说是学生们现在的宿舍太潮湿,要改善学生们的住宿条件,但是起好之后,校长却是把在家务农的老婆搬了来。那个勤劳的女人不仅种着学校的校田,而且在小楼的一楼还开辟了一个房间卖些诸如麻辣、方便面之类的小吃,生意还不错,成功地将三溪山家长们给孩子的零用钱收集到了这里。
这也太明显了吧,太官僚主义了吧,豆蔻很愤愤不平。福成让她们两个不要谈东到西的,专心读自己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