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晴青在我跟丁杰的身后停了一下,我俩回头朝她看去。
“来啦,你们俩。”她冲着我们笑了一笑,走回她的位子上坐了。
“我总算看见你了!”丁杰笑着说:“你都藏在哪儿啊,平时一点儿音讯都没有,也不见你上线,也没有你电话,想找你聚聚都找不到!”
肖晴青抿嘴一笑,露出了浅浅的,小小的,俏俏的酒窝。
单从外形上来看,她跟高中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看上去还是那么温柔美丽,聪颖娇俏。但是,又确确实实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她剪了一头清爽的短发,愈发显得妩媚而俏丽。言行间,温柔大方,娴静自然,这跟我印象中的她,相差甚远。
肖晴青,她是我高中时的女友。
那时的她,喜欢扎着高高的马尾,一脸的阳光灿烂。她喜欢大声的笑,大声的说话;很容易开心,也很容易生气;走路很快,跑步也很快;走到哪里都喜欢随手拍人,也不管被拍的是谁。我记忆里最清楚的莫过于她嘴边的酒窝,浅浅的,小小的,俏俏的,一笑就显露出来。因为她喜欢笑,所以我对这个酒窝的印象特别深刻。
我想,跟以前的她相比,改变最大的,大概是气质吧,少了些许锋芒,多几许成熟。
安长静突然问她为什么不把男朋友带来。
安长静也是高中同学。就像丁杰并不杰出一样,安长静也不安静,大家都是很平常的人。他跟丁杰的共同点就是,喜欢热闹,喜欢美女,喜欢喝酒。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平常的话,可能就是各自心里的那点儿东西了。不过这些东西,只有自己知道,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安长静带来了自己的女朋友,于是顺理成章地说起了肖晴青来。
肖晴青一笑:“他现在还在加班,待会儿会过来接我,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她果然有男朋友。
虽然我甚至可以明目张胆的说,果不出我所料,不过,心底里隐隐的期待还是落空了。
是啊,她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呢?像她这样一个人,是不可能没有男朋友的。像我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不也有了女朋友吗——说起来,家里的那位仿佛是为了游戏跟食物而生的人……应该算是女朋友吧?如果不算的话,那……
然后大家边吃边聊,顺带开开玩笑。
聊的最多的还是以前的高中生活。
说谁谁谁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说谁谁谁以前都干过些什么蠢事,闹了哪些笑话;说谁跟谁是从高中就谈恋爱,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突然想,会不会有谁说漏了嘴,也把我跟她的事情当笑话似的拿出来说一说呢?但是没有,没有人主动去提起,就像从来没有过这件事一般。
我明白,也未必每个人都不记得我们以前的关系,只是大家都故意不去关注它,故意不去在意它,故意不去提起它罢了。
然后开始聊各自上大学时的生活,身边发生的怪事趣事,还有谁有了新恋情,谁又跟男友女友吹了等等,还有互相拜托介绍对象的。
肖晴青大部分时间都是笑眯眯地听着别人的谈话,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偶尔说上两句。
如果她没有刻意掩饰的话,那么我得说,她真的变了很多,我印象中的她,并不是一个善于倾听的人。
我记得以前的她话很多,而且一有什么想法就不吐不快;她喜欢调侃人,挖苦人,而且这个时候总会妙语如珠,但被她调笑挖苦的人,不但不生气,多半还乐在其中——不过这大多只限于男生,所以她比较不受女生欢迎。
丁杰忽把头伸到了我面前,悄声说了句:“刘佳佳是不是怀孕啦?”
“……我不可能知道吧——怎么这么问?”
“要不然,为什么要跟他结婚?”说着,他把眼光看向黄尚德。
“……他很差劲?”
“也不是……随便说说嘛。”
他又把头缩了回去。
典礼开始了,主持人上去讲话。
酒楼里仍然是闹哄哄的。
我没有听他说些什么,估计其他人也不会去注意听他说些什么,反正只要等着他停下来的时候鼓掌就行了。
然后是新郎新娘双方家长讲话,新郎讲话,新娘讲话,主持人又讲话……反正能讲话的都上去讲话了,我们只负责鼓掌跟吃东西就行。
我不经意间朝旁边看去,正好迎到肖晴青的目光,她轻轻一笑,我心里一阵跳动。
新郎新娘照例挨着桌子敬酒。
我们这一桌被留在了最后,理由是我们跟一对新人是最熟的。
等到他们把亲戚朋友,小学同学(居然还有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都送走后,已经快到十一点了,酒店也要关门了。
“我们不如去他们的新房等吧,看样子他那桌大学同学还要费些功夫。”肖晴青说。
这个提议马上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我们立刻起身去新房,让新郎在这里慢慢敬酒好了。
“我们过去看看电视打打牌,老是泡在这儿,我看那服务员的脸都快绿了。”丁杰走到门口时,指了指那些早就一脸的不耐烦,等着下班的服务员。
“对,老是被这种眼神注视,再美味的东西都吃不下去了。”安长静也说道。
安长静认识新郎新娘的新居,于是给我们带路。
肖晴青说她也去过,丁杰问她什么时候去的,她说就刚刚过来的时候,我们俩还没到的那会儿,她过去看了看。
“那你也能给我们带路。”丁杰说:“正好我要去买块电池,你陪我一块吧,到时候你给带路过去。哎,何智和也来,我们仨一道。”
于是我也跟了过去。
“你男朋友还是他吗?”丁杰没头没脑的问。
“……你在跟谁说话?”
“当然是跟肖晴青啦,难道你也有男朋友?”丁杰故意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
肖晴青也看了我一眼,笑道:“那你是在跟我说话啊?”
“显然啦!”丁杰不满地说:“你谈恋爱了,也不跟我们联系,一心一意只想着男朋友了吧,就算恋爱讲究专一,也不能专成这个样子吧!”
“听你这么说,是有哪次你找我了,我没理你还是怎么着?”
“……那倒没有,不过……”丁杰一时语塞:“不过,你又不上线,我又没你手机号码……就算要找你也找不到啊,这样还不算是故意不联系吗?”
肖晴青摇了摇了头,像大人对待任性的小孩子一般,把手往丁杰的面前一伸:“手机。”
丁杰愣了一下,马上老老实实把手机交到了她的手中。
肖晴青摁下了一串号码,把手机递还给他,脸上略略带着一种讥诮的笑容说:“你又没问过我手机号码,我干吗要主动留给你,你这么有魅力么,我又不是非要跟你联系不可——我可是女生哦,我很害羞吧。”
丁杰心满意足地接过手机,存储了。
“那,也给我留一个吧。”我说。
肖晴青看了看我,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的表情。她点点头,报给我一串数字。
“还是那个男朋友吗,我在大一时见过的那个?”丁杰重拾起了先前的话头。
“是他啊,要不然你以为我得多久换一个呢?”
“唉,不是要多久得换一个的问题,如果你不跟他分手,我怎么有机会追你呢?我可是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的哦。”丁杰开玩笑似的说。
“你没有机会的,就算我跟他分手了,也不会喜欢你,况且我还没打算跟他分手的。”
“喂,你至于这样打击我吗?”
肖晴青咯咯笑道:“没有打击你吧——你什么时候走起脆弱路线了?”
“好吧好吧,原以为你变的温柔贤淑了,没想到还是那样嘴不饶人,这就叫秉性难移吧!”
我也觉得,一个人,不论有多么成长,骨子里的那些东西也很难改变,除非碰到了什么重大的转变。但是一般情况而言,我们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生活着,一点一点成熟,一点一点改变,所谓的重大转变,不会总发生在我们身上。所以,不论年龄如何增加,境况如何改变,总能找到一些过去的影子。
结果我们还是没有找到新房,因为作为向导的肖晴青迷路了。
“我来的时候天还亮着,现在黑了,我就不认识了。”她这么说。
于是我们一边感叹她的方向感之差,一点也没有因为年龄的增加而有所进步,一边打电话联系其他同学给指路。电话里说的晕头转向,最后还是安长静跑出来接我们。
新房也有不少人,估计都是新郎新娘家的亲戚,三室两厅的房子里闹哄哄的。
我们就在客厅里开起了两个牌局,乱七八糟的打牌,两个场地的人常常互相出错牌,也搞不清楚谁输谁赢。打着打着,就聊起了天;聊着聊着,就想起了打牌。总之,很吵很闹很乱很晕。
我看见肖晴青接了个电话,丁杰也凑了上去。不一会儿,他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又好像嫌这个眼色不够出色,于是直接跑到我耳边说,肖晴青的男朋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