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毕竟是夏天,就算刚刚经历过一番暴风雨的袭击,也丝毫抵挡不了热浪的再次席卷。
仿佛是为了庆祝九月初的云销雨霁似的,丁杰居然在九月中旬喊大家一起聚餐,还昧着良心硬要说是金秋的盛宴。
虽然我并不觉得现在是“金秋”(这一点,就算有“时维九月,序属三秋”作证,但阳光和温度是骗不了人的),也不认为会是一次“盛宴”(根据以往N次聚餐的经验),不过还是兴致勃勃地赶去聚会,为了那个隐秘的目的。等到了吃饭的地方,才发现朱志卓已经毫不见外地先我一步坐在桌上了。
还是那些人,安长静及其女友一对,黄尚德刘佳佳一对,丁杰,袁松庭,朱志卓,还有我。
直到丁杰说出“人都来齐啦,那就上菜吧”为止,我才落实了心中的那份无尽的失望——看来肖晴青真的不来了。于是,这顿尚未开始的聚餐,对于我来说,已经失去了一大半的意义。
我瞅了瞅安长静,心里很纳闷为什么一个婆妈又罗嗦的人,会在最需要他八卦的时候能够乖乖地闭嘴不说话。果然事实总是喜欢跟人的愿望背道而驰的。
“这次没有叫吴萧吗?”我在跟朱志卓和黄尚德简单说了几句笑话后,以随便说说的态度对身旁的丁杰说。
我不想直接问肖晴青为什么没来,我知道只要说到了吴萧,丁杰就一定会谈到肖晴青。
“叫了,不过,他加班呢,好像最近比较忙。”丁杰也以随便的态度答道,边说边吃那盘带鱼:“而且,肖晴青也不能来,估计他也觉得他一个人来没意思吧。”
……肖晴青不能来?为什么?
我没有问出口,因为看样子,他仿佛想自己保留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准备跟我分享。
说完,他的筷子又伸向了带鱼,但是眼看着最后一块被安长静夹到了他女朋友的碗里,丁杰只好随便从盘子里夹了个东西塞到了嘴里,结果那是个硕大的蒜瓣,呛的他又吐了出来,慌忙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跟朱志卓似乎很谈得来,甚至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两个人都属于说话不太经大脑的类型,而且对冷笑话几乎没有抵抗力,只不过朱志卓比他更加不注重场合,也更加不在意女生的眼光。怎么说丁杰也还是希望会受到女生的欢迎的,所以当肖晴青不在的时候,他就自然而然地在意起刘佳佳跟安长静女朋友对他的看法了。
他们俩隔着我热烈地交换语言信息,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时而猛地对击一掌,震得我眼睫毛几乎掉了十一二根。当我看见朱志卓听丁杰说了一句“黑熊真的很黑”后,像被人暗中点了笑穴一般笑的喷饭,我就把身体靠到了椅子上,给他们让出了一片自由交流和对喷的空间。
说实话,我倒很乐意他们俩用吵闹隔离了我,因为缺少了肖晴青的聚餐,就像缺少了比基尼的沙滩一样单调无聊,我根本无心说话聊天。
我安全地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吃着菜,任凭丁杰和朱志卓的胳膊手在我眼前晃动,听着他们那自诩豪放的夸张笑语;黄尚德跟袁松庭对斟对饮,用一种成熟男人应有的表情和态度谈着话,顺便在适当的时候展露一下那种心领神会的笑容;安长静果真如肖晴青描述的那样,像一个雄性老娘们似的掺在他女朋友跟刘佳佳之间,谈一些女生喜爱的话题,有时也充当一下权威人士,平衡两个女生相左的看法。
这几个阵营偶尔会被意外地打破一下,爆发一次全面性的混乱谈话——每个人都在大声地讲着说着,但是没有特定的对象,只要抓住了某个人的目光,就会对着那目光继续讲下去,仿佛真的认为对方很感兴趣一般。等这种混乱稍稍平静一点,又会重新组成几个阵营,但还是以前面那几种组合居多。看来,“合久必分,分久必和”也未必只适用于“天下大势”嘛。
聚餐还是在看似比较愉快的氛围下结束了。
丁杰认定吃饭之后去唱歌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其他几个人也没有表示反对,意思也就是同意咯。这时候我只好老实地告诉他,我明天早上有份报告要交,晚上得回去赶出来,没办法跟他们一起去了,请他们玩的开心。
丁杰在劝了我几句,骂了我几句,又遗憾地抱怨了几句之后,跟其他五个人一起去了KTV——这种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麦克风的诱惑。
朱志卓居然出人意料地没有跟去,而是表示要跟我一起回去。虽然我确实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硬要觉得有什么不妥。真要说有什么不妥的话,那就是他在我的电动车后座上,几次欲言又止的挑起话头,然后又故弄玄虚地捺了下去,像点着了引子的炮仗最终没有爆炸的感觉。
他从来不是婉约派,也不太拿面子当回事儿,所以每次都能够问心无愧地分享我的工资和我的一切可利用资源——现在居然摆出这么一副少女的娇羞模样,实在让我有点儿头皮发麻。
他肯定是想让我主动追问下去,那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装成无奈的样子滔滔不绝了,就好似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和偷窥欲一般。不过我并没打算这么做,所以在电动车驶进了小区里之后,他已经开始明显地唉声叹气了。
他啪啪地拍了两下大腿,忿忿地表示对蚊子的不满,然后跟我说他在这里等我——我要把车子推去地下车库。
看车库的大妈一见我进去,立马跳起来大声对我说话,仿佛她一整晚都在等我似的。更让我奇怪的是她对我讲话的内容,大致意思就是我得交停车费了,因为我已经逾期快要半个月了,如果再不主动缴费……后面的话她没往下说,只是狠狠盯了两眼我的车子。看她那不耐烦的样子,好像丝毫也记不起我一个星期前才交过三个月的停车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