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将苍狼篴托在手中,饶有兴味地盯着这个拳头大的东西。他听了解苍狼白鹿篴,但是苍狼篴与白鹿琼分家之后所能产生的让人暂时失明的事情却是第一次听说,当图日根嚷着自己看不到之后,他便确信了阿合马的说法。
图日根没听见有任何像是抓捕阿合马的动静,便带着更大的不安与惶恐喊道:“大汗,大汗,快派人抓住阿合马!护卫……”
“图日根!闭嘴!速该律、阿努金,给我捂住他的嘴!”忽必烈对阿努金和速该律吼道。
速该律这回毫不犹豫地从图日根身后捂住了他的嘴,阿努金则快速摁住了图日根的两只胳膊,他十分了解图日根,依图日根的性格,遇到这种情况还不得没命挣扎?
然而图日根并没有做丝毫的挣扎,速该律从他身后捂住他的嘴的时候,没有费任何气力,阿努金摁住他的胳膊的时候,也没有费任何气力,这让速该律与阿努金感到很惊讶,速该律原本还想小声安抚图日根几句,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图日根没有任何反抗的原因,便是因为他的确像刚才对忽必烈说得那样:对忽必烈绝对忠心,对忽必烈发出的任何命令绝对服从。既然是忽必烈命令捂住自己的嘴,自己自然不会做出任何反抗,甚至也不会出现在任何抗议的举动。
帐外突然响起了急切脚步声,忽必烈知道,这是护卫们听见了图日根的吼声,正打算进入汗帐,当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忽必烈突然冲着汗帐外吼道:“谁都不许进来!护卫军,退下,帐子周围五十步之内不许有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在我发出命令之前,任何人都不见!”
帐外的护卫听到之后,应了一声,将守在汗帐周围的兵士们调离到距帐子五十步开外的位置。
听着帐外兵士的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忽必烈瞥了眼图日根,说道:“放开他吧!”
速该律将捂着图日根嘴巴的手放下,阿努金也缓缓地松开摁压着图日根胳膊的手。图日根全程未见半点挣脱,安静地站在那里。
“没脑袋的家伙,你差点坏了大事!”忽必烈冲着图日根骂道,“帐外几万兵士,耳目繁杂,难道你想让如此机要之事嚷得所有人都知道?”
图日根怯怯地说道:“大汗……恕罪!”
忽必烈翻了图日根一眼,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的苍狼篴上。
这个看起来极不起眼的骨笛,却真的是苍狼篴,忽必烈越看越觉得实在是太奇妙了。
“阿合马,这个东西,是怎么到你手里的?”忽必烈问道。
阿合马答道:“回大汗,这只苍狼篴,是拉丁人尼科洛波罗给我的。”
忽必烈眯着眼睛诡异地问道:“这么说来,你们俩的交情不错啊,他会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可是……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他一个拉丁人,这东西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们家祖传的吧?”
忽必烈并不知道阿合马与尼科洛波罗之间私底下有来往,言外之意便是:你阿合马与拉丁人尼科洛波罗有来往,而我却不知道,莫非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合马当然听得出忽必烈话里有话,他既然敢明面上说这苍狼篴是尼科洛波罗送给他的,自然是做好了准备。
“大汗!我与那尼科洛波罗,除了税务上的事宜需要接触外,并无私交!”阿合马不带任何迟疑地说道。
“哈!没有半点私交?”忽必烈诡异地笑道,然后指了指手中的苍狼篴,“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你?他不会不知道这不是什么吧?”
阿合马脸上飘过一丝不容易被察觉到的笑意:“大汗,几天以前,尼科洛波罗到我的府上,说是有要事找我,见到我之后,将此物交给我,并称听说此物是苍狼篴,但自己又不敢确定,不敢冒失地把东西呈给您,他请求我找人鉴定一下,如若真是苍狼篴,再由我转交给给大汗您,如若不是,便不再在乎这东西,到外城找个贩子卖个好价钱。后来,秃乞鲁与帖儿该从鹿角人之地回来向我报告情况,无意中看到了这苍狼篴,眼睛便看不见了,并对我详细说了说他们在鹿角人之地的时候迭木答儿跟他们说得话……”
说到这里,阿合马突然顿然,他猛然想起了一个被自己遗漏的事情:秃乞鲁与帖儿该之所以看见这苍狼篴之后就失明了,不仅是因为他们之前看到了白鹿琼,还因为他们是弑篴者!
“天哪!想我阿合马历来小心,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忘记了?都是那该死的图日根,咋咋呼呼的,让我漏说了这个大事,现在可如何是好?”阿合马心里急切地想道。
看着突然愣住的阿合马,忽必烈问道:“秃乞鲁和帖儿该看不见之后……都和你说了什么了?”
阿合马低着头不答话,猛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忽必烈面前,心里想道:“漏掉了这么关键的事情,越早补充越好,省得被忽必烈自己发现。”
“大汗!请您恕罪,您的仆人……刚才遗漏了一个重要的事情忘记呈报给大汗您了!”阿合马一副惊恐的样子说道。
“哦?你忘了什么事情?站起来说。”忽必烈说道。
阿合马悻悻地站了起来,冲着忽必烈拜了拜,然后又慢慢走到图日根面前:“图日根万户长大人,我阿合马实在愚笨至极,竟然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您之所以现在看不见,不只是因为您曾经见过白鹿琼,还因为……还因为您是弑篴者!”
“弑篴者?什么狗屁弑篴者?我从没听说过什么弑篴者!”图日根骂骂咧咧地答道,即便看不见了,即便对忽必烈绝对服从,但也挡不住他内心里对阿合马的盛然怒气。
“什么是弑篴者?”忽必烈也跟着问道,面露疑惑。
阿合马闻言后心里再次骂道:“堂堂蒙古大汗,知道的事情还不如我这个花剌子模人多……还有你这个蠢货图日根,真不该问你,连见没见过像白鹿琼这样的古怪东西都记不得,杀过什么人自然更是记不得了。”
“弑篴者?你是说杀掉护篴者的人?”速该律犹豫地问道。
“不愧是赤老温的后人,知道得就是比其他的蠢货多!”阿合马心里想道,嘴上却欣喜说道:“速该律大人,您也知道护篴者?谢天谢地,那就请您给大家说说吧……您比我更受大汗和诸位大人的信任!”
“我有什么可说的?我在问你弑篴者是不是指弑杀护篴者的人?”速该律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阿合马点了点头:“速该律大人说得对,弑篴者,就是弑杀护篴者的人,也就是说,图日根万户长大人是杀了护篴者才是他现在看不见的主要原因,如果他仅仅只是看见过白鹿琼,绝不会因为见到了苍狼篴而变成失明……暂时失明的人。”
“我戎马多年,杀得人多了,哪会记得我杀过的人里面谁是什么护篴者?再说,我也根本记不得我见过什么白鹿琼!”图日根嚷道,“速该律,既然你知道护篴者是什么人,就给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想起来我到底有没有杀过护篴者。”
“你说一下吧!速该律!”忽必烈也跟着说道。
速该律说道:“我听我父亲给我说过护篴者,护篴者是一种同时拥有鹿角人与草原部族人血统的人,但这种身上所留着的鹿角人的血与现在的鹿角人不同,他们留着的是上古鹿角人的血,他们生来就有一个使命:保护苍狼白鹿篴。所以叫护篴者,据说,‘护篴者’的叫法不是出在别人,而是出自他们自己,他们自己给自己起名为‘护篴者’,目的是为了保证护篴者身份的绝对真实性,因而护篴者不可能被任何人冒充,任何冒充护篴者的人,哪怕是随意瞎说一句‘我是护篴者’,必会登时受到上古鹿角人部落守护神的惩戒,我记得父亲还说过,任何弑杀护篴者的人,都会受到诅咒……我只知道这些,不过对弑篴者的事情不太了解,刚才听阿合马对图日根说‘弑篴者’,才设想弑篴者会不会就是指弑杀护篴者的人,结果……看来我猜对了!”
忽必烈站在那里想了好半天,问道:“阿合马,这些事情也是从迭木答儿那里知道的?”
阿合马点点头:“这些也是迭木答儿告诉秃乞鲁二人,然后秃乞鲁二人转述给我的……在他们无意间看到这个苍狼篴而变成失明的人之后!”
“迭木答儿啊迭木答儿,你到底是什么人?”忽必烈自言自语地嘟囔道。
“大汗,迭木答儿自称是拖雷的亲生子,又自称与察必皇后早年间有过情愫,并且又知道这么多事情,更重要的是,迭木答儿竟然有白鹿琼,弘吉剌部祖传的东西,您……您是否明白了仆人阿合马刚才的话,没有向您通报秃乞鲁与帖儿该两位勇士去过鹿角人之地的事情,并非是有意欺瞒您,而是实在不得已!”
忽必烈似懂非懂地看着阿合马:“你是说你担心这些事情被其他人知道,所以没有向我通报?”
阿合马略带失望地点了点头,顺着忽必烈的话说道:“大汗,担心这所有事情被外界知道,的确是让我顾虑的原因之一……”
“你是说这些事情都是我的察必皇后告诉迭木答儿的?”忽必烈突然嚷道,像是明白了什么似地看着阿合马,眼睛虽然眯成一条缝,但也遮不住那扭曲的面容所现出的凶煞,“弘吉剌部?你的意思是迭木答儿手上的白鹿琼,也是我的察必皇后给他的?阿合马,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众人闻言后惊呆了,看不见的图日根也被忽必烈的话惊住了,以至于忘记在这种时候在撺掇忽必烈下令“摘下阿合马的颅子!”
“大汗!您的仆人阿合马正是此意,望大汗明鉴!”阿合马一副凛然的样子说道。他的这句话让汗帐中的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包括忽必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