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马大人,先让这位壮士给咱们说说情况吧!”
尼科洛·波罗说道。既然贾似道派去杀真金、救马可的人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尼科洛·波罗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儿子的情况,而不是任由阿合马用牢骚与埋怨浪费时间。
“壮士……黑骑,情况怎么样?马可呢?”
尼科洛·波罗接着又问道。
黑骑打量了一下尼科洛·波罗,问道:“你就是那个拉丁人?”
“他是那个拉丁人的爸爸,那个拉丁人现在怎么样了?你们的行动进行得怎么样了?你不是应该在大斡耳朵附近吗?怎么会在上都?”
阿合马不等尼科洛·波罗回答便冲着黑骑问道。
“这……”
黑骑闻言后带着犹豫嘟囔道。
见黑骑这一犹豫,尼科洛·波罗便着急起来,追问道:“壮士,情况到底怎么样?马可……那个拉丁人呢?”
黑骑嘟嘟囔囔地回答道:“两位,容我细禀,我和白骑接到的命令是截杀带着一个拉丁人和两位蒙古骑兵的蒙古太子真金并务必将拉丁人活着交给上都的一个叫菲戈尔·波罗的拉丁人手中。接到命令后,我们两人从大斡耳朵出发,根据情报路线在途中埋伏,的确见到了真金一行人,而且有了绝佳的行动机会,可是……”
黑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尼科洛·波罗则因为他的这一顿紧张起来,连忙催道:“可是什么?”
黑骑接着说道:“可是,当我和白骑正要动手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蒙古骑兵,他们蒙着面,这些人很快便将原先跟着真金的那两个蒙古杀了!”
“然后呢?然后呢?马可呢?”尼科洛·波罗焦急地在一旁催问道。
“然后,我和白骑见无法贸然现身行动,便只能躲在不远处探察,伺机寻找行动机会,但那二十来号蒙古骑兵来势汹汹,很快便将真金和拉丁人围了起来……”
“然后呢?拉丁人怎么样?”
阿合马也焦急地问道,他似乎只关心拉丁人马可·波罗的安危,丝毫不在意真金的死活。
黑骑接着说道:“大人,拉丁人没怎么样,那个太子,真金,也没怎么样。因为正当我们考虑如何施手为他们解围时,又杀来一群蒙古骑兵,这伙骑兵看起来训练有素,十分骁勇,很快便将那群蒙面骑兵全数杀死。然后,后来的那伙骑兵中有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人,和真金说了几句什么,看起来真金认识他,而且像是真金的熟识,之后,他们与真金、拉丁人一道向哈拉和林方向走去,并且还烧了之前跟着真金的两个蒙古兵的尸体。”
尼科洛·波罗闻言后稍稍松了口气,看来真金遇上了熟人,也许是哪个和忽必烈集团交好的宗王贵族。
“那么,你怎么知道真金和拉丁人以及那伙蒙古骑兵往哈拉和林的方向去了?”
阿合马问道。
“阿合马大人,您也许不知道,我们黑白骑军常年奉命潜伏在大斡耳朵、哈拉和林、别失八里三地,对此间情况了如指掌。”
黑骑回答道,阿合马闻言后撇了撇嘴道:“哼!你们只是在这三个地方潜伏吗?上都就没有派人潜伏吗?你的主子,贾似道,难道没有交代你要真诚对待合作伙伴吗?”
黑骑闻言后回道:“阿合马大人,我们黑白骑军只负责监察哈拉和林、大斡耳朵、别失八里三个地方,其他的地方是否也有像我们一样的人,我们无从知晓,也没有权利知晓。”
见阿合马与黑骑二人之间的对话偏离了原本的话题,尼科洛·波罗便又说道:“黑骑,真金和马可……还有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蒙古骑兵,他们后来去了哪里?你们跟踪了吗?”
“我和白骑一直偷偷地跟到他们后面,直到入夜,他们燃起了篝火,围坐在一起,我们彻底丧失了行动的机会,一来是因为那伙子彪悍的骑兵看起来一定会保护真金,二来是因为入夜之后方向难辨,贸然行动必然失败,于是,我和白骑商议,让白骑火速回去给丞相报知情况,请丞相定夺,而我则连夜赶到上都来,寻找接头人,就是那个叫菲戈尔·波罗的拉丁人,跟他说明情况。我抵达上都后便立即按照约定的地址去找接头人,但没有找到人,当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恰好看见在街上巡查的禁卫军,为了让阿合马大人您尽早知道消息,便盘头束发,刻意凸显自己这个宋人的装扮,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果然上前盘问我,然后我故意做些让他们起疑的行径,说些让他们疑心的话,之后……他们就把我抓起来,扭送到这里了。”
阿合马闻言后想了想,黑骑说的这番话他全部都知道,因为这些是他一手谋划的,他早就和贾似道建立了联系,并授意尼科洛·波罗和菲戈尔·波罗去见贾似道,他计划让贾似道派人截杀真金,救出拉丁人马可·波罗,并安排菲戈尔·波罗在城南驿站等着接拉丁人马可·波罗。按照眼前这个黑骑的说法,真金和尼科洛·波罗半路遇到了袭击,然后被哪个宗王贵族救了下来,接着一起去了哈拉和林,而黑骑则及时赶到上都,并使计来到府堂见到自己,尽早告知情况。看来这黑骑称得上是个尽职尽责的办事人,阿合马喜欢这种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阿合马又试探道:“约定的地方找不到人?这不可能,你是不是记错接头的地方了呢?”
作为让贾似道最为得意的黑白骑军的核心人物,黑骑不可能听不明白阿合马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也不可能不清楚阿合马对自己的怀疑,于是,他知趣地回答道:“城南驿站!约定的地方是城南驿站,但我没在城南驿站见到任何的拉丁人!”
阿合马闻言后,当即便向尼科洛·波罗问道:“菲戈尔·波罗去哪里了?他不是应该时刻留在那里等信吗?”
尼科洛·波罗闻言后回答道:“大人,菲戈尔·波罗的孩子受了巫医的蛊惑,他去大斡耳朵请萨满了!”
阿合马闻言后皱了皱眉头,睁大眼睛看着尼科洛·波罗,带着讥讽问道:“巫医的蛊惑?请萨满?你们拉丁人……他……也相信这个?”
尼科洛·波罗解释道:“阿合马大人,菲戈尔爱子心切,他的孩子得了怪病,他认为……他认为请萨满也许会起作用。”
显然,尼科洛·波罗在撒谎,菲戈尔·波罗的确是去了大斡耳朵,但不是去请什么萨满,而是做另外一件事,一件对这对波罗兄弟十分重要的事情。
“我和白骑在大斡耳朵的时候的确看见了个拉丁人!但没想到他就是和我们接头的!”
黑骑说道。他从尼科洛·波罗这种蹩脚的说法和解释中听出了端倪,因为他在大斡耳朵看到的那个拉丁人——的确是菲戈尔·波罗——并没有在寻找萨满,而是在采买马匹。他只道“的确看见了个拉丁人”,而没说那拉丁人在采买马匹的事,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卷入阿合马与眼前的这个拉丁人——自己奉命营救的拉丁人的父亲——之间的事情。
阿合马则相信了尼科洛·波罗的解释,在他眼里,菲戈尔·波罗是尼科洛·波罗的小跟班,是个话不多只做事的好帮手,也是个看起来举止怪异的拉丁人,由此,阿合马认为作为基督徒的菲尔格·波罗去请萨满给“受巫医蛊惑”的孩子做法是说得通的。
“那伙将蒙面骑兵全部歼灭的骑兵,他们有什么特征?”
阿合马对着黑骑问道。
“他们与寻常蒙古骑兵无异,只是……”
黑骑一边想一边答道
“只是什么?”
阿合马问道,他不太喜欢黑骑这种时常卡顿的说话方式。
黑骑继续说道:“只是有一点让人感觉奇怪,那伙骑兵十分骁勇,战斗力非常强,眨眼间便能将那二十来号的蒙面偷袭者一举歼灭,他们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远看去,最多十五六人的样子,如此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束发却不统一,有的人脑袋上挂着‘不狼儿’小辫,有的人是秃脑袋,还有人满脑袋卷发,这不符合你们……不对,这不符合他们蒙古骑兵的风格。”
阿合马闻言后眼睛闪了一下,随即又问道:“你刚才说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那个人,他还和真金说话了?真金和他看起来果然像是熟人?”
“对,虽然没听清说什么,但我们看到那人咧嘴笑,跟到夜里,他们起篝火的时候,那人就坐在真金旁边,看起来两人像是熟人。”
黑骑回答道。
尼科洛·波罗似乎也听出了什么,便也问道:“那人脸上是不是有块刀疤?四十开外的年纪,你既然能看到他咧嘴笑,就应该能看到他脸上有刀疤,因为那刀疤特别大、特别显眼。”
黑骑想了想,然后说道:“看起来像是四十开外,不确定。但那人脸上的确有疤,因为他那疤痕很特别,交叉状,我对此印象很深。”
尼科洛·波罗闻言后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惶恐地看了看阿合马,阿合马也紧锁着眉头,看到尼科洛·波罗惊恐的眼神后,会意地点了点头,忧虑地说道:“海都!一定是海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