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不哥还知道,这个乌伦木图楞唱的是草原上古老的死亡歌谣,唱歌者,不是要杀人,就是要自杀。阿里不哥只是听说过这歌谣,从未见人使用过,便接着注视着影像:
迭木答儿见乌伦木图楞唱起了歌,有些恼了,大声喝令道:“乌伦木图楞!告诉我你的身份,告诉我他是不是真金!”
说罢后,迭木答儿将马鞭举了起来,和临城骑兵团所有兵士,包括副官,全都举弓搭箭、擎弩持刀地指向乌伦木图楞。
乌伦木图楞就像是完全没看见一样,继续反复唱着那首曲子,并且一遍比一遍声音大。
迭木答儿高举着马鞭,再次喊道:“最后再问你一遍,这个人是不是真金?你是谁?”
乌伦木图楞带着戏谑地看向迭木答儿,然后慢慢地张开双臂,马奶袋和肉干滑落到地上,脑袋慢慢仰起。
“牧场上升起金黄的太阳,她就是我那慈祥的额吉……”
嗖嗖嗖!
只见五只箭同时射向乌伦木图楞,精准地插在他的两侧胸骨、心窝、喉部、脑门处。
歌声停止之刻,便是其毙命之时。
“谁放的箭?混账东西,谁放的箭?”
迭木答儿见乌伦木图楞迎面趴倒在地上,愤怒地狂吼道。
众人见迭木答儿的马鞭依然高举着,便左右看看,却发现身边的人都没有放箭,不禁疑惑起来。
“大人,那有人!”
队伍边上的一个骑兵指着远处喊道。
众人望去,只见远处有三个人正准备掉转马头离开,其中一位一边拉着缰绳掉转马头一边收整着箭袋。
“追!”
迭木答儿喝令道。
三百和林城骑兵在迭木答儿的带领下向远方那三人奔去,海都也毫不犹豫地带着手下所有人跟了上去。
迭木答儿驾马狂奔在队伍的最前面,被他追着三人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快马加鞭,而且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们
狂奔着的迭木答儿对吆喝道:“苏赫巴鲁,过来!”
苏赫巴鲁驾马贴近迭木答儿,迭木答儿一边驾马狂奔一边侧脸对苏赫巴鲁说了些什么,苏赫巴鲁便驾马离开队伍,冲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大人,那有一匹死马?”
海都手下的一个骑兵指着不远处叫道,海都顺着那骑兵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地上瘫着一匹马,那马儿周身都是被刺戳的伤孔,一只眼睛里还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涌冒出的血已然凝在眼角周围。
突然间,迭木答儿和他那三百和临城骑兵消失了!
海都匆匆勒住马,挥手示意让手下也停下来,众人在惊惶中顾盼左右。
而那三个人,那迭木答儿想要追的三个人,却还在不远的前方,依然没有快马加鞭,依然时不时地回头看看。
“大人,咱们还追吗?”
巴伦问道。
海都望着那三人,摇摇头道:“不追了。”
影像慢慢暗了下来,老萨满口中的念叨声却越来越大,当影响完全消失的时候,老萨满也停止了念叨,慢慢睁开眼睛,朝阿里不哥点了点头。阿里不哥挥了挥手,海都不解其意,只见禁卫军们向海都那些被捆绑着的手下贴近,并很快地将其解开,海都见状后更为疑惑,他用极小地声音叫了声:“阿巴嘎!”
阿里不哥瞥了海都一眼,没说话,然后又向老萨满点了点头,老萨满突然开始像是吼叫般地念叨着什么,念叨了几句之后,又手舞足蹈起来。虽然海都不知道老萨满念叨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老萨满这是在念咒语,而这咒语之后的手舞足蹈,则是在祭祀做法。
为什么割舌头也要做法呢?刚才的影像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神之龛影是什么呢?海都的心里做着这些疑问。
海都那些被松了绑的手下们待在原地没有动,目光呆滞地看着老萨满,老萨满停止了念叨,抬起手来张开五指,挨个在海都这些手下的脑袋正上方摸了一下,被老萨满抚摸过后的人目光里瞬时不见了呆滞,与常人无异,等到老萨满将他们都摸便之后,这些人带着一脸的疑惑相互看着。
“海都大人,我们……我们这是在哪里?”
巴伦疑惑地问道。
“那不是拖雷家的,忽必烈的兄弟吗?”
海都其中的一个手下突然叫道。
“对啊,海都大人,咱们这是在哪?拖雷家的怎么也在这里?”
另一个手下也应喝道。
海都懵了,他疑惑地看了看同样处在疑惑状态的手下们,不知该如何作答,随后又转过脸带着疑惑看着阿里不哥,问道:“阿巴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里不哥诡异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不用割他们的舌头了!”
“什么?割我们的舌头?拖雷家的说要割我们的舌头!海都大人,你听到了吗?”
海都的一个手下怒吼道。
“来割啊!我倒要看看他拖雷家的凭什么敢割我们窝阔台家的人的舌头!”
“是啊,来啊,那个拖雷家的,来割我们的舌头啊!”
“爷爷们就在这里,看看谁敢放肆!那个拖雷家的,你跑到我们这里,竟然还说要割我们的舌头,你就不怕我们把你喂狼崽吗?我们海押立草原的狼最喜欢吃你们拖雷家的人了!哈哈哈!”
海都的几个手下叫骂道。
“闭嘴!”
海都冲着手下们喝道,他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十分清楚:无论发生了什么,任由这些手下胡说八道大放厥词绝对不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海都的手下们听到海都的喝斥之后,便不再开口说话,但脸上都带着几分不服,巴伦甚至还一个劲地朝阿里不哥翻白眼。
“哈哈哈!简直是太有意思了!”
阿里不哥大笑道。
一旁的海都更是不解了,再次问道:“阿巴嘎,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然后又猛地冲着手下喊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说话,否则立马拖出去喂狼崽子!”
阿里不哥努力平复了一下那看起来很难平复的笑意,说道:“海都,难道你没听出来?”
海都摇了摇头。
“海都啊海都,你怎么能没有听出来呢……你再仔细回忆回忆,回忆一下刚才他们叫骂的话,好好想想……或者……或者你让他们再叫骂一遍!”
阿里不哥带着难以抹平的笑意说道。
海都回想了一下手下们刚才的叫骂,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看着海都那一脸的问号,阿里不哥再次大笑了起来,他将脑袋凑近海都的耳边,悄声而清楚地说了句“你的手下们永远不记得他们这些天见过的事情了。”
海都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阿里不哥,又瞅了瞅自己的手下们,看着他们一个个怒视着阿里不哥,再结合刚才的叫骂,看来他们的确是不记得某些事情了。然而,海都转念又一想:不对!既然是不记得这几天的见过的事情,这几天之前的事情肯定记得吧?可是,根据他们把阿里不哥叫做“拖雷家的”看来,他们记不得的事情绝对不只这几天。
“可是我觉得不只这几天!”
海都明着说道,他知道手下们自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阿里不哥闻言后诡异地笑了笑,没说话,老萨满却对着海都说道:“的确不只这几天,但也只能怪你!”
“怪我?”
海都问道。
“对,只能怪你,你中途发出了声音,打断了,这种事情一旦打断,必然会引发某种程度的时空错乱。”
老萨满说道。
“怎么个时空错乱?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海都问道。
老萨满说道:“本来只是让他们不记得刚才被重现的场景,做法中间被你打断,他们所不记得的,就不只那点时间了,而且……而且他们每个人现在能记得的都不在一个时间线上面!”
海都闻言后眼睛睁地更大了,他猛然冲着巴伦吼道:“巴伦,察八儿多大了?”
巴伦闻言后一脸茫然地问道:“察八儿?察八儿是谁?”
“巴伦,你糊涂了?察八儿是海都大人的孩子啊,几个月前出生的!”
“胡说,察八儿都出生一年多了。”
“哈哈,胡说,都四五岁的小勇士了,前几天我还带着他骑马兜风呢!”
海都的手下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起来。
“闭嘴!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许说话!”
海都再次吼道。至此,他总算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哈!海都,这个办法妙不妙?不伤他们性命,也割他们舌头……看起来这个方法比割舌头都要牢靠啊!”
阿里不哥说道,脸上依然带着笑。
海都闻言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突然又问老萨满:“永久记不起来了吗?”然后瞥了一眼他的手下。
老萨满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记得的事情仅仅是那些了,在那之前和在那之后的事情都会记得,而那中间则是个空白,他们不会觉察到!”
海都点了点头,老萨满既然当着这些被掳走了部分记忆的人面说“他们不会觉察到”,那么他们就一定不会觉察到了,没有砍头没有割舌头,只是让他们丢了一段记忆,就把问题都解决了,海都心里吁了口气。
“报!抓到一个宋人!”
帐外突然传来个急促的声音。
阿里不哥闻声后走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