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科洛·波罗这回踏实地点了点头,看来自己所了解到的事情与额答所了解的事情不太一样,或者说,自己所了解的事情与许多人所了解的事情都不一样,这让尼科洛·波罗感到了深深的忧虑,他原本以为儿子马可·波罗是实施自己的计划的筹码,现在看来,儿子似乎不再是自己的筹码,而是变成了草原上的争夺对象。
见尼科洛·波罗不再说话,阿合马便接着说:“额答,你接着说,如果那个地方真如你所说,是鹿角人世界大门的麋茸通道,而迭木答儿真的是拥有进入麋茸通道的特殊身份的人,那么,许多事情就说不通了,比如,阿里不哥不可能不知道他眼皮子底下就有个能够直接进鹿角人世界的人吧?”
额答摇了摇头说道:“不见得,阿里不哥不知道他眼皮子底下就有一个直接能进入麋茸通道的人,很正常啊,如果迭木答儿知道这件事情,谁能保证不是迭木答儿故意对阿里不哥隐瞒的,这种能力全天下只有四个人才拥有,极为特殊,不排除迭木答儿此前就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却一直瞒着阿里不哥的可能性……也许您会用迭木答儿对阿里不哥的忠诚来反驳我的意见,可是,迭木答儿与阿里不哥一来并非血亲,二来也不是世家之交,他以前只是弘吉剌部的一个马夫,据说他生来就是奴隶,还有着塔塔尔部的血统,谁能保证他真的对阿里不哥忠心耿耿,没有任何事情对阿里不哥隐瞒?他与察必皇后通信联系的事情,阿里不哥肯定不知道吧?”
阿合马闻言后思忖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迭木答儿这个人……看来并不是死心塌地对阿里不哥的人,不过还有一点我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有直接进入麋茸通道的特殊身份呢?”
额答说道:“阿合马大人,我刚才说过了,能够直接进入麋茸通道的,只有四个人,拉丁人,迭木答儿,现在看来,真金也有这个身份,不过,这样的话,好多问题就说不通了。”
阿合马闻言后问道:“说说,什么问题说不通。”
额答说道:“按照那匹死马看来,真金不是被掳走的……我的意思是说,真金进入鹿角人世界的麋茸通道不是被掳去的,而是他自己去的,无论他自己知不知道,总之是他自己走近的那个地方,有这种身份的人,自己走进去,鹿角人会感应到,然后再去把他掳走的……顺带着拉丁人一起掳走……姑且这样假设吧,因为咱们也不知道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那么,迭木答儿也有这个身份,此前我们的假设就说不通了,我们之前的假设是,拥有自己直接进入麋茸通道的身份的人,除了一个草原世界外邦人,也就是马可·波罗之外,剩下的三个,应该都是拥有草原部族王族血统的人,现在看来,这个假设是不成立的,因为没有王族血统的迭木答儿也拥有这个身份,这样一来,情况就更乱了。”
阿合马闻言后想了想,说道:“迭木答儿嘛……就我所知,他自小就是弘吉剌部德薛禅家族养马的,据说母亲是成吉思汗灭塔塔部时带回的奴隶,赏给了德薛禅家,所以,迭木答儿绝对不可能有王族血统,真金,不用说,忽必烈的儿子,一定有王族血统。”
额答闻言后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本来另外三个也拥有直接进入鹿角人麋茸通道的人我们判定全都有王族血统,而且我们还肯定就在蒙古宗王贵族中间,现在看来,这个判定是错误的。”
尼科洛·波罗大概听明白了,他为马可·波罗感到忧心,可怜的儿子,是什么让你非得要受这样的罪?
“尼科洛·波罗,你好像有话要说?”
阿合马对尼科洛·波罗说道。
尼科洛·波罗闻言后摇摇头说:“阿合马大人,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是……只是额答大人说的话我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我的儿子,可怜的马可,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阿合马说道:“尼科洛,我以为你是知道你儿子的身份的?”
尼科洛·波罗赶紧摇摇头说:“阿合马大人,我向您保证,关于我儿子的事情……关于我儿子对于这件事情的作用,我真的不知道,我认为他特殊,并且很早就跟你谈起过他,是因为雄库鲁,我认为他和那只雄库鲁有种神秘的联系,而雄库鲁对草原部族又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所以,所以我才认为我的儿子对草原部族应该有着重要的作用,所以……”
“所以你之前才总给我说你儿子身上的特殊,却说不出来你儿子到底特殊在哪里?那就请你说说你儿子和雄库鲁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吧?”
阿合马说道。
尼科洛·波罗说道:“我的儿子出生的时候,我并不在妻子身边,而是刚从翻过高加索山,往东走,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梦见一只雄库鲁告诉我:来自远方的拉丁人,你风尘仆仆地要去哪里?我回答说:我要去神秘的东方世界,我要去寻找财富,我要成为威尼斯最富有的人,我要让佛罗伦萨的老爷都羡慕我的财富。那只雄库鲁对我说:愚蠢的拉丁人,你已经得到了你人生中最大的财富,为什么还要如此辛苦受累?为什么不回到你的妻子身边,享受这份财富给你带来的欢欣?我听了之后不解其意,问它我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财富,它告诉我,我的妻子给我生了儿子,这个儿子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财富,而且就算我在东方世界寻得了金山银山都比不得这个财富,我摇了摇头不相信,那只雄库鲁便没有往下说,就飞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之后我就醒了,虽然我没有受到什么惊吓,但我就是醒了,当时是半夜,我想起了刚才做的怪梦,只把他当作是个怪梦,然而,当我正要睡去的时候,却发现一只周身纯白的雄库鲁站在窗子上,当我起身下地想凑近些看一看它的时候,它便突然飞走了。”
“周身纯白雄库鲁?”
阿合马问道。
尼科洛·波罗满含深意地点了点头,阿合马明白了尼科洛的意思,尼科洛的意思是说:对,就是我送给你的那只,周身纯白的雄库鲁。
阿合马又问道:“你在梦里看见的,也是它吗?”
尼科洛·波罗说道:“对,我在梦里看到的,也是它。当时我只是觉得怪,但没有把这梦放到心上。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也没做过这样的梦,直到五六年后,我又梦到了它,那个时候我已经来到大蒙古地界,有时还待在南边,和波斯人做做茶叶和香料的生意,有一天,我又梦到了那只雄库鲁,我梦见它面目狰狞地给我说:你以为你挣得的金银真的比你的儿子重要吗?你的妻子因为过度劳累而死了,你的儿子,马可·波罗正在独自受苦,他在倚靠给佛罗伦萨老爷们倒泔水、给西西里妇人们寻找麻布丝过活,而你,却在这里做着你的生意,这些注定不会是你的财富,你的财富只有一个,那就是你的儿子马可·波罗,没有他,你将一无所有。雄库鲁给我说完这些话,就消失了,在这之后,我便醒了,这回我的确是吓着了,我认为这不再是梦,这太诡异了。”
阿合马说道:“你凭什么认为第二次梦见雄库鲁就不再是梦了?”
尼科洛·波罗说道:“因为梦里的人不会清楚的知道我儿子的名字,马可·波罗这个名字,是我从威尼斯离开之前,告诉我妻子的,她当时已经有孕,我告诉他,孩子如果是女孩,就叫莫妮卡·波罗,如果是男孩,就叫马可·波罗,这个事情,除了我的妻子,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我的弟弟菲戈尔·波罗我都没有说过,更何况,更何况是梦里的一只雄库鲁这么告诉我,这不得不让我觉得这件事情很诡异,假如我的妻子与别人闲聊的时候说过,甚至假如我妻子对我不忠,与她的姘头说过,但是,知道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梦里呢?”
额答说道:“尼科洛,你别忘了,你是在做梦,既然马可·波罗名字是你起的,那么在梦里梦到这个名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想想看,梦到自己知道的事情,谁能说自己做了个怪梦呢?”
尼科洛·波罗说道:“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马可·波罗这个名字是我起的,梦境中无论什么人以什么形式说出‘马可·波罗’这个名字,都应该是正常的,因为名字是我起的,可是,当我被吓醒之后,那梦中的雄库鲁却就在我的床头瞪着我,像梦里那样面目狰狞地瞪着我,所以,我不认为那只是一个怪梦,而且也不敢认为那是梦,于是,我点上油灯,给威尼斯的家中写了封信,托一个罗马商人带了回去,此后的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再做梦,但我却惦记着此事,过了一年多,一个波斯商人在南边找到了我,他交给我一封信,他说是一个拉丁商人交给他的,并付给了他十个罗马金币为酬劳,我打开信,这信是邻居帕西诺写给我的,我认识帕西诺的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帕西诺在信中告诉我,我的妻子六年前为我生了个儿子,给他起名马可·波罗,妻子天天盼着我回去,马可·波罗五岁的时候,妻子得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