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那灵并没有急着起身,而是佯装惊讶地看了看赵承璟的手,道:“王爷,你受伤了?”
赵承璟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果然有一道细小的口子。想来是下午在崔府时,不小心受的伤。自己和无忧都不曾在意,却被她发现了。
“王爷,妾身那儿,有家乡的琼膏,对于这种皮外伤,效果是极好的,要不,明日妾身亲自给王爷送来?”
“不必了。”赵承璟淡淡地拒绝了她。
支那灵闻言,眼中的光暗了下去:“王爷,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赵承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便愣住了。
“我这一生,好多事都做不得主。来到这里,做不得主,遇见你,做不得主,嫁给你,做不得主,就连喜欢你,也做不得主。”支那灵的声音低了下去,讪笑一声,像是对赵承璟,也像是对自己。
“王爷,我知道的,是我一厢情愿,活该,活该你都不拿正眼瞧我。”
许是支那灵那一瞬流露出的落寞像极了无忧,赵承璟生了恻隐之心。
到底是自己把她当成无忧,抱错了在先的。
“明日,你将那什么膏,送到书房来吧。”
支那灵听到这话,惊喜地抬起头:“真的吗,王爷?”
“嗯。”赵承璟笑着点点头,“地上脏,还不快起来。”
说着,又把手递到支那灵面前。后者一借力,马上就起来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听了这话,支那灵的情绪又有些低落了:“妾身想家了,就出来走走。”
不知为何,赵承璟心里隐隐觉得今天这事有些蹊跷,便询问出声: “堂堂侧王妃,出来怎么也不带个人呢?万一遇上刺客,岂不是很危险。”
“陪着的人,不是懂的人,陪了也是白陪。且人多了,妾身就嫌聒噪,便一个也不让跟着。妾身时常独自一人在府中走动,因此并不觉得害怕。”
这话半真半假。支那灵的确喜欢独自一人逛王府,却是为了偶遇王爷。若是人多,光脚步声就能把王爷惊动了。
说假话,最高明的地方,并不在于把假话说得滴水不漏,而是假话和真话掺着讲。假中有真,真中有假,试问谁还能分得清真真假假?
果然。赵承璟听了这番话,便再没有起疑,这就走了。
远处,红叶正好撞见这一幕。
赵承璟方才落了一方玉佩在芜园,无忧让她赶忙给赵承璟送来,谁知刚好看到这一幕。
小丫头等了一会儿,见他们还在说话,自己贸贸然冲上去也不好,想了想,便扭头又折回去了。
回到芜园,无忧见她手里还攥着玉佩,便问:“我让你把玉佩给王爷,你怎的又拿回来了?”
红叶有些委屈,就把方才的事儿一说,莲香见无忧微微变了脸色,扯了把她的袖子,心道这丫头还真是口无遮拦。
“怎么了,莲香姐姐?”红叶犹不自知。莲香恨铁不成钢地使了个眼色,红叶这才注意到,知道自己又做错了。
无忧把她们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摆摆手:“无妨。我相信王爷,此事,你们也都当做不知道,莫要去问王爷。红叶,莲香,这么晚了,你们都去睡吧,这玉佩,明儿再寻个机会给王爷送去便是。”
“是。王妃也早些歇息。”两个丫鬟行过礼以后,便退下了。
无忧把蜡烛熄了,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夜凉如水,她自生了淳儿之后,便落下的手脚冰凉的毛病。往常都是赵承璟在她身边,亲自用内力为她驱寒,今夜他却不在。
此时,她正感慨,而那支那灵也没急着睡。
回到西园之后,她便把自己的丫鬟叫了进来。
“这时节,依兰花都开好了。赶明儿给我弄一盆来,放在房间里养着。”
自家主子向来喜欢那些个花花草草的,丫鬟也没有多问,应了声,便下去了。
第二日,等赵承璟下了早朝,才回书房,便听得下人通报,说是灵侧妃来了。
大抵是送那什么膏来了。思及此,赵承璟便让她进来了。
果然,只见支那灵拿着一个陶瓷小盒走了进来。小盒约莫掌心大小,却很是精致,上头画着复杂的花纹,拿在手上,竟有些沉。
支那灵将小盒打开,里头是乳白色的膏体,没什么香味,这点正合赵承璟的心。
他原想着,女儿家的东西,大多香味扑鼻,很是难受,这东西倒是不同。
“王爷,这琼膏,一日三次抹在伤口处,薄薄一层即可,只消几日便能好全了。效果很是惊人,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支那灵嘱咐了用法和用量,见赵承璟态度冷淡,也就走了。
其实赵承璟没那么娇贵,一点点小伤还要用药,可转念一想,毕竟是支那灵特特意意送来的,拂了她的好意也不好。
伸手,拿过琼膏,抹了一层。
说来也是巧,支那灵前脚刚走,红叶后脚就送玉佩来了,刚好看见她的背影,心里觉得奇怪,便凑到守在门口的侍卫身旁问:“侍卫大哥,方才灵侧妃来书房做什么?”
侍卫一眼就认出她是无忧身边的一等丫鬟,想着整个王府就无忧最得宠,对红叶也就高看了几分,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那灵侧妃来时,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回去的时候就不见了。想来是给王爷送东西来了。”
“你是说,她还进了这书房?”红叶瞪大了眼睛。
侍卫点点头:“是啊。还在里头待了好一会儿呢。”
红叶听了这话便有些生气,自家王妃处处为王爷考虑,可王爷怎么处处留情呢!那灵侧妃长得又媚,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哪有自家王妃好啊!王爷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看不明白。
红叶越想越生气,想为自家王妃打抱不平,可又想到王妃昨日才叮嘱过她们,要当一切都不知道,便忍了下来。冷着一张脸,让侍卫通传。后者一头雾水,方才还好好的,怎的忽然就不高兴了。
叩门:“王爷,红叶姑娘来了。”
红叶?赵承璟想了想,多半是无忧让她来的,便说:“让她进来。”
红叶推门而入,将玉佩放在了赵承璟面前:“王爷,这玉佩,昨儿您落在王妃那儿了,她让我给你送来。”
赵承璟正在看公文,只是抬头扫了眼:“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这话本来没什么问题,可红叶心里憋着气,看他不冷不热的,行了个礼便走了。
回到芜园,莲香看她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直想笑,心道这小丫头最近是怎么,老是摆着一张脸。
心里想着,便问出了声:“你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还当有谁欠了你二五八万呢。”
红叶都快急死了,看她一脸轻松,便说了起来:“方才,我去王爷书房,见到那灵侧妃了。”
“什么?”莲香一听这话,也收敛了笑意,想到无忧就在房里陪着淳儿玩耍,便拉着红叶走到了一边,细细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爷不是从来都不见那灵侧妃的吗?”
红叶嘟着嘴,将方才所见,以及那侍卫的话,都与莲香说了一遍。
“好了,我知道了。此事,你莫要同他人提起,尤其是王妃,听到了没。”
红叶见莲香一脸严肃,只好点点头。
屋内,窗前。
淳儿睡下了,她怕外头的风灌进来,冻着孩子,便想去把窗子关了,谁知才走到窗边,便听到两个小丫头在墙角说话。
无忧自从有了武功之后,耳力便较之从前好了许多。两人虽然声音不大,且站得远,她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走至床边,看着淳儿安静的睡颜,无忧低低地叹了口气。
赵承璟啊赵承璟,我一心对你,你可莫要负了我们母子俩。
无忧的惆怅,赵承璟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
最近,皇上的身体大不如前,不过是个小小的风寒,竟病了大半个月还未好全。于是,一部分公务便落到了赵承璟身上。
赵承璟知道,皇上这是器重他,于是不敢懈怠,每天忙到深夜,有时累极了便在书房倒头便睡了。
无忧心疼他,时常炖了宵夜给他补身子,今儿银耳莲子羹,明儿人参鸡汤,花式多的很。
这日公文处理完,赵承璟看时候尚早,想起已是多日未见淳儿,便去了芜园。到时淳儿正在和青蔓等人玩耍,粉雕玉琢的小脸长开了不少,肉嘟嘟的小手上攥满了好吃的。
“快把淳儿抱过来。”
赵承璟话音刚落,青蔓便把孩子抱过来了。他接过孩子,正逗弄着,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无忧看他身子一晃,心下担忧,忙问:“这是怎么了?”
“无事。”赵承璟拍拍她的手背,“多半是这些天太累了。休息休息,睡一觉就好。”
无忧知道他这些天辛苦,便叫莲香把淳儿抱走,而后拉着赵承璟进了内室。几个小丫头相视一笑,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无忧刚为赵承璟脱下外袍,却见他一把拉住自己的手,眼底尽是笑意。
无忧自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别瞎折腾。”
“这怎么是瞎折腾呢?”赵承璟说着,手便不听话地伸向了无忧外衣上的带子。
“赵承璟!你现在身子不适,再这样,我可就出去了。”无忧瞪着他。后者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心道真是忠言逆耳,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躺到床上,盖上了薄被。没多久,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