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赵承璟的头晕愈发厉害了。白天还好些,晚上更严重。有时明明下人就站在他面前,他却觉得相隔老远。喊了大夫来,望闻问切一番之后,没看出什么病来,便说吴王殿下是太累了,开了几副安神的药便走了。
皇上的风寒已经好了,听闻赵承璟身子不适,心里略微有些愧疚,命人赏了不少名贵药材给他,还让他好好休息。
赵承璟得了赏赐,让下人把药材放到库房去,然后独自一人去芜园找无忧。
崔琉璃这几日虽然没在赵承璟跟前晃悠,但也没闲着。她让小九时刻关注赵承璟的动向,听闻他这几日头晕得厉害,甚至有时会认错人,觉得蹊跷。此时,她见赵承璟五步一晃地朝前走,想了想,抬脚跟了上去。
赵承璟没有察觉,正走着,忽然被人一把拉住了袖子,扭头一看,竟是红叶,便询问出声:“红叶,你拉着本王做什么?”
小九闻言一愣,扭头看向崔琉璃,后者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王爷,奴婢若是不拉着您,您就该撞墙了。”
“撞墙?”赵承璟扭头看了眼身后,可不就是一堵墙。
正愣神,崔琉璃对小九做了个口型,小九依稀辨认出自家王妃说的是“西园”,心领神会,便对赵承璟说:“王爷,您可是要去找王妃?”
赵承璟点点头:“这几日不常陪无忧,自然是去找她。”
小九微微一笑:“王爷,芜园在那儿呢,您走错了。”
“走错了?”赵承璟联想到这几日的反常,便也没有多想,顺着小九指的方向去了。
待到赵承璟不见了身影,小九不解地问崔琉璃:“王妃,您为何要给她人做嫁衣呢?”
“做嫁衣?我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罢了。”说着,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古树。小九看过去,发现树后头站着一个人,可不就是那日崔琉璃打的陪嫁丫鬟。
“她早就派了人来,守在这里,不管是你指引,还是她指引,结果都是一样的,那还不如由我们来,也好让支那灵知道,谁和她才是一条船上的。”
小九点点头,觉得王妃这段时间的变化还真是不小。
“虽然我不知道那支那灵使了什么法子,让王爷变成了这样,可是,只要能让南无忧不痛快,这些都不打紧。”
说罢,崔琉璃的嘴角扯出一抹狠毒的笑。
因着支那灵也爱花,院子里也种了不少,因此赵承璟并没有生疑。西园的丫鬟见赵承璟来,都愣住了。成亲这么久,王爷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灵侧妃呢。
“无忧。”
赵承璟推门而入,见无忧睡在床上,只着单衣,玲珑曲线毕露。
他看着,只觉喉头发紧,身体一阵燥热。
支那灵与南无忧本来就生的相像,他此刻又头晕着,如何分得清,上前一把抱住了床上之人。
而后,一室春光。
赵承璟是被一声惊叫惊醒的,眼皮如坠千斤重物,勉勉强强撑开了一条缝,却见支那灵坐在自己身侧,裹着被子,外露的香肩上有几处青紫。
他立刻醒了过来,第一反应是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赵承璟沉声看向支那灵:“怎么回事?”
支那灵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说不出话来。赵承璟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回神:“回王爷的话,妾身,妾身不知道啊……”
“不知道?”赵承璟怒极反笑,“好,真是好得很。本王这段日子头晕得厉害,莫非你也头晕得厉害不成。”
支那灵听了这话,冷静下来:“王爷,妾身知道了,定是有人使了计,想害妾身。”
赵承璟不说话,漆黑的眸子冷若冰霜。
“妾身自打来了王府之后,日日睡不好,大夫说,这是因为心事过重所致,便给妾身开了助眠的药,让丫鬟煎了,在睡前服下。这药很是灵验,睡下之后,轻易叫不醒。妾身想,定是有人知道了此事,借此来害妾身。”
赵承璟见支那灵神色坦荡,不似作假,面色和缓了些:“你接着往下说。”
“王爷对无忧姐姐的一片深情,路人皆知,若王爷醒了,见到妾身,定然会以为是妾身使计勾引了王爷。既能离间王爷与妾身,又能离间王爷与无忧姐姐,堪称一石二鸟。”
赵承璟一分析,似乎确是如此。
“你方才说自己每日服药助眠,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若是王爷不相信,大可叫来府中下人询问,妾身不敢欺瞒。”
赵承璟抄起自己的一件中衣,穿在身上,又拿起地上的外袍,披在身上,而后叫了外头的丫鬟:“伺候侧妃更衣。”
说完,便要抬步往外走,顿了顿,回头,正好撞见那一抹鲜红,艳得刺目。他眼色一黯:“这件事,本王自会查清。若当真不是你,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待赵承璟走远了,她看了眼身侧忙碌的丫鬟,道:“别忙活了,去,把那盆依兰花给丢了,瞧着碍眼。再弄盆金丝菊来,放在原处摆着。”
金丝菊和依兰花长得十分相似,只是花瓣多少的区别。
思及此,支那灵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另一边,无忧知道赵承璟得了皇上的旨意,终于闲了下来,便特意备了他爱的吃食,为此还被青蔓她们打趣了。她只柔柔地笑,眼底是女儿家的娇羞。
可是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无忧心里无端端有些不安,便唤了莲香去瞧瞧,王爷是否还在书房忙公事。
莲香领命而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无忧连忙迎上去:“怎么样?”
莲香支支吾吾:“王妃,王爷,王爷他,有事,您,您先吃吧,别等了。”
无忧自是了解她的,看她这样,便知是有事隐瞒了,佯装生气:“你这丫头,有话快说呀。真真是要急死个人了。”
“王妃,王爷他,他去了西园。”莲香嗫嚅着吐出这一句,无忧只觉得心狠狠一紧。
她颤着声问:“你说什么?”
“我去了书房,王爷并不在那儿,到处都找不见。后来,是一个下人说,见王爷去了西园,再没回来。”
无忧听了这话,一个踉跄,身旁的红叶和青蔓连忙扶住她。
“无事。回屋去吧。”她无力地摆摆手,转身往回走。
青蔓看她这样失落,有些心疼,便安慰她:“王妃,前几日,那灵侧妃不是送了东西给王爷吗?许是王爷想向她道谢,顺道在那里用膳。”
这话说得站不住脚,可此时此刻,无忧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而赵承璟此时心里乱的很,脖颈出还有几个红印,不方便去见无忧,想了想,便转头去了书房。门口的侍卫见到他来,连忙行礼:“王爷您来了。方才莲香姑娘来过了,说是王妃备下了不少吃食,请您去芜园呢。”
原来无忧在等着自己。赵承璟心头一暖,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换了件有领子的外袍,看了眼铜镜中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人,赵承璟不由得苦笑。
芜园。
无忧和丫鬟们正要用膳,听得外面通传,说是王爷来了。眼睛一亮,急忙起身去迎,没注意脚下门槛,跌了一跤。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无忧,小心。”
无忧依在赵承璟怀中,满脸通红,后者知道她害羞了,接着打趣她:“都是做了娘的人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一样莽撞。”
无忧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打了他一拳,不重,赵承璟的心像是被猫儿挠了一下似的。
无忧被他盯得耳根子微微泛红,巴掌大的小脸像是要烧起来了一般滚烫,便转移了话题:“今儿又不冷,你披个这么厚的外袍做甚,还是带圈狐狸毛的。快脱下来,小心热着了。”
赵承璟听着这话,心里暗暗思索要不要告诉无忧方才之事。想了想,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且这件事,他想自己查个水落石出,并不想让无忧烦心,便也生生转了话题:“听说你为我准备了我爱吃的。我正好饿了,快吃吧。”
无忧自然瞧出了他眼底的不自然,心头微微有些失落,但还是走上前:“这是桃花千层酥,这是青杏酒,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吧。”
这桃花酥是无忧的拿手好菜。准确地说,不是菜,而是点心。
桃花是今年三月,无忧亲手摘的。拣了花瓣齐全的,将那些花瓣都拆下来,去掉花蕊和花托,再取一瓢清水冲刷干净。之后放到外头晾,足足晾了小半个月。等桃花变成了桃花干,再收起来,时取时用。
早上,无忧将面粉和好,用擀面杖擀成一张薄薄的大饼,再将桃花取了来,加之蜂蜜,一层又一层地往上铺,最后均匀地刷上一层酥油,放入架子上烤。烧火的也不是普通的柴火,而是价格稍贵的果木炭,用这种炭烤出来的饼,又酥又香,令人食指大动。
赵承璟尝了一口,赞不绝口。
因着饼酥,碎屑都掉落下来,他一时不察,无忧倒是注意到了,无奈一笑,拿起帕子帮他擦拭,然后,她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