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那灵到时,支那猛正在御书房里处理国事,门口的太监见是她来了,行了个礼,并未出声,也未通传。
支那灵摆摆手,大步进入殿中。支那猛见到她来,惊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哥哥求个事儿。”支那灵径直在下首位置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求什么?”支那猛觉得奇怪。支那灵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他,一般小事,自己拿主意就好,根本无须过问他。
“求哥哥给我的阿红赐婚。”
原是这事。
宫女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可以出宫。若是舍不得主子,或是犯了事,那便只能老死宫中。阿红跟随支那灵多年,他原想着,阿红大抵也舍不得主子,毕竟她这样忠心,没想到支那灵自己先提出来了。
“说吧,看上了哪位大人的公子啊?”支那猛说着,便拿起笔,要在空白圣旨上书写。
原本宫女就是出了宫,最多也是找个家底殷实些的公子嫁了,毕竟阶级摆在那儿,士农工商,就算入过宫,也不可能改变什么。但支那猛觉得阿红是支那灵的近身宫女,应当抬举。
支那灵摇摇头:“之所以来找哥哥,正是因为那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他本该是个已经死了的人,哥哥须得先为他安个身份。”
支那灵说完,支那猛便明白过来要赐婚的究竟是谁了。
再怎么说,那个琴师也害得贤妃小产,就是安上谋害皇室后裔的罪名也半点不为过。支那猛这样想着,便没有出声。
支那灵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道:“哥哥,琴师已经在那场失火案中死了,如今活着的是尚书大人的远房侄子。”
支那猛明白过来了,支那灵这是想给琴师一个新的身份。
可是问题是,尚书大人是太后的人,又怎么会帮他呢?支那猛心里疑惑,便询问出声。
“那人妹妹打听过了,惯会见风使舵,势利得很。这样的人若是作为亲信,定是不放心的,可若是作为建立自己势力的切入口,那真是极好的。”
支那猛细细思索了一遍她的这句话,问:“你的意思是,拉拢尚书?”
“对。我们让他给琴师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也就等于留了一个把柄在他手里,再给他些银钱,让他为我们做事,想来不会拒绝。这个尚书大人是国舅爷门生的妹夫,为人草包得很,又好色又见钱眼开,没什么底线和立场,可以为我们所用。”
支那灵的话,支那猛从没怀疑过,便点了点头。
“明日,我会派人去尚书府商讨此事,其结果,到时再来同哥哥说。”
支那猛点点头。支那灵见事情说完了,起身便要走,前者叫住了她:“灵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不要伤害太后,她毕竟,毕竟是朕的生母。”
此刻他自称自己为朕,也就是说,这句话并不是劝告,而且命令。支那灵会意:“放心吧,皇兄,我有分寸的。”
我不会亲自动手,而是等到你忍无可忍的那一天,亲手杀了她。
支那灵的美眸中弥漫着的,是彻骨的寒意。
出了御书房,她并没有急着回揽月宫,而是转了方向去了摘星宫。
小宫女带着支那灵进屋的时候,莲香正在陪她说话。
无忧大病一场之后,精神一直很差,莲香担心她,搜罗了不少宫里头的新鲜事儿讲给她听。
“王妃,您知道吗,过些天,好像宫里要来一位姑娘,名字和奴婢可像了,叫兰香。”莲香拿着檀香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无忧听了这话,微微来了些兴趣:“哦,是吗?”
“是啊,她是太后娘家侄女,太后这段时间因着贤妃的事,心里难过不已,便让她进宫来陪陪自己。”
无忧听到莲香这话,很是一惊:“又是侄女?太后有多少个侄女?”
莲香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这个兰香并不是国舅爷的亲生女儿,是个飞上枝头的假凤凰。”
无忧闻言,便知这个兰香定然不简单。能飞上国舅爷家的枝头,还能入宫陪伴太后,绝非一般人。
正想着,支那灵进来了。无忧蹙了蹙眉,微微有些不悦:“下次来能不能让下人通报一声再进来?”
“有这个必要吗?”支那灵抬眼,见无忧眼色一暗,想了想,不情不愿地改了口,“行行行,好歹你也是个王妃,下次我会注意的。”
无忧见她松口,反而有些意外:“你今日怎的这样好说话?”
“明日,你去尚书府一趟。”支那灵不答,而是说了另一件事。
“尚书府?我一个人?”
“自然不是。和阿红一起。”支那灵呡了一口茶水,平静地说完这话。
无忧更不解了。就是要去,那也是和莲香一起,为何会是阿红呢?正要问出口,忽然就想明白了。无忧和支那灵生得相像,乍一看,还当是双生姐妹,唯一有所区别的,就是侍奉两人的丫鬟。
她将阿红借给自己,大抵是为了让自己假冒她。
想明白这些,无忧也不奇了,淡淡地问:“为什么?”
支那灵想到自己如今和无忧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便将今日和支那猛在书房里的对话挑重点同她讲了一遍。
“为何你自己不去找那尚书大人呢?”
“因为这也是我要教给你的。这是对你的一次历练。尚书虽然在政事上草包,可他既然能成为一位贪官,说明也不算傻,精明得很。你扮成我去同他交涉,务必让他同意。”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尚书没道理拒绝,但难保他不会提一些额外的条件。那自己届时要答应他吗?
支那灵似乎读懂了无忧内心的想法,接着道:“你记住,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不要答应。”
无忧想了想,点头应下:“好。我知道了。”
“明日一早,阿红会来伺候你梳洗,而后陪着你去尚书府,记住,勿要露陷。”支那灵叮嘱完,便起身走了。
莲香看着她的背影,问:“王妃,你说,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啊?”
这可是无忧第一次一个人离开皇宫,还是支那灵让她离开的,莲香忍不住有些担心。
“放心吧。她既然敢这么正大光明地来找我,还把你留在了这里,这就说明她不会对我动手,否则宋贵妃礼佛回来,她要如何交代。”
莲香点点头。
宋贵妃见宫中接连失火,死了不少人,便主动和支那灵说要去礼佛,后者同支那猛一提,这便同意了。上月刚去,还没回呢。
第二日一早,阿红便来到了无忧房里,为她梳洗。
穿上支那灵平日里最喜的暗红色罗裙,为她的额间点上一抹花钿,用黛膏将眼尾向上一挑,再一看,原本两人只有七八分像,如今是十成十了,只要不开口,连莲香和阿红都难分辨。
尚书大人见支那灵的次数不多,少有的几次,不是秋狩便是宫宴,更加发现不了。
因为这次出行要避开太后耳目,尽量低调,于是两人并不是从正宫门走的,而是从后头的小门悄悄出宫的。
这小门原是宫女太监偷溜出宫见家人,或是为了完成主子的一些不正大光明的吩咐而私设,后来一次偶然被阿红发现,告诉了支那灵。后者想了想,让她不要声张,也没有把门封上,权当自己不知情。没想到这次果然用上了。
这次出宫并没有坐支那灵的公主轿辇,那个太过豪华,引人注目,无忧坐着普通的马车,晃晃悠悠到了尚书府门口。
尚书府的正大门看起来很是朴素,只“尚书府”三个字,再没有多余的装饰。
阿红恭恭敬敬地将无忧扶下马车,而后对着上前拦住她们的家丁道:“老爷的远房表妹阿红小姐来了,快去通报。”
家丁从没听说过自家老爷什么时候有了个远房的表妹,心里觉得奇怪,可看无忧的样貌和气度,且丫鬟外侧,马车送行,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通报。
那厢尚书大人听说阿红姑娘来了,喝茶的手一顿,停在了半空中。
远房表妹他是没有,但阿红他倒是听说过。作为支那灵的贴身宫女,她的名字,他熟得很。
思及此,尚书大人问家丁:“来了几个人?”
“回老爷的话,来了两个人。”家丁恭敬地答道。
“哦?两个人?”尚书大人一挑眉,有些吃惊。
若是阿红受支那灵所托,定是一个人前来,又怎么会是两个人。莫非,支那灵也来了?
尚书大人急急又问:“那两人分别是什么样貌?”
“回老爷,一个眉清目秀,一个倾国倾城。”
家丁的回答让他更加确信。
“不错,正是我那表妹来了。快,快去门口,叫上人,一同迎接。”
尚书大人说完,便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家丁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奇怪。从前老夫人来家里时,也不见老爷这样,如今一个表妹就高兴得不得了,莫非真是因为对方容貌?那可真真是不孝。
家丁腹诽完,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