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看着老妇人哭得这样伤心,也很揪心。她让莲香送走了大夫,对着老妇人道:“老人家,你先别哭了。这样,明日我让我的丫鬟上街买点粮食来,你给孩子吃了,兴许就会好了。”
老妇人听了这话,对着无忧不住地感谢:“贵人真是活菩萨啊!民妇真的不知该如何谢谢贵人才好啊!”
门口的男子听到了所有的对话,也点了点头:“是啊,贵人大恩大德,草民没齿难忘。”
“对了,民妇方才做了几个馒头,差点给忘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贵人先坐着,我这就去给贵人拿来。来福,你照顾好各位贵人。”老妇人叮嘱了自己的儿子一声,后者应下了。
没多时,老妇人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盘子,上头放了几个馒头。那馒头不似他们从前见过的所有馒头,雪白松软。老妇人手里的馒头,就和她那躺在床榻上的孙子一样,病恹恹的,颜色也怪怪的,看着就觉得难以下咽。
莲香和宋贵妃没有动,无忧和赵承璟对视一眼,两人各拿了一个,塞到了嘴里。馒头很硬,有一点涩涩的,并没有从前大街上买的白面馒头那般有甜味。
老妇人见他们光吃也不说话,有些黯然:“是民妇不好,贵人们吃惯了精细的东西,怎么吃得惯这种粗食呢。”
无忧看着他们家的情况,也大致猜到这几个馒头可能已经是他们平日里都舍不得吃的美味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这馒头挺好吃的,老人家你手艺真好。”
老妇人听无忧这样说,就放心了:“那贵人慢吃,锅里还有几个,我这就给各位贵人拿去。”
老妇人说着就要转身离开,无忧连忙拉住,略有些抱歉地看着她:“不好意思,老人家,我们原是想找个客栈投宿的,可没想到一路走来都没看到客栈。请问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客栈吗?”
老妇人听了这话就笑了:“如今北照百姓,十个人里头,有八个是穷的,还有两个是特别穷的,谁还有那个钱和闲心住客栈呢。这方圆百里内,都早已经没有客栈了。”
无忧闻言,便有些担忧。看了眼赵承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妇人想了想,道:“若是各位贵人不介意,今日可以宿在这里。厨房,院子,还有屋里打个地铺就都可以睡人。”
无忧听老妇人这样说,喜出望外:“不介意不介意。老人家愿意收留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老妇人摆摆手:“应该我谢谢贵人,你们帮我医治了我家孩子,我们才应该感激不尽。好了,民妇这就去打扫收拾。”
老妇人说着,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这天晚上,无忧和赵承璟躺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看着满天繁星,前者忽然就有些难过:“王爷,你看。明明是在同一片天空下,可是大家的生活却是天差地别。有的人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可有的人,却连一顿饱饭吃不上,一件棉衣都穿不上。”
赵承璟也是一叹:“无忧,这是没有办法,也不能避免的事情。就算身居高位的人是我,也不一定能保证让所有人过上平安富足的生活。”
说话间,忽然听到后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一眼,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只见一个干瘦的女人站在外头,朝着院内探头探脑的,见到无忧和赵承璟来,吓了一跳:“你们是谁啊?”
无忧听她发问,觉得好笑:“我们都还没问你,你倒是先问起我们来了。”
女子理直气壮地瞪了他们一眼:“这里是我家,我为何不能问?”
“你家?”无忧想起老妇人说过自己的儿媳妇嫌家里穷跑了,顿时心下了然,“子不嫌母丑,妻不嫌家贫。你不是都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
女子听了这话,眼底尽是黯然:“谁说我嫌了。我只是,只是出去找活干,赚钱罢了。”
赵承璟觉得奇怪:“赚钱养活家里是好事,你干嘛不告诉他们,反而让他们白白误会了你呢?”
女子垂下头,不再说话。清润莹亮的月光打在她身上,无忧看到她的脖颈处有几道明显的红痕,内心震动:“你……”
女子见无忧的神色,知道她是知道了,便不自然起来,将钱一把塞到了无忧手上:“这些钱,你就替我给婆婆吧。别说是我给的,也千万别说我来过。”
说完,女子就要走。突然,她身形顿住了,转身看着无忧,期期艾艾地问她:“我的虎头,他怎么样了?病好些了没?”
无忧猜想她口中的“虎头”定是那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便点了点头:“下午的时候,请大夫来家里看过,说是营养不良所致。我让丫鬟明日去街上买粮食来,想来吃过以后,应该会好些。”
女子听说无忧为孩子请了大夫,就朝着她深深地福了一福,而后急匆匆地走掉了。无忧看着她的背影,对着仍是一头雾水的赵承璟低低一叹:“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赵承璟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无忧靠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对着赵承璟道:“反正我们手头上还有些钱,不如拿出来一部分,买来米熬粥,去路口施给百姓?”
赵承璟想告诉她,北照这么多可怜的穷苦百姓,他们这么做杯水车薪,根本不能真的改善他们的生活。但对上无忧眸中的星光点点,忽然就不忍心说这些话了。
他点点头:“好。只要你高兴,做什么都依你。”
第二天一早,无忧便向老妇人打听这附近哪里有米铺。
“米铺?往前走,那条街拐个弯就到了。村里本来有很多米铺的,只可惜后来都倒掉了,只剩下那一家了。不过贵人,你问这些做什么呀?若是想买米,托民妇去就好了。”
无忧摇摇头,说不必了,而后将自己和赵承璟之前的打算和老妇人说了一说。老妇人听后直叹:“两位贵人真是观世音转世都不一定有的菩萨心肠。”
“老人家,还有一件事要拜托您。熬粥需要锅子,可我们没有,所以可能要借用您家里的。”
无忧话音刚落,老妇人就连连点头:“这个你放心。不就是个锅子,贵人想要,只管拿去。”
老妇人这样说,无忧也就放心了。正要出发去米铺,忽然想起昨日那女子托付给自己的钱袋还在自己地方,便拿出来递给了老妇人:“老人家,这钱你拿着。”
老妇人看着无忧手里的钱,愣住了:“这是?”
“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叨扰,怪不好意思的,您又要收拾,又要做饭给我们吃,实在太辛苦了。这钱,您就收下吧。”
老妇人接过钱袋,看着上头的刺绣,一滴浊泪落了下来:“贵人可别骗我,民妇虽然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可心却不瞎。这钱,是孩儿他娘送来的吧?她是苏州人,这平针绣是她最擅长的。民妇和她婆媳这么多年,一眼便看出来了。”
无忧没想到老妇人会看出来,想起昨晚女子还千叮咛万嘱咐,结果今日就什么都被老妇人知道了,顿时有些惭愧,暗暗自责为何不换个钱袋再给老妇人。
“贵人,这钱,是她叫贵人给我的吧?”老妇人问她。
见老妇人都看出来了,无忧也就不再隐瞒,点了点头。
“那她为何不自己给我,难道,她不想见见自己的儿子吗?”老妇人又问。
这一次,无忧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好支支吾吾道:“她也很想念自己的儿子,只是不方便过来,所以才叫我帮忙的。老人家你可千万别生她的气啊。”
老妇人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生她的气。她一个女人,还能有什么快速筹钱的法子,都是爹生娘养的,她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又怎么会怪她。”
老妇人抹了把眼泪,又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这就陪着贵人去村头的米店。”
“嗯。”无忧点点头,临行前对着一旁的莲香吩咐道:“我们先去了,你带些相貌和善些的侍卫去村里同大家说,就说今日午时在村门口施粥,让大家都来。”
莲香点点头,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