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领着两人到药泉之后,嘱咐赵承璟独自在里头泡上三天三夜,同时还要调理内力,缓缓将毒逼出去。赵承璟表示自己明了,无影便带着无忧离开了。
药泉是唐家的圣地,也是唐家的宝贝。这口泉水,唐家在了多久,它就在了多久。它天然就含有十分罕见的药用功效,所以只有十分尊贵的客人,以及唐家自己人方可进入使用。
无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如今已是武林盟主,二儿子很早就死了,板凳他娘就是他的女儿。三儿子与他的两个兄长都不同,他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整日浑浑噩噩,混吃等死。
这日,他听说府上来了贵客,本也没当回事。无影觉得无忧等人大老远地过来,且还将自己孙女的骨灰送了回来,若是连个接风宴都没有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接风宴是件大事,须得府里的人都参加。于是这天晚上,无影的三儿子,也就是府里的三老爷,见到了无忧一行人。
三老爷和几个世家的公子走得很近,听说了赵承璟一事,因着好奇,也看了几眼画像,见到无忧时,他的酒一下子全都醒了,指着无忧叫道:“这,这,这……”
“这这那那什么?”无影一看见他就来气,“指指点点地像什么样子,还不快把手给我放下!”
三老爷并不肯,指着无忧还要再说:“娘!他们可是朝廷的第一大通缉犯啊!”
这话一出,整个宴会厅顿时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丝竹之声也停住了。仿佛落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无影顿了顿,终于开口:“三老爷醉了。来人呐,把他扶回去。”
无影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但偏偏三老爷就是没明白,还要指着无忧大叫道:“娘!你信我啊!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三老爷就这样被人架着走了,好在此时宴会厅内的都是自己人,丫鬟仆人口风都紧得很,这也是无影最骄傲的一点。
“继续吧。”无影淡淡的开口,丝竹之声又柔柔地传来。大老爷和自己的夫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后拿起酒,沉默地喝着。无忧明显感觉到宴会厅的气氛已经不同了,但她装出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来。
吃过饭,众人便都散了。大老爷叫住了无影说是要将账本同她过目。无影点点头,同意了。
到了无影房中,大老爷立刻对着无影道:“娘,我总觉得三弟并没有看错。他虽然平时不着调了些,可在识人这方面上,从没有走眼过。小的时候画师随便一勾勒,他便能看出画上之人是谁。”
自己的儿子,只有自己最清楚。连大老爷都知道的事情,无影又如何不知呢。她叹了口气:“这孩子,我很喜欢的。她和苏煜,都是竹仙的徒弟,你要我怎么办?若是报官,我又如何对得起竹仙?”
大老爷急道:“娘,儿子没有逼你报官,只是希望您能权衡利弊。不报官,把他们赶走总可以吧。”
无影气的瞪大了眼睛:“儿啊,你是武林盟主,你怎能说出这种话呢。人家好心好意将心儿的骨灰送回来,你怎么能这么对人家呢。”
“娘,这话我可不认。若非他们,此刻心儿还在边疆过着她的小日子呢,又怎么会死?你说他们把心儿的骨灰送了回来,那我还觉得是他们害死了心儿呢。”
无影听了他的话,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大老爷见她如此,知道无影平生最重情重义,便道:“娘,您自己心里也知道,唐家能有今天,那都是几辈人的心血。唐家一直不和朝廷对立,所以才屹立不倒。这些道理,娘您都是知道的呀!如今,我们若是坚持收留他们,只怕,被朝廷的人知道,会大发雷霆。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无影叹了口气:“那再等两天,等赵承璟他从药泉里出来了,我再同他们说这件事。”
大老爷知道无影能这么说,已然十分不易,也就没再逼她,拱了拱手就走了。
另一边,三老爷见自己明明没有看错,而无影却毫不留情地驳回了自己的话,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才会如此。
三老爷虽然平时人草包了一点,但心里也很想得到无影的肯定。大老爷自不必说,当上了武林盟主,为唐家争光。二老爷虽然死的早,可他留下的那个女儿却聪颖得很,虽然如今也已去了。
他打了一辈子光棍,别说是孩子了,连个妻子都没有。无影每次看到他,不是皱眉,便是叹气,他内心深处,也希望自己能够得到肯定。
他心想,无影不是不相信无忧他们是逃犯吗?好啊,那他便将官府的人都招来,看无影她还信不信。
三老爷越想,越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妙极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当地的县衙。县太爷一眼就认出他是唐家的人,毕恭毕敬地上前,问道:“三老爷这么早来,是有何贵干啊?”
“贵干?这贵干可大了去了。我送你官位来了,你要是不要啊?”
县太爷听他说这话,心里觉得奇怪,但见他又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奇地问道:“官位?什么官位?”
“是这样的,我府上,来了几位逃犯,都是圣上亲自下令追捕的那种逃犯。你去将他们抓了来,而后往上头一交,这官位不就来了吗。”
县太爷听完,直拍手称好:“好好好,那还请三老爷快带着我去吧。”
三老爷点了点头,起身,便领着县太爷和一众衙役往家走去。
到了门口,家丁见来了这么多衙役,便想拦着,但见打头的又是三老爷,便有些吃不准。三老爷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说道:“快让开,别耽误了官爷办事情。”
说完,就要领着官差们进入。家丁总觉得不妥,一边将手背在身后,朝着后头的下人打了个手势,让他快快去禀报家主,一边笑着上前:“几位且慢。容我多问两句,这是规矩。”
三老爷知道这是生人来府里时的规矩,便没有阻拦。反正无忧等人就在里面,一时半会儿的又跑不掉,他也不着急。
“诸位官爷不知要办的是什么案?”家丁问道。
“抓人。”县太爷看了眼一旁的三老爷,见他没什么表示,便干脆的开口了。
“不知几位官爷要抓的是什么人?”家丁又问。
“说出来吓死你!要抓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字第一号大反贼,险些逼供谋朝篡位的吴王赵承璟!”
县太爷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威严的女声自府内传来:“我这里,可没有你要找的人。”
无影怕门口的家丁拦不住,着急前来,便使用了从前初见无忧时的弹弹神功。
县太爷一听这话,便知无影是打算不配合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唐家在江南,那就是明明白白的地头蛇,就是皇上下了江南,也不敢对唐家如何不敬。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县太爷,芝麻大小的官,这要是惹怒了唐家,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再说了,唐家的大老爷可是武林盟主。什么是武林盟主?整个江湖的人都归他管,随便拉个人出来都能血洗县衙,他到时候找谁哭去都不知道。
思及此,县太爷便不说话了。一旁的三老爷见无影拦着,便上前,对着她道:“娘,人家也是秉公办事,您总不能强拦着不让吧。”
“混账东西!”无影瞪了他一眼,“这里是唐家,还轮不到你说话,一边儿去。”
三老爷一听这话就来气,此刻也是杠上了:“娘,您这样包庇着他们,只会害死唐家的!”
无影听他越说越离谱,旁边都是衙役,可比不得府里的下人,这些嘴,她可管不住。三老爷不知道,他如今这样的做法,才是真正害了唐家。
无影上前,二话不说就抽了三老爷一个大嘴巴子,三老爷懵了,当下就住了嘴。
无影没工夫管他,对着身侧的县太爷道:“你们可以进去搜,但是,如果没有任何发现,我要你们去锦华街,当众给我们唐家道歉。”
县太爷看了眼身后的师爷,师爷悄悄摇了摇头,表示算了。
的确,若真的进去了,且没搜出什么来,触犯了唐家不说,还要当众道歉,连面儿都丢光了。县太爷之所以敢就这么带着人过来,还不是因为想着有三老爷在。枪打出头鸟,如今这只出头鸟已经哑了声,不说话了,他还傻傻地上前,那未免也太蠢了。
县太爷一拱手,领着人便走了。
三老爷见无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自己,知道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仰天一笑,而后一头撞在了门口的大柱子上。
无影看着他渐渐凉下去的尸体,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好久,她才缓步上前,扶起他,到自己的怀里,而后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