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无巧不成书。昨日大老爷叫住无影,同她一起回去时,莲香总觉得不对劲,就偷偷跟着上前,打算偷听。
无忧心里是相信无影的,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她,毕竟是个逃犯,是会给唐家带来灭顶之灾的人。所以,当她看到莲香去偷听时,并没有阻止,默认她去了。
莲香趴在门外,只听见屋里大老爷对无影说什么决不能再收留他们,还说什么要把他们交出去之类的话,听得心惊。
莲香到底不会武功,也没有内力,此刻在门外,听的也是断断续续,并不全乎。还想再听清,却见不远处有家丁来了,连忙躲闪,离开了屋外。
莲香回去之后,将此事同无忧说了。无忧听完,虽然心里还是相信无影,但难保大老爷不会有所行动。保险起见,无忧还是让莲香这几天盯紧府里,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这日,莲香见无影急急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心里觉得奇怪,就跟了上去。谁知,到了唐家门口,只见一大群官兵就在府外,作势要往府里闯,还说什么里头有嫌犯。莲香心里一惊,偷偷绕到了门后边,开始偷听。
莲香只听见无影说什么随便他们搜之类的话,更加心惊,不敢再多耽误,赶紧折回去找无忧去了。
无忧听完莲香的话,忙叫众人收拾好东西。苏煜总觉得无影不是那样的人,便有些犹豫。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正如大老爷所言,虽然我们是千里迢迢把唐家二小姐的骨灰带了回来,但不可否认,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她也不会死。我们不是无影,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还是不要冒险的好。”说完,就领着众人,往药泉走去。
赵承璟就在药泉,至少要先同他汇合才行。
此时的无忧,已然不似当初那样无条件地相信着别人。她多疑,戒备,在心里对很多人都筑起了高墙,唯有面对赵承璟的时候,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
苏煜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向无忧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他的小师妹,与他初见她,以及后来在竹仙处见到她时,都不同了。这样的改变,对她来说,他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坏。他不知道在东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无忧变成了这样。
药泉里他们的院子并不进,加之唐家又大,走过去要好一段时间。走到半路时,忽然间一大群下人朝着门口的方向急急走去。
无忧等人在唐家待了也有几日了,府里的下人从来都是一副从容不迫,训练有素的样子,很少这样惊慌。莫非是出事了?
无忧伸手拦住了一个家丁,问道:“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下人本来不敢多嘴,但见问的人是无忧,知道她是府里的贵客,便道:“三老爷撞死在大门口了!”
“什么?”无忧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姑娘,府里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可不敢乱说话。您要是真的好奇,就自己去大门口瞧瞧吧。”下人说完,便走开了。
无忧想了想,转头让侍卫们先回去待着,反正就算县太爷真的进来了,也不认得他们。莲香,虎头,宋贵妃和王五去药泉找赵承璟,自己和苏煜则去门口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众人点头,这便散开了。
无忧和苏煜到门口时,见无影正抱着三老爷的尸体失声痛哭,撕心裂肺,闻者动容。
无忧见四周并没有官差的身影,便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婆婆,我听说这里出事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我的三儿,他,他……”还没说完,无影一口气上不来,登时昏了过去。
无忧慌了神,赶忙让一旁的家丁将大夫请来,而后让下人背着无影回屋,将三老爷的尸体先抬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去。
无忧让苏煜留下来,看着无影,同时也打探一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无忧则是去了药泉,找赵承璟等人。
到了药泉,五人见无忧这么久还不回来看,正要派王五去寻,才到门口,却见无忧好好地回来了。
“三老爷没了。无影昏了过去,旁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了。我出去的时候,官差并不在,想来是走了。我们暂时先回到院子里去,静观其变。王爷也继续在这儿待着。”
无忧说完,其余四人便点了点头。赵承璟看着无忧,道:“无忧,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方才赵承璟本来因为担心,想要去看看无忧,却被宋贵妃拦了下来。原因是赵承璟如今还没有在药泉里待满三天三夜,贸然前去,不仅帮不到无忧,可能还会搭上自己。赵承璟虽然心有不甘,但同时他也清楚,自己母妃说的是真的。
那一刻的无力,让赵承璟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那一刻,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登上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位置。他要照顾好无忧,照顾好他在意的所有人。
无忧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但也回给赵承璟一个宽慰的笑:“你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说完,就抬脚离开了药泉。
宋贵妃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有些不快。
赵承璟遇见无忧以前,总是懂事又听话,对她这个母妃也很是孝顺。知道她和独孤皇后不对付,就时常叮嘱她在宫里一定要小心。可如今呢,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南无忧。
这不仅是宋贵妃一个人的心理,是普天之下绝大多数的婆婆都有的心理。她们既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成家立业,又希望自己的儿子只是自己的儿子。
从前在北照皇宫里时,宋贵妃难得见到自己的儿子儿媳一眼,且每次相见,都待不了多久。所谓近臭远香,并非没有道理的。
方才赵承璟让无忧小心,从宋贵妃进门到现在,也是除了无忧还是无忧。赵承璟心里的天平已经完完全全倒向了无忧,宋贵妃这才气恼。
回到院子里之后,宋贵妃借口身体不适就回房了。无忧眼下满心的都是三老爷是事情,便应下,没在意。
宋贵妃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愈发气了。
那厢苏煜陪着无影,没一会儿便来了大夫。大夫年纪很大了,听说原来是唐家的一个下人,因着一辈子忠心耿耿,又精通药理,便留了下来养着。
只见大夫熟门熟路地走到屋内,对着无影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正要开口,却见大老爷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跪在无影面前,见她昏迷不醒,忙问大夫:“我娘她这是怎么了?”
唐家虽然擅长制毒和解毒,但唐家的三个儿子,除了亡故的二儿子,其余的两个儿子都对毒一窍不通。大老爷的女儿亦是如此,对习武颇有兴趣,对毒却是兴致缺缺。
“家主这是一时悲伤过度,没能承受住,这才昏了过去,过会儿自己就会醒。老夫这就去为家主煎药,帮助她早日恢复。”说完,大夫一拱手,就离开了房间。
大老爷脸色阴沉,看着身边的下人,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老爷一回府,就见门口有下人在打扫,隐约可见血迹,心里一凉,忙问这究竟是谁的血。家丁告诉他,三老爷去了。大老爷还来不及悲痛,又听说自己的娘亲也昏过去了,急急朝着无影的院子走去。
下人看了眼他身边的苏煜,欲言又止。大老爷会意,对着苏煜沉声道:“公子请回吧。今日府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恕招待不周了。”
苏煜知道大老爷这是不想让他听,便一拱手,快步出了屋子。
离开屋子以后,苏煜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足尖一旋,飞身上了屋顶。好在此刻夜色已深,苏煜的身影隐在如墨夜色中,且今日府里出了事,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扒开了一片瓦片,往下探看,凝神静静听着。
只见屋内,下人朝着大老爷行了个礼,而后道:“老爷,今儿早上三老爷领着一大群官差来,说是咱们府上窝藏了一名罪犯,官差要入府里搜寻。家主来了,不让。三老爷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家主包庇逃犯。家主气得不行,就扬手打了他一巴掌,还赶走了官差。三老爷兴许是觉得被家主打了,一时没想开,便撞柱子自尽了。”
大老爷听完,一声长叹:“我早就同母亲说过,那几个人就是府里的灾心,她还非不信。心儿因为他们,一家三口死于非命。如今,连三儿都去了。他们到底还要把府里害到什么地步!”
苏煜听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便不再多待,回去找无忧去了。
无忧听完他的话,知道先前是误会了无影。想了想,叹了口气:“其实大老爷说的也不无道理,一切说到底都和我们有关。我明日一早就去找无影,告诉她,等赵承璟从药泉里出来,我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