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醒时,已是翌日清晨。大老爷一直陪在她身边,见她醒了,忙问道:“娘,你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
无影摇了摇头,迷茫地看着他:“你,你是谁啊?”
大老爷听完她的话之后,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叫来了下人,让他们把大夫请来。
大夫来了之后,细细检查了一番之后,对着大老爷道:“老爷,家主这是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一切,自己失忆了。”
“自己失忆?”大老爷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奇道,“失忆还能自己失忆?”
大夫点了点头:“不错。家主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为了保护自己,她选择了逃避,封存了所有的记忆。”
大老爷听完了大夫的话,终于明白过来了。他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下去。大夫领命,转身离开了院子。
无影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就像是个孩子。大老爷看着她,轻声问道:“娘,我是你儿子啊,你不认得我了?”
无影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大老爷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问道:“娘,你饿不饿?儿子先吩咐下人给你熬点粥喝,好不好?”
无影终于点了点头,但还是不肯说话,眼神戒备疏离。
大老爷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临走前,他吩咐下人,好好照顾无影。
大老爷前脚刚走,无忧后脚就来了。进门之后,见无影醒了,就要上前同她说自己明日离开一事,却见无影有些不对劲。
“婆婆?”无忧出声唤道。
无影怯怯地看着她,不说话。无忧觉得奇怪,这时,一旁的下人好心提醒她道:“姑娘,家主她,她失忆了。”
“失忆?”无忧愣住了。下人点了点头,将方才大夫的话又同她复述了一遍。无忧听完,也是一叹。
这时,刚好大老爷端着一碗青菜粥回来了,见到无忧,本想发作,思及无影还在一边,便忍了下来,对着无忧沉声道:“你跟我出来。”
无忧大约猜到了他要同自己说什么,便跟着他去了。
“如今,三儿也死了,我母亲也失忆了,府里事务太多,恕我们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你们了。”大老爷话说的和缓,可脸上的表情却如冰窖一般。
无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了:“等明日赵承璟从药泉出来了,我们就会离开。”
大老爷看她也算识相,就点了点头,便要离开,继续回去照顾无影。无忧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对了,大老爷,我有个孩子,想要托付给你。”
“孩子?”大老爷一怔。
“大老爷放心,这个孩子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不会对唐家造成任何伤害。他是我们在一个小村庄里遇见的孩子,可怜得很。”
大老爷闻言,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不过是个孩子,就当是唐家做好事,行善积德了。
无忧回到院子之后,对着众人道:“收拾东西,明日接了王爷,我们就走。”
众人听了无忧的话,便都开始回去收拾行李。无忧叫住了虎头,同他说大老爷已经同意留下他了。虎头乖巧地点点头,朝无忧道了声谢,就走了。
无忧看着他的背影,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以后这个孩子,将会帮助赵承璟夺回江山。
第二日,赵承璟从药泉出来之后,就要离开。无影昨儿见到虎头之后,立刻抱住他失声痛哭,嘴里直喊“三儿”,失忆当下就好了。她忘记了三老爷的死,一心只以为眼前的虎头就是她的三儿。
无影听说无忧等人要走,前去挽留,让多住几日。无忧婉言谢绝了,收拾行李就要登上马车。这时,一阵清风拂过,将无忧脑后自然垂下的头发吹起,大老爷见到无忧的耳后,有一粒红痣。红痣很小,且位置隐蔽,不留心根本看不出来。
大老爷一惊,登时就不说话了。他看着无忧,欲言又止了好久,终究没有问出口。
罢罢罢,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大老爷心想。
无忧光顾着和无影等人道别,自然就没有注意到大老爷的异常。她转身上了马车,这便走了。虎头就站在无影身边,不停地冲着马车挥手。
去过了江南,无忧他们便要回东戊了。苏煜虽然不愿与无忧分开,但他有自己的使命。他一早就该回京城复命的,已经逗留了这么久,不可能再跟着他们回东戊,便就此告别。
马车晃晃悠悠,走了几个月,终于回到了东戊。这一次和从前不同。他们到达城门口时,并没有人前来迎接。他们也不在意,直直地往皇宫走去。
宫门口,守门的小将见是他们来了,便行了个礼,而后让无忧等人跟着他走。无忧和赵承璟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还是跟着他们去了。
小将领着他们到了支那灵的院子,进去之后,他们才发现,支那猛也在。无忧等人并未行礼,相反,她冷笑一声:“想不到堂堂东戊国的皇帝,竟然是这样的小人。”
支那灵听了她的话,道:“这件事,是我吩咐人做的,与哥哥无关。”
宋贵妃听了支那灵的话,暗暗替她着急:“灵儿啊,你有什么苦衷,就说出来吧。”
“我要赵承璟,签下一纸合约,百年之内,不得再进犯我东戊。”支那灵一字一句地说着,直直地看向赵承璟。
赵承璟凤眸一眯,道:“好啊,那那些宝藏呢?”
“本宫扣下当初你许诺哥哥的那部分之后,自然会将余下的归还给你。”
赵承璟点了点头:“那好。合约呢?呈上来吧。”
支那灵对着身后的杏儿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拿着一份竹简上前。赵承璟拿起毛笔,不再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支那灵接过,看了眼,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才将竹简交到了支那猛手中。
无忧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精光,旋即不见。
赵承璟见两人都十分满意,便问道:“现在,可以把借兵给我了吧?”
“自然。”这次答话的,终于是支那猛。他吩咐身旁的大太监,让他把兵符拿来。
“这兵符一共有两枚。这枚给了你,另一枚则在朕的手上。若是你用这些军队做出了什么对东戊不利的事情,朕就会用另一枚兵符,随时将军队收回。”
赵承璟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了。支那猛见他同意,便让大太监将兵符给他。后者接过,收进了怀中。
“你们这一路过来,想来也累了。先回摘星阁休息几日,再启程吧。”支那灵开口道。
无忧觉得有理,便要回去。宋贵妃却不走,她问支那灵:“灵儿,那你呢?”
支那灵摇了摇头:“母妃,这一次,灵儿不会走。”
赵承璟等人此去,是逼宫,与上次被诬陷不同,这次是真要谋反。一旦被抓,那就是真正的万劫不复。支那灵如果待在东戊,就算赵承璟真的谋反失败了,她和九儿还可以保住一条命。但如果赵承璟此次真的顺利逼宫,那她和九儿也是性命无虞的。
支那灵是个聪明人,知道该如何抉择。
宋贵妃听说她不愿意同去,不多时也想明白了,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她的做法。
这天晚上,无忧和赵承璟两个人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开始谈论日后该怎么逼宫。
无忧认为,首先最要紧的,就是要收买人心。
前段时间,北照变成了什么样,他们都已经看到了。几乎所有百姓都希望能有一个新的君主,一代明君能够带领北照,重回昔日辉煌。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对赵承乾已经是失望透顶,这时赵承璟出现,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可是虽然上一次赵承璟带领大军战胜了北照的军队,但其中云子铮和赵长风两人功不可没,且北照并没有拿出所有的军队同他们打。所以那一次的大获全胜,并不值得沾沾自喜。东戊的兵力本来就不如北照,从前与支那力一战,又损失了不少能人,更加不可大意。
无忧认为,要想收买人心,最方便,也最快捷的,就是老百姓需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
上一次贸贸然施粥的后果,无忧到现在都还是记忆犹新。她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她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默默施舍。
将米趁夜放入老百姓的门口,而后在米袋上做一些标记。都说润物细无声。老百姓知道了无忧等人是好人,届时再逼宫,那就方便多了。一呼百应,绝不是妄想。
赵承璟听完了无忧的见解,觉得十分有理。但无忧对于自己的想法,还有一个不足之处。他们这一路到京城,路途遥远,如何能让全北照的百姓都能拿到米呢?再者说了,他们的想法虽然好,但能力到底有限。北照有那么多的百姓,若是真的一个一个送过来,怕是把他们送的倾家荡产,都不一定能保证所有百姓都有粮食可以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