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璟本来大可以从青州开始,聚集自己的力量,一步步攻向京城,但他的心里存着这样一个想法。
既然自己当初被迫离开北照,狼狈不堪,那他就要从边关,也就是北照最边缘的地方,更是他为了北照,离开无忧,奋力拼搏的战场。他要从那里开始,一步步走回到北照的最中心。
一夜之间,花街柳巷在青州消失了。而白家铺子,则在全北照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百姓们都觉得奇怪,坊间议论纷纷,说定然是白家铺子的主人得罪了什么权贵,所以才会被彻底驱逐出了北照。而赵承璟作为马一的朋友,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就和马一一起离开了。
这番说辞很是可信,很多百姓都默认了这番说辞。可就在白家铺子离开的隔日晚上,有一群黑衣人悄悄在所有的贫苦人家的门口都放了一袋米。米袋子的右下角,写着一个小小的“白”字。
虽然当初用情报换米的初衷里,有一部分,是想要改善贫苦百姓的生活,让他们好过一些,不至于卖儿卖女,还要饿死街头。只是很多的穷苦百姓,根本就没有情报可以换米。能用情报换到米的,大多都是虽然穷,但是勒紧裤腰带,就还能过日子的百姓。
翌日一早,百姓打开家门,发现放在了自家门口的米袋,都觉得很高兴。在看到了米袋子角落的那个“白”字,登时便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百姓们都说白公子真是个好人,虽然走了,但心里还惦记着百姓。
明明白家铺子的主人并非朝堂上做官的人,也非什么有头有脸有名望的人,平日里连要见上他一面都是十分困难。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心系着天下的百姓。再看那赵承乾,除了吃喝玩乐,几乎是一无所知。
虽然白家铺子不在了,但各地的老爷却日日为赵承璟送来情报,告诉他各地的情况。那些老爷因为有把柄在赵承璟手上,所以不得不听他的,将情报传给他。
赵承璟到了边关之后,便在那里安营扎寨,而后放出消息,说是其实白家铺子真正的主人是赵承璟。也就是当初被扣上了乱臣贼子的吴王殿下。
之后,全北照各地的茶馆里说书人的故事,无一不从历史,话本等等变成了当初赵承璟被冤枉的往事。
在说书人的口中,赵承乾变成了真的的乱臣贼子。当年先皇危在旦夕,赵承乾想要坐上皇位,便要逼宫,赵承璟原本是打算带兵去阻止他的,谁知这事被赵承乾知晓,于是便贼喊捉贼,说是赵承璟想要逼宫,污蔑了他这么多年。
之后,说书人又说了当初赵承璟为了保卫北照,亲自带兵与东戊士兵战斗,九死一生的事情。
老百姓都没有亲眼见证过当年发生的事情,听说书人这样讲,便都信了。
老百姓想到赵承璟为了北照,为了百姓,出生入死,而赵承乾呢?只知道享乐,有时甚至都不上朝。
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赵承璟做对比,本来就算个昏君的赵承乾,真是要被老百姓戳死脊梁骨了。
一时间,全北照各地就有了许多的拥护赵承璟的人。众人得知赵承璟如今就在边关,便有人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只为了能够和赵承璟并肩作战,为他卖命。
这件事情在北照这样轰动,赵承乾不可能不知情。不过他倒是不怎么担心。不管赵承璟有多少的簇拥着,自己手里的,那可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和那些没有练过武的人,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所以此刻的赵承乾闲得很,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独孤皇后和赵承乾不一样,她觉得此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赵承璟既然敢回来,还是以这么一种光明正大的方式,那肯定不是毫无准备地回来的。
独孤皇后在宫殿里头想着这件事儿,越想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她想了想,叫来了身边的贴身宫女,让她将独孤无极叫来。
当初独孤无极告老还乡,离开了朝堂,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但独孤皇后是他的妹妹,自然知道一些。
独孤皇后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便想起了独孤无极。如今大难临头,到底是一家人,该帮的,还是得帮。
那厢独孤无极听说独孤皇后找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这段时间的事情,他听说了个大概,所以也大约猜到了独孤皇后找他究竟是所为何事。
独孤无极换了身衣服,而后便跟着宫人进了宫。
独孤皇后听宫人通报,说是独孤无极来了,连忙让人将他迎进来。独孤无极见到独孤皇后,还没来得及行礼,独孤皇后便先他一步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哥哥,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独孤皇后跪在独孤无极面前,一双美眸中泛着泪光,长睫轻扇,一滴泪便滑落下来。
独孤无极见她如此,又是一叹。
独孤无极身为独孤家的人,赵承乾的舅舅,唯一的使命就是扶持着赵承乾坐上皇位。
只是独孤无极到底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眼见着赵承乾这样无能,虽然自己身居高位,却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赵承乾自从当上了皇帝之后,便不再听他的了。有的时候他说得多了,还会觉得他烦。
当初独孤无极离开朝堂,就是因为赵承乾想要重新修筑凤凰台,大肆翻新,只为了能够和新入宫的妃子一起在凤凰台上饮酒作乐。独孤无极觉得此举劳民伤财,实在不妥,就上书谏言。
谁知独孤无极辛辛苦苦写了一晚上的奏折,字字可谓是呕心沥血,赵承乾却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道:“国舅爷越矩了。朕的事情,朕自己会处理,不劳烦国舅爷费心了。国舅爷年事已高,这些小事,就不要再过问了吧。”
两句话,登时便把独孤无极给气得不行。明明自己好心好意,怎么到了赵承乾的眼里,就变成越矩了呢。想想自己这辈子为了北照,也算是尽心尽力,结果到了最后,却被这样误解。独孤无极一气之下,便上交了要离开朝堂的奏折。
本来嘛,若是赵承乾肯留下他,给他个台阶下,再说几句好话,独孤无极断断然不会太过坚持。毕竟也为了北照付出了那么多,就这么走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可惜的。可谁知赵承乾压根就不怎么把他当一回事,反而让他一路好走。如此,独孤无极便更生气了。于是假戏真做,干脆就真的走了。
独孤无极看着独孤皇后,道:“皇后娘娘,你这是做什么。如今我不过是一个升斗小民,什么都不是,您不必这样纡尊降贵,行如此大礼。”
独孤皇后知道独孤无极定然是心里还记着之前的事情,气还没消呢,所以态度才会这样不冷不热的。独孤皇后是独孤无极的妹妹,到底两人血浓于水,又如何会不知道对方的想法。
独孤皇后想了想,道:“都是皇上不好,哥哥你一心为了北照江山,他却是这样误解了你。哥哥放心,妹妹定然是要为哥哥讨回公道的!只是哥哥,皇上他到底还是个孩子,哥哥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他吧。一会儿见了他,定然是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是的。”
独孤无极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乾儿再怎么说,那也是个皇上,你虽然是太后,可若是真的当众训斥了他,让他如何下的来台呢。还是不了。我早就不生气了。一把年纪,同一个晚辈生什么气呢。不生气,早就不生气了。”
独孤皇后听独孤无极唤赵承乾为“乾儿”,又说自己不生气了,便明白他是真的已经气消了,便暗暗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哥哥,还请你这次,一定要出手,救救北照。绝不能让这北照的江山,落入赵承璟的手中啊!”
独孤无极点了点头。道理他自然是省得的,只是又该怎么做呢。
独孤无极细细思索了起来。如今那赵承璟又是送米,又是安排说书人的,定然已经笼络的大片民心。
之前赵承乾对民间疾苦这样不管不问,此刻若是忽然就开始成为一个明君了,想来也是来不及了。不但老百姓不会领情,还会觉得赵承乾这人虚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伪装自己,给自己树立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象。
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一条路了。
——那就是和赵承璟硬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