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回到了自己侍郎府之后,便问门口的下人崔琉璃到府里了没有。
府里的下人点了点头,说轿夫一早就抬着崔琉璃到了府上。马一听了这话,当即就松了口气。见门口的下人一副为难的样子,便问他:“还有什么事?你且放心大胆地说吧。若是说得不对,我只当自己不曾听过这些话。”
下人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地同马一说道:“轿夫抬着姑娘到了府里不久,姑娘就背着包袱说要离开。我们几个下人好说歹说,才把姑娘暂时留下来了。”
“什么?你是说,她要离开?这是为什么?”马一急急问道。
下人摇了摇头,说具体的自己也不清楚。马一叹了口气。想想也是,问这些下人能问出什么来呢。他抬脚进了侍郎府,准备自己亲自去问问崔琉璃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就要离开了。
马一来到了崔琉璃的院子。后者见到他来,赶忙上前,福了一福,道:“下人说,好歹我也算是府上的客人,就这样招呼也不同主人打一声地就走了,未免太过失礼。我细想想觉得有理,就想等你来了,就亲自同你辞行。如今你既然来了,那我也该走了。”
说完,崔琉璃拿起包袱就要往外走。马一急急拉住她的衣袖,道:“你这一走,能往哪里去?你离开了崔府,便是一个人了。既然是一个人,又该找谁依靠?这些问题,你都可曾有想过?”
崔琉璃摇了摇头,怅然地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想过你说的这些问题的。只是想过又有什么用?想过了,不依然改变不了任何现状吗。不过,即使如此,我也知道,这侍郎府,我是决计不能再待的了。”
“为什么?”马一想不明白了,为何崔琉璃的态度如此坚决,哪里都去得,就是他的侍郎府待不得。
崔琉璃又是一叹,道:“侍郎大人此番帮我,我却不知你是好心还是恶意。倘若是恶意,那你便是想要将我交给那南无忧和赵承璟,换赏赐的。即是如此,这侍郎府,我是万万待不得的。”
崔琉璃顿了顿,接着道:“可若是好心,那这侍郎府,我就更加待不得了。侍郎大人明明是好心要帮我,却不想惹火上身,这实在不好。我还是走了干净些,至少不能让侍郎大人做了那东郭先生。”
马一听完了崔琉璃的话,心里不禁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他在这之前,从没有接触过崔琉璃,只是从赵承璟和无忧的口中听说过她,以及她做出来的一些个蠢事。所以心里一直觉得崔琉璃是个很没有脑子的女人。因为但凡她有一点脑子,她也就不会站错队了。而且还很恶毒,几次三番想要要了无忧的命。
可是今日,马一听了崔琉璃的一席话,便下意识地觉得她的为人并非他的们说得那样。是赵承璟和无忧的立场关系,导致他们说出来的信息也很片面。加之马一在心中认定了崔琉璃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好感就更加多了。
马一见崔琉璃做势要走,就有些急了,可又不敢贸贸然地说出真相。想了想,便岔开了话题,问她,道:“既然,你是被崔家抱来养大的,那这么多年,你心里可曾有怨恨过你的生身父母,还有你的其他亲人?”
崔琉璃听了马一的问话,神情登时就变得有些茫然。她叹了口气,道:“怨恨吗……刚刚知道的时候,自然是恨的。恨既然他们选择总有一天要抛下我,那当初又为何要生我,又为何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何明明生下了我,却又不肯负责。可到后来,渐渐的,我也就不怨了。许是日子实在太难过了吧,又或者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儿?我不知道。父母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的,但那些理由,大多都是因为情非得已。所以啊,我体谅他们,明白他们的苦衷倘若不是对我还留存着最后一点儿爱,也不会把我放在崔府的门口了。所以啊,不怨了,有什么可怨的呢。”
马一看崔琉璃的神情不似作假,就小心翼翼地问她,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当真,当真不怨了?半点儿也不怨了?”
崔琉璃点了点头,道:“不怨了。有什么可怨的。我娘亲怀胎十月生下我也不容易,这我若是再怨她,为人子女的,是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马一暗暗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可曾想要去找你的家人,同他们相认?”
崔琉璃摇了摇头,道:“找他们?天地那么大,上哪儿去找呢?不找了,找不到的。随缘吧。倘若是能遇上,那就是有缘的,是天注定,是老天爷牵线。倘若遇不上,也就算了,反正他们当初丢下我的时候,也没想过有一日会再见面吧。”
“可是,可是……”马一还想再说什么,崔琉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侍郎大人问这些做什么?这些似乎,都与侍郎大人没什么关系吧?”
马一见崔琉璃的眼底有些戒备,就更着急了,道:“其实,其实……”
马一咬了咬牙,一狠心,道:“其实,我就是你的失散多年的哥哥!”
“什么?”崔琉璃愣住了,看着马一,结结巴巴地道,“你是说,你是我的哥哥?”
马一点了点头,道:“是啊。其实,我就是你的哥哥。当日,我在崔府,看到了你身上的保平安符,和你眼角的那颗泪痣之后,我就发现了,其实,你就是我的妹妹。”
崔琉璃佯装被惊得说不出话来。马一上前,一把抱住了她,道:“妹妹,哥哥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你放心吧,有哥哥在一日,你就什么都不用怕。哥哥会护着你的,所以,你也别想着离开侍郎府了,留下来吧。”
崔琉璃看着马一,道:“可是哥哥,我若是留在侍郎府,只会给哥哥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不想哥哥你出什么意外。所以,你就让我走吧。”
马一坚定地摇了摇头,道:“绝对不行。妹妹,这样吧,我送你去东戊吧。”
“去东戊?”崔琉璃又是一愣。
去东戊倒是的确算个好法子。毕竟,到了东戊,赵承璟和南无忧就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了。北照是他们的地盘,东戊可不是。而且马一就是在东戊长大的,所以他在东戊定然有自己的关系网。而那张关系网,也定然能够牢牢地护住她,把其他所有妄想伤害她的人,都网在外面。
崔琉璃心里虽然觉得这个主意妙不可言,甚至就差拍手叫好了,可表面上,却还是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道:“去东戊?这不大好吧。我在这个世上,本就只剩下哥哥这么一个亲人了,要是去了东戊,不就更加的人生地不熟了吗。”
马一摇了摇头,道:“自然不会是这样。东戊有我的养父母在那儿,到时候,我修书一封,他们看了信,自然就会照顾好你了。我的养父母,在当地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人也很好,热情善良,很好相处的。”
话都说到这儿了,崔琉璃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就点了点头,半推半就道:“那,那好吧。既然哥哥你都这么说了,那琉璃,这便收拾了东西,尽快启程去东戊。”
马一虽然因为才与妹妹相认,内心有些不舍,可想想这件事情,也确乎刻不容缓。
自己如今是在赵承璟手底下当差不错,可若是赵承璟执意要杀了崔琉璃,就凭他马一一己之力去阻止,无异于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所以,惹不起,那就躲,总还是躲得起的。只要送崔琉璃去了东戊,再托自己的养父母多费心,就行了。
马一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你今日便趁夜到东戊去吧。”
崔琉璃点了点头,转身开始收拾东西。马一回房拿给崔琉璃几张大额的银票,以防止路上不时之需。
崔琉璃接过,连“谢谢”都来不及道一声,就将那几张银票放进了包袱里。马一看着崔琉璃收拾东西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马一因为心里认定了崔琉璃就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对她的任何行为,都不曾起疑心。其实只要马一稍稍存点心眼,就会发现,崔琉璃自从马一说出自己是她哥哥之后,就变得急切了。不论是去东戊,还是收他的银子,都没怎么推辞,和她之前的反应可谓是大相径庭。
马一帮着崔琉璃收拾好了东西之后,便吩咐了下人,为她准备好了马车,还让后厨准备了不少路上可以吃的干粮。
马一没有派旁的侍卫,而是派了当初从东戊跟着他来到北照的士兵护送崔琉璃回东戊去。
这天晚上,崔琉璃拜别了马一,而后急急上了马车。赶马的士兵一扬马鞭,马儿便撒开蹄子,向前跑了出去。马一看着崔琉璃渐渐远去的背影,长长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