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蝶啐了紫凝一口,吼道:“呸!也不瞧瞧自己的样!还妄想当主子!”
莲香也连连哀叹:“紫凝啊,你好生糊涂!有何愿想你都该与主子说啊,主子又不是那等心肠恶俗之人,会帮你的呀!”莲香这话将无忧高高的捧起,无非是想说动无忧,饶过紫凝。
无忧又哪里会听不出来呢?她轻轻的推开面前还满满当当的热汤,瞟了眼地上的紫凝,道:“别撒谎了,紫凝。说吧,是不是崔琉璃要你这么做的?”
春蝶和莲香很是吃惊,就连紫凝听到无忧这么说脸上也是一瞬间青紫交加,红白相应。紫凝张张嘴,最后低下头摇了摇。“不是……是我自己养的猫,想害你肚子里的孩子……”
无忧笑了笑。站起身来,莲步逶迤,走到了紫凝跟前,俯视着紫凝,说道:“莲香说的没错,你跟了我这么久,应当相当了解我的性子了,况且你的性子向来大大咧咧的,就算你真有想给王爷做妾侍的想法,也定会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而不是想着要害我腹中骨肉……”
“因为。”无忧转过身子,半撑着腰,又一回头,眼中竟是凛然,“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若我没了孩子,王爷是绝对不会饶过你们的吗……”
紫凝如重锤击身,脑袋抬不起来,只能听见她呜咽的声音满是不甘。
“没有!一切都是我自己所为!”突然紫凝抬起头,大声而坚定的说道。
无忧抿抿嘴,说道:“既是如此……我也只有以谋害皇嗣的罪名将你送去慎刑司了……”
紫凝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她早有耳闻,宫中的慎刑司是何等险恶的去处,名为查证,实则大多屈打成招,进了慎刑司,多半是有去无回……
本想吓唬紫凝的说法,没想到紫凝却在恐惧了一会儿后,立马平静下来,依然坚定如故的说道:“去便去!我一人甘愿受罚!”
“啪!”春蝶气不过,冲上前,一耳光重重的打在了紫凝脸上,紫凝原本还算白皙的脸颊立刻肿起来,浮现了鲜明的五指印。
“没良心的狗奴才!主子待你亲如姐妹!你居然倒打一耙!”春蝶怒斥,气不过,又一耳光重重的给紫凝扇去,这一巴掌,用足了力,直打的紫凝眼冒金星,嘴角渗血……
“春蝶……”无忧出言唤道。突然,紫凝猛地站起身,推了春蝶一把,哭喊道:“我犯了错自有主子责罚!你算个什么东西!”
春蝶站不稳摔倒在地。莲香见状忙去牵拉,春蝶却不依不饶的就地滚了一圈,迅速的爬了起来,一脚踢向紫凝,“还敢还手?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两人就这么拉扯的打了起来。莲香担心无忧,忙将无忧扶到一旁,劝慰道:“主子莫动气,奴婢这便去将二人分开。”
无忧也颇为紧张,点点头。可莲香还未走近二人。
只看见紫凝重重一推,将背对门外的春蝶狠狠的推了出去,春蝶连连后退,脚在门桓处崴了偏,只是一恍然的时间,便滚了出屋去,头部重重的着了地……
“春蝶!”莲香和无忧大惊,忙跑出去。无忧想扶起春蝶,莲香却大叫:“主子!动不得她!”
春蝶的脑后已经开始漫出黏稠的鲜血来……无忧差点站不稳,好在莲香眼疾手快,稳当的拉住了无忧。
紫凝大睁着眼,满眼的不可置信的神色。她没想要置春蝶于死地的……
“愣着干嘛!快去请大夫……”无忧大吼,莲香咬牙应道:“主子当心,奴婢速去速回……”
无忧双手打着绞,围着春蝶左右转动,慌得不得了。却也什么都做不了。春蝶倒地的一瞬间便没了动静。这让无忧更是心急如焚。
猛然回过头,无忧无声的瞪着紫凝,言语中的怒火不说自明。已让紫凝心肝发颤了。
“主子……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要故意害春蝶……我说……我都说……”紫凝抹着脸上淌起的泪。
“是崔王妃……是她拿我家里人的性命威胁我,让我帮她养猫,然后伺机袭击你……我也不愿意啊……主子……可是,可是我弟弟才几个月大呀……家里人全靠我一人在王府做工养活……”
紫凝絮絮叨叨的说起来,眼里的泪也越涌越多,擦了把脸,她继续说道:“她还说,我一人死了不打紧,只要我把这罪名担下来,她会给我家里人一大笔银子……让他们后半辈子生活过活的好些……”紫凝咚咚的磕了两个响头,“主子……奴婢是不得已的呀……”
无忧感到心里一阵窝火,腹中的小生命也开始叫嚣起来,她忍着闷痛,咬牙切齿的恨道:“现在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紫凝不敢在言语,瘫软在地上,哆嗦起来。
很快,大夫便来了。无忧急切的问道:“大夫,快瞧瞧……”
莲香瞪了紫凝一眼,心疼的将无忧扶到了一边。给大夫腾了路。
那花白胡子的老大夫眯着眼,颤巍巍的蹲下身去,捻了捻春蝶的眼皮,又探了探她的鼻息,连后脑勺上的伤口都未翻开,便摇摇头,又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什么意思?大夫你为何摇头呀?”无忧反复问道:“伤得很重吗?不怕,要多少诊金您只管说,要多少补品您也尽快开方子……”
老大夫拱了拱手,沙哑的声音不无遗憾的说道:“王妃节哀,眼内泛青淤血,是颅骨已破损的缘由。颅骨破损则脑内缺息,哪里还有生机呀,这姑娘已然去了……”
无忧定定的瞧着老大夫,又看了看地上的春蝶,眼一翻,未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生生的昏死了过去……
无忧躺在床上只觉得头昏沉沉的十分难受,想睁开眼却怎地也睁不开,脑海中的景象如闪电般应接不暇的闪过。
突然,春蝶一身血淋淋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小姐,给我报仇,给我报仇……”那声音凄凉而哀怨,仿佛是从相隔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
“春蝶,春蝶……”无忧呢喃着,浓密的睫毛沾染着细密的泪珠,猛然的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无忧头仿佛被钝器击中疼的她唤出了声儿。
眼前的人一身月牙白的素裙,外罩着件飘絮飞花的真丝绸子,额前一圈耀眼的宝珠吸人眼球,头上一株飞天髻,脑后的乌发软软的洒在胸前。肌如粉翡,眼泛柔光。
无忧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游移,终于开口唤道:“泰王妃。”
“无忧,多礼了吧。”严婉笑意嫣嫣。
“真是……当日我还劝怀你唤我一声无忧便好,今日却自己和你生分起来了。”无忧抿嘴微笑,淡淡说道。忽而想起什么,无忧急忙想要起身。
严婉急急阻拦道:“莫要起身,大夫说你动了胎气,饶是不为自己也为腹中小世子想想……”
“这姑娘已然没救了……”
想起昏迷前,大夫所说的话,无忧心一下又沉到了谷底,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手指颤抖着抓不稳身上的薄被,春蝶伺候了她整整十五年,两人的感情早已不是普通的主仆那么简单了。
可是,就是刚才一瞬间,春蝶为了要替自己出气,结果就这么送了性命……
见无忧久久说不出话,严婉叹息一声,伸出将无忧微凉的手握进自己手中,传递着丝丝温度,细声轻抚道:“那姑娘我已让你那贴身丫头唤人来抬去置在你们王府的后杂堂了。至于那行凶的丫头,也给关起来了……”
“无忧,你且放宽心,人死不能复生,这丫头对你忠心耿耿,如今去了妥善处理了后事就行了。至于那凶手,明儿送去慎刑司就得了。崔琉璃近日不在府中,你得多操劳些了,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开口就是了。”
严婉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真诚的说着,无忧与她相视,点点头,又狠狠的吸了口气,充满感激的对严婉报以一笑。
分明才第二次见面的两个女人之间,却互相有了相见如故的莫名好感。
莲香在一旁瞧瞧的擦着眼泪,对春蝶突如其来的死很伤心,当然感情上,更多的是不能接受紫凝的背叛和即将到来的惨痛下场。
“莲香。”无忧唤道。
“主子……”莲香拉起袖子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拉的花了妆。
“快去奉茶,端点点心上来,园子里出了事儿,但泰王妃来了便是贵客,何况前前后后都是泰王妃帮着打理的,岂有如此冷落的道理?”无忧话中含量极高,莲香明了的低身退了出去。
严婉眼直直的瞧向无忧,摹自笑出了声儿,“无忧把人家打发走做什么?”
无忧淡然一笑,“没有特意要支走莲香,只想着两人说点话也方便些。对了,你今日前来可有何要事?”
从第一次在赵承允房中见到无忧,严婉以为这女子应当是柔弱无骨的娇弱女人,是那种离了男人的庇护便无法存活下来的。
可是时隔不久,再次见到她,严婉心底的印象已经对其大大改观。陪伴许久的贴身侍女瞬间身亡,她还没来得及伤心,便已经收拾好情绪准备好与自己谋谈其他了……
严婉心中暗自摇头叹息,本该美好如斯的女子啊,竟已经如此机灵剔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