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被敲响的时候宁秘书正在打瞌睡。
他以为是慕思凡下来了，惊得一哆嗦。
转头一看，是程依。
宁秘书把车窗按下来，尴尬地笑：“是程特助啊，呵呵，好巧，你怎么在这儿？”
“我没功夫跟你呵呵。”程依说：“慕思凡呢？”
她往后座看，发现那儿是空的。
宁秘书这分明是在等人。
“慕总啊……”宁秘书眼珠飞快地转，临场编瞎话。
“别编了。”程依说打断他，直勾勾地看着他，问：“他来这里干什么？”
不是一向看不起市人民医院这样的地方么。
慕总看病，都去昂贵的私人医院。
宁秘书实在没辙，只说：“慕总的行程安排，我我不便透露，程特助，别为难我了。”
程依打开车门上去，要坐上去，说：“那我在车上等着他。”
宁秘书眉头皱了起来。
想给慕思凡发消息，被程依夺过手机。
她刚进到车里，还没坐稳，就看到慕思凡和厉院长走了出来。
厉院长面上是凝重的神色，跟慕思凡握手道别，看上去很客气。
程依赶紧出来，站在车门边，等着慕思凡走过来。
慕思凡还带着腰封，格外挺拔，再配上藏蓝色的英式大衣，简直就是人群里最亮的星。
他似乎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程依，眼神扫了程依一眼，说：“上车，回公司。”
程依说：“我不上你的车。”
“你在等我。”慕思凡说。
“你来这里干什么？”
程依盯着他嘴边的小梨涡，他通常搞什么阴谋诡计的时候，就是这副嘴脸。
“你猜。”慕思凡说：“你不是很厉害么？”
他说话的时候，有热气飘出来，高冷得像是一个吞云吐雾的神仙。
程依快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问：“你找厉院长干什么？”
“我给他们医院捐了医疗器械，他想当面感谢我，我就来了。”慕思凡淡然而言。
“你给他们医院捐什么医疗器械？”程依眯着眼睛说：“你别告诉我，你突然发善心了，想做点善事。”
“那你说我能干什么。”慕思凡往前迈了一步。
他伸出手，抓住了程依的手，盯着那戒指，心里拔凉。
“哼，这几分的小钻，带在手上不觉得轻飘飘的么？”他问。
程依把手抽回来，说：“你别耍阴招。”
“什么叫做阴招？”慕思凡冷冷地看着她，说：“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只有成功或是失败。”
他放开程依的手，拉开车门进了车里。
“回公司。”他冷声吩咐道。
司机把车开过程依身边，带起了一阵风尘。
慕思凡坐在车里，头也不回。
这边，杨骁刚打完卡，换上衣服，就接到了院长办公室的电话。
在前往的途中，他预想过会是什么事。
可当厉岩说出“援外医疗任务”这几个字时，杨骁还是感到意外。
“院长，您的意思是，让我担任这次援非医疗队的队长？”杨骁再次确认道。
他脸上很平静，看不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厉院长看不出他的想法，只好问道：“你的想法呢？”
“我是非去不可了，对吧？”杨骁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什么。
厉院长为难地说：“这次的任务很艰巨啊，那边情势恶劣，突发疫情，急需医疗救援，医疗队组建好了，需要一个精通英语和法语和一点阿拉伯语的领队，最好有经验的，还要是年轻人，我们医院现在的情况，最符合的人，就是杨医生你了。”
杨骁没说话，他低着头。
厉院长继续说：“我记得你的履历里，是有过国际医疗救援的经验，还做过无国界医生，对吧？”
“对，在国外读博的时候。”杨骁回答。
“英语你是专八级别，还做过战地翻译，身手也还可以，对吧？”
杨骁也点头了。
“我听说，你法语也说得很好，至少日常的交流是没有问题，对吧？”
“如果我拒绝呢？”杨骁问。
“小杨医生，你是我们医院不可多得的人才，以你的资历，在我们医院，是屈才了，但是，我记得你进医院的时候，跟我说过，你是喜欢治病救人，才当医生，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可以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普通人。”
厉院长扯了一堆闲话。
他接着说：“你从国外回来，就直接到了医院工作，当初因为国外的临床经验不比国内丰富，为了服众，还委屈你做了一段时间的主治医，现在是主任医生。”
看杨骁不说话，他又接着说：“我知道，你快结婚了，年轻人总是要有拼搏意识的嘛，这次的援外任务是临时的，才半年多的时间，你们科的行政主任一直空缺，回来之后，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当上这个行政主任，工资待遇都会上一个台阶，难道你没兴趣么？”
杨骁笑了。
厉院长说：“实在是找不出这样的人去当这个队长，我们之前培训好的陈主任，前几天爬山的时候，突然摔断了腿，上面催得急，培训语言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你就能者多劳吧。”
杨骁说：“我想想，明天再答复您，什么时候动身？”
“下周。”厉院长说。
“那么急？”杨骁问。
“当然了，那边的疫情每天都在加重，上面的意思，恨不得让你们明天马上就过去。”厉院长说。
黄昏时分，程依来接杨骁下班，在回去的路上，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握着方向盘，突然想起了慕思凡的那个表情。
林家的小区，位于市中心的位置，回去的路，一直很堵。
周围很多路怒症的人，不停地按着喇叭。
程依听着这些声音，心里有些烦躁。
杨骁轻声问她：“听到我说的话了吗？院长的意思是，我不去的话，就没人能胜任了。”
“你想去吗？”程依问。
“不想。”杨骁看着她，轻声说：“我特别不想在这时候离开你……可是……”
“你们院长给你开出了什么好条件？”程依问。
“不是多好的条件。”杨骁说：“我只是想起了我当医生时，曾经许下的愿望，我喜欢救人，特别是那些没权没势，孤苦无依的人。”
“所以你想去？”程依问。
“嗯。”杨骁说：“只是半年多的时间。”
“决定好了吗？”程依问。
“你会等我吗？”杨骁担忧地问。
他唯独害怕这个。
“我知道，现在问这种话很混蛋，可……那边听说挺危险的，我不可能跟你结了婚，再只身赴险，万一我……”杨骁轻声说：“我点背，被炸弹给炸死了，你怎么办？所以，等到我活着回来，行么？”
“是在哪？”程依问。
刚开始只听援非，没说具体的地点。
她听杨骁说了地点之后，眼前恰好是一个红灯。
程依猛地一脚刹车，车子停了下来。
“疯了吗？”程依说：“那地方整天的政府武装反政府武装在打，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明天听谁的，这种时候，你要去？”
她去那儿执行过任务。
毫不夸张地说，安静地走在街上都有可能被流弹打死。
现在估计更乱了。
“程依，我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我不是草包。”杨骁温柔地说：“不要为我担心。”
“这样的任务，怎么可能临危授命，你们院长是不是良心埋粪坑里了，让你带着整个医疗队去送死么？”程依愤怒道。
杨骁说：“只有我是临危授命，其他人都培训了几个月了，原本定的陈主任是队长，他前几天去爬山，摔断了腿。”
程依沉默了，真他妈的巧了。
红绿灯跳了，程依往左打了方向灯，一个突然的急转，汽车掉头疾驰着。
“不是说回舅舅家吃饭吗？”杨骁问道：“这是要去哪？”
“我带你去个地方。”程依冷静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