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人进屋,把父亲手忙脚乱地送回寝殿,沧蓠傻愣愣地看着一室静谧的时光,忽然觉得有些东西,仿佛不一样了。
室外明月高悬,月华如水,清冽淡然。照进屋内,印在男子妖媚的脸上,美得令人窒息。只可惜,床上的人儿始终没有睁开双眼,看一看这魔族第一美男子。
翌日一早,魔君苏醒,一醒来就嚷嚷着要去探望乐辰。幸好沧蓠提前派寄宇传话,说乐辰需要静养,才作罢。
沧澜寝殿中,沧蓠在清晨时分,为乐辰输送了一次内力。她的情况比前一天好了许多,双颊渐渐红润。沧蓠瞧着,心里不禁欢喜,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做,时时刻刻守在床边。
日影索索,树影斑驳。
晌午时,乐辰的手指动了动,眼皮微微抬了抬,但是没有睁开眼睛。沧蓠正在一旁用膳,没有注意到。
忽得,一阵微弱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内响起,沧蓠蓦地顿住,放下手中银箸,惊喜地发现,居然是乐辰。
快速奔到床榻边,但见少女眼眸紧闭,嘴唇轻轻蠕动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沧蓠凑到她嘴边认真聆听,原本欣喜的脸色,却突得转为青色,而后变成白色,最后逐渐化尽红色。神色眨眼间几经变幻,归于狰狞。
盯着少女纯净的脸颊,他愤怒地低吼道:“乐辰啊乐辰,你怎么还对他念念不忘!”凌厉的鹰眸深处,烈火熊熊燃烧。
不错,乐辰口中零星破碎的呼喊的对象,是远在宸凰殿的寻烨。不论是欢乐也好悲伤也罢,乐辰心里所想所念,皆是寻烨。
可是,命中注定,她和他情深缘浅。
她有正牌的未婚夫沧蓠,他有绯闻女友之遥。
她是凤族皇者,他是宸凰殿主。
她注定要为父母报仇,铲平王母天帝,夺取天帝之位;而他必定要实践对之遥的约定,保护王母天帝,辅佐其执掌天界。
从一开始,两人就站在了对立面。即便如此,两人还是破除重重阻碍,来到了彼此的身边,相依相守多年。
或许天命无情,他们难以相伴到老,但是仅凭一颗牵挂对方的心,不离不弃,他们虽死无憾。
远在宸凰殿的寻烨,每日起身面对空空如也的庭院,心里空空荡荡的,似乎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
最近两日,他忽然感觉心绪不宁,不知缘由,就是突然觉得心痛了一下,一阵一阵的,不会要命但却生不如死。
“我这是怎么了?”遥望九天云霄,他低声喃喃。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便已找遍了整个天界,却始终寻不到他心中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小龙皇天天吵着要母亲,华映在一旁哄着也没有用。此刻因乐辰的突然失踪,云苍宫已乱做一团。其实也不算失踪。华映道乐辰最近心情不佳,出外游玩了。
众人自是不信,可据一些人反应,乐辰离开当天华映确实陪在她的身边。换句话说,华映的话可信。
“辰儿,你到底在哪里?快些回来吧,我很担心你。”清淡的话顺着风,飘啊飘,飘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某个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不知道梦中发生了什么一直蹙眉,久久不肯松开。
直到听到了一声渺远的呓语才幽幽转醒,睁开了水润清亮的凤眸。
睁开眼,头顶是青灰色的床幔,乐辰懵懵懂懂地眨眨眼,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思索着:错芫的床幔是青色的,自己的床幔是粉色的,寻烨的床幔是白色的,那这个青灰色的床幔是谁的?还有,这里是哪里?
嘤咛一声,她欲起身却被一个惊喜的语声吓了一跳。
“辰儿,你醒了!”沧蓠兴奋过头,显然没有一点儿病人需要静养的自觉。
乐辰听着他的称呼,登时大惊探了探自己的脉搏,才发现居然灵力大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洁滑嫩估计是恢复真容了。
微微叹了口气,她很是无奈地望着眼前自来熟的男人,淡定地说了一句:“二皇子,别这么叫我,我们不是很熟。”
满腔热血被一盆冷水熄灭,逐渐变成冰块。一瞬间,沧蓠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凉气,空气仿佛都被冻结。
一看情形不太对,乐辰缩了缩脖子,故作镇定地道:“二皇子,是乐辰闯入了这里,你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瞧着她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沧蓠低下头瞄了两眼乐辰磨搓衣袖的柔夷,只觉好笑。明明很害怕,却非要假装淡定,这样真的好吗?
对方一直不开口,都是乐辰自说自话。时间长了,她有点儿后怕。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沧蓠的神色,波澜不惊,眼眸深邃。乐辰噌地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次,她长记性了,敌不动我不动。
一个坐着,另一个看她坐着,都纹丝不动。日光婆娑,细密的光点落进房内,乐辰心下好奇不已:魔族,竟然会有阳光?
她来魔族有些时日了,但从来没有见过太阳。加之魔族的天,总是阴沉灰蒙蒙的,因此她一度认为,魔族是没有太阳的。
许是看出了她的困惑,沧蓠启唇解释道:“阳光普照,自然能够遍及三界的每一个角落。魔族长年阴暗,所以即便有阳光照射,也会很快被阴暗吞没。”
望着她白皙无瑕的侧脸,不施粉黛却依然美得动人心魄。他瞧得愣了,脱口而出:“辰儿,若是日后永远生活在这里,你可愿意?”
乐辰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对方已经知道了婚约的事,内心惶恐不安,答非所问地说:“这……虽是父母之命,然年代久远,再说当时情况与今日大相径庭,咱们不应该严守陈规,得多多考虑现状。”
沧蓠怔愣,完全没有明白对方的话里有话。
他不过是一时冲动随口问问,没想到乐辰居然连父母之命都扯出来。悄悄琢磨了一下,沧蓠暗道:莫非,这是辰儿给我的某种暗示?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大喜过望,想着提亲什么的自家老爹肯定没意见,可是乐辰那边就……
三界之中谁人不知,朱雀上神和青龙上神已然陨灭。他到哪里去找岳父岳母提亲去。
这样一想,平日嬉笑的二皇子殿下顿时苦着一张脸,呐呐地道:“那个辰儿,你家里有哪些长辈,赶明儿我让我父亲上门提亲。”
“咳!”乐辰闻言,一不留神口水吞进肚子里,呛到了自己,狂咳不止。
瞧着她咳得通红的小脸,沧蓠神色微变,连忙轻轻为她抚背通气。因着刚刚醒来,乐辰只着一件单薄的亵衣。故而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后背的大掌宽厚温暖,仿若记忆中父亲的手。
一时间不禁忆起父亲青龙,悲由心生,眼眶泛红。如果沧蓠知道,心爱的女子把自己当做父亲,非得气得跳脚。
眼下,他却是没有想到那里。瞅着少女微红的眼眸,泛起盈盈秋水,一双柳叶弯眉微微蹙起,好似受了满腹的委屈却无法言说。
那模样分外楚楚动人,弄得他深藏心底的大男子主义刹那间爆发。长臂一挥,直接将娇弱柔软的身躯揽进怀里。
乐辰愣了,沧蓠自己也懵了。
日影下斜,尘土飞扬。打在窗纸上,簌簌作响。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神思才渐渐回转。
“辰儿,是我唐突了。”不可一世的沧蓠耷拉着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低声道。
乐辰默默地看着他,想起两人的那桩不靠谱的婚约,眼皮子一跳一跳的。暂且稳住心神,她平静地道:“二皇子,你身份尊贵,乐辰高攀不起。”
沧蓠抬眼瞧着她,目光怪异幽深,眼底有抹失落和受伤一闪而过。静静地盯着她看了片刻,他肃然道:“辰儿,地位差异不能成为理由。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寻烨?”
他是魔族皇子,地位崇高。可是她也不差,乃是凤族皇者。
再说,两人均为十大神兽之后。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可能乐辰的身份比他还要高。他是父母只有一方是神兽,而乐辰却是父母均为神兽。
因此他猜测,对方拒绝自己,只有一个原因:她不爱自己。联想到三千年前的旧事,他心里不悦直接提及寻烨。
被人戳中痛处,乐辰心头微疼。
怔愣一瞬,她扬唇故作松松地笑道:“二皇子何出此言,乐辰与寻烨帝君早在三千年就已经结束了。”顿了顿,她望着踌躇满志的男子,不解地问:“皇子到底看上乐辰哪里?”
她其实更想说两人不过才见了两次,为什么他对自己一副情根深种的痴情模样。转念一想两人是有婚约的,说不定他是因为婚约才如此的。
于是,她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