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这才回过神来,通红着脸推开了他。“干什么你?!”
薛连衡不以为然,笑嘻嘻地道:“本王亲一下自己的王妃,怎么了?”
徽音红着脸,怒气冲冲地道:“薛连衡!你不要得寸进尺!”
薛连衡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有些失落地道:“原来是还是那么讨厌我。”
这些天,虽然徽音关心着他的伤势,可是别的事情她一概不管,不和他一起用膳,也不愿意让他搬过来住。
薛连衡以为她是还没适应嫁给他这件事,如今看来,她对他,也就仅仅是愧疚而已,而且这种愧疚也仅仅止步于她刺伤他的那一刀,没有一分多余。
这几日的相处,让他以为徽音已经接受了他。到头来,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不好意思。”薛连衡静静地道,“我出去了,生辰宴的事情,你别忘了。”
日子很快就到了六月,初夏的季节,街角的石榴花开得正望,大团大团的鲜红色在阳光下灿烂绽放。暖融融的风熏染而过,惹的花枝微微晃动,摇曳生姿。
酒宴设在东宫的宜和殿,一路过去,只见整个东宫都是彩灯高悬,红绸飘扬。
薛连衡他们到的略晚了些,走进殿中,就得先一一和已经落座了的众人问好。
今日毕竟是太子的生辰,东宫的人才是主角,徽音没有穿得过分艳丽。又因为已经及笄,亦不再用粉色,便穿了一件青色的宫锦流云纹裙裾,裙摆由下而上,由密及疏的绣着朵朵木槿,与薛连衡绣上的花纹如出一辙。未免太过素淡,她拿玉簪子挽起长发之余,又用了一只红色的桃花步摇。交相辉映之下,便让人觉得如同桃花流水一般,令人心醉。
她虽然只是静静地跟在薛连衡的身后,不曾主动说话,却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位便是徽音公主吗?听闻公主的曲声极妙,久仰了。”
听到有人恭维,徽音立刻屈身回礼问安,姿态仪容皆是无可挑剔。
薛连衡却闷闷地道:“你喊她什么呢?”
“哦哦哦,是清河王妃、清河王妃,一不小心喊岔了,三哥别生气啊。”
旁边的人听了,立刻笑道:“三哥,这怪就怪你这王妃的名声太大,大家都知道徽音公主是牡丹国色,自然就忘了你这旁边陪衬的绿叶了。”
徽音亦是笑着接过话来,道:“妾身不过是蒲柳之姿,就如丝萝附身于乔木,一切皆是依傍着郡王。”
薛连衡听了这话,似是极为欢喜,他牵起徽音的手,带她找到了位置落座。
太子一身四爪龙袍,尊贵无比,又是前呼后拥的架势,
却一看就是受尽宠爱长大的人,这样的人最受不得失去。难怪薛连衡后来深获帝宠,太子便坐不住了。
徽音正想着,太子已经举起酒杯,说起了谢众人今日光临云云。
完成了一切礼节上的事情,太子忽然就看向了徽音:“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早便听闻清河王妃是色艺双绝,今日有幸得见,王妃的姿态仪容倒真是如清风拂面,令人惊心不已啊。”
徽音低头谢礼,道了声:“太子谬赞了。”
到底是太子,一口一个“清河王妃”,绝无纰漏。
太子又道:“三弟能够得妻如此,真是好福气啊,本王也是羡慕得紧啊。”
薛连衡笑道:“太子这么说,身边的良媛娘娘可要不开心了。”
太子的身边今日竟然没有坐太子妃,而是坐了他最为宠爱的一位良媛。似乎是为了与太子相配,这位顾良媛竟然也穿了黄色。虽不是明黄,不曾犯了忌讳,可上头金丝绣的祥凤却应是正妃才能穿的。
想来也是恃宠而骄。
徽音想着,听太子与薛连衡一人一句的互相夸赞,一派兄友弟恭的样子。他们明明一个是当今太子,一个又是永安帝最宠爱的皇子,都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争夺皇位的人。可此时,又哪里看得出身上的争斗之意。
随后,酒宴开始,东宫的舞姬乐师们开始献舞奏乐。太子忽然道:“听闻清河王妃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更是颇擅箜篌,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听王妃弹奏一曲?”
徽音自然是不想答应,可是此情此景,又不可顾及薛连衡的颜面,她不敢应答,转头看向了薛连衡。
见薛连衡没有要点头应允的意思,徽音便道:“先人有言,瑶琴有六忌七不弹,箜篌亦是如此。徽音今日并未提前准备演奏,不敢贸然献丑。”
意思已经是明明白白的拒绝,却有人大概是为了符合太子,道:“清河王妃的那首《碧月流华》可算是名满大越呢。我还以为此生是没有机会听到清河王妃亲自弹奏了,既然今日得此机缘,倒真是要沾沾太子的光了。”
徽音婉言道:“那首《碧月流华》真的是世人误传。我不过是偶尔弹奏过几次,不知为何竟叫人听了去做成了曲谱,这才流传到大越。而我所奏,也不过是兴之所至的几个片段,并未成曲。想来,此曲应是那作曲的乐师个人所作,不过是冠着我的名字得以流传罢了。”
话音刚落,太子却道:“清河王妃谦虚了,听闻当年教坊乐师的一首《碧月流华》,便叫我们的清河郡王倾心不已,迷恋至今。这才千里迢迢地赶赴西楚,想要一闻王妃的原曲。”太子说话极缓,当真是一副储君的姿态,徽音听到这里已是有些尴尬。薛连衡喜欢她的事,她虽然已经听说了很多遍,但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实在叫她尴尬不已,却又无法打断太子的话。
太子接着又道:“想来,在西楚时,王妃的天籁之音定是让郡王一曲倾心,如此才有了今日的姻缘。清河郡王既有此幸,王妃何不让我们诸位兄弟也一同沾沾光呢。”
徽音还没来得及想好应对的言辞,薛连衡原本平和的神情一瞬变得恼怒,冷冷地道:“太子爷言笑了,徽音原是西楚的公主,如今又是本王的正妃,又岂是和乐姬琴师相提并论,可随便与人奏乐为乐?”
太子与清河郡王明争暗斗已非一日,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可在面子上,他们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从未说过重话,哪怕是朝堂之争,也未曾争锋相对过。
可今日,确实也是太子不依不饶,可清河郡王却也未曾隐忍,如此直接地反驳太子,语带不满。
宜和殿中,众人皆是屏气凝神,不敢多说一句话。
最后,还是太子让了步,他举了举酒杯,道:“此事是本王鲁莽了,多有得罪。清河王妃,本王这就敬你一杯。”
太子既然这么说,徽音也不得不斟酒回礼。
今日随侍的是合欢,可她虽然是大越人,也在西楚宫廷侍奉许久。可西楚宫廷的礼制不那么苛刻,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满是王公贵族的场面,一时间手忙脚乱的,斟酒的时候没拿稳酒杯,手一抖,满满的一杯酒就洒在了徽音的裙子上。
薛连衡见状,蹙着眉低声喝了一句:“怎么回事,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合欢一下便跪伏在地上,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徽音抚了一下她的肩,轻声倒了句:“没事。”又抬起头来对太子道:“是妾身失仪了,还请太子殿下容妾身先出去更衣。”
“不碍事。”太子说着对身边的顾良媛道,“你陪清河王妃一起去,王妃的身形和你差不多,府库中还有新制的衣裳,赶紧让王妃去挑选一件。”
徽音起身道:“让太子殿下费心了。”
说完,她看了看薛连衡,见他轻点了下头,这才退后离去。
顾良媛指挥着宫女带徽音找到了新衣。因着要和徽音一同回到席上,她便到门外等候,由合欢伺候徽音更衣。
合欢显然被吓得不轻,手脚微微颤抖,动作远不如平日里干净利落。徽音照着铜镜,自己理了理衣领,随口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怕什么呢?”
“没……没什么。”合欢慌乱地道,“是我不小心,害得公主失仪,今日是公主第一次出席大越王室的酒宴,就被我弄得……”
“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徽音道,“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徽音换好了衣服,离开了内室,却发现候在外头的人不再是顾良媛,而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