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田到了凤歧城,楮知忆就要继续留在凤歧城,可是她已经跟楮正良闹掰了。
楮知忆迈出大帅府大门,抬头看着下着细雨的天,樱/唇紧抿。
该寻个名目让楮正良将她供着,方才便宜日后行走。
“阿忆!”一道流气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楮知忆回头,瞧着杜月新袖着手倚在外墙上,歪着脑袋冲她挤眼睛。
杜月新形容与杜月兰颇有几分相似,模样极为秀气,颇有几分书生气,只那一双眼回复的染色。
楮知忆望着他,斟酌片刻,淡淡叫了一声:“舅舅。”
清冷平叙的语调,被微风细雨卷了调,平添了几分柔软。
特别那一声“舅舅”……
杜月新是流连花丛的高手,这一声低唤着实“禁断”徒生,令人想入非非。
但,话既搭上了,便该往下接。
杜月新走上前,笑道:“舅舅可把人叫老了,不如,叫阿哥。”
楮知忆缓步向前,垂了头看着脚尖,淡道:“你是楮知妍的舅舅,自然也是我舅舅。”
“舅舅也好。”杜月新笑着跟在她身旁,吹了声响亮的口哨,“要不要舅舅送你回家?”
楮知忆摇头:“和父亲吵了架,不便回去。”
“嗳,有舅舅在,你阿爸还能发作你不成?”杜月新笑道,“只是,你可要欠舅舅一个人情。”
楮知忆抬眸看他,迟疑片刻:“阿爸能给你面子?”
“怎么能不给,他这个……”杜月新一顿,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必知道。只管跟舅舅回去,只是……”上下打量她一眼,“今日晚上,得做舅舅的舞伴。”
“今日晚上?”
“司羽没告诉你么?”杜月新侧头瞧了一眼大帅府的大院,“我来就是送帖子来的,今晚我父亲在家办派对,要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位留洋回来的医生。”
“那位能救夫人的西洋医生?”
“正是。”杜月新道,“你是百里司宸的未婚妻,这样的场合阂该由他带你出席。但他不在,舅舅带你也一样。”
“多谢舅舅。”楮知忆淡然道谢。
她正要瞧瞧那留洋过的西洋医生是何许人,竟能成为杜月兰离开医院的理由。何况,要在凤歧城找到森田,只怕还需要这杜公子的帮助。
杜月新是个纨绔,纵然他对楮知忆存了龌蹉,但留着他公子哥的做派。他养在别院的女人,从不是强回来的,都是对方心甘情愿的附上身的。只因他对女人极慷慨。
从大帅府到楮公馆其实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但杜月新生生开了一个小时,待车在楮公馆前停住,杜月新从车上提了几只袋子跟着她往楮公馆走。
刚塌上丹墀,就听得里面传来一声急躁的吼声:“让你们去找大姐,一个个都站着干什么?”
“我们怎么知道大姐会去哪里,她才来几天啊,我们都不知道她有什么朋友。”楮知月不满地嘟囔着,“阿爸好偏心,大姐姐来了后眼里就再也没有我和二姐姐了,您都没有看见,大姐姐快把司羽给勾走了。”
“胡说什么。”楮知妍低喝道,“司羽不过是心里有愧。”对楮正良道,“阿爸,阿月说的对,大姐姐来凤歧城没几天,没有什么朋友,咱们去找也没有什么目的。要不,我一会再打电话问问司羽?”
“好,问,问问。”楮正良道,“你外公既然让阿忆参加今晚的晚宴一定有要紧事,让司羽帮忙找找,迟了宴会误事可不好。”
早上楮知忆和楮知妍都知道楮知忆是跟着百里司羽一起走,此时却当作不知,目的不过是令楮正良觉得楮知忆没有教养。
“误不了,误不了。”杜月新提着东西笑嘻嘻地走了进去,把东西放在桌上,把楮知忆往楮正良面前一推,“人我给你带回来了,傍晚我来接。这下子可给我瞧好了,阿忆可是我今晚的女伴。”
楮正良一怔:“这,阿忆是大少帅的……”
“是百里司宸的未婚妻。我知道。”杜月新不以为然地打断,“这不他不在,我这个当舅舅的当阿忆男伴又有何不可?”转头看向楮知忆,“是吧,阿忆?”
楮知忆抿唇不答。
“哇,好漂亮的钻石项链。”楮知月忙不迭地打开了桌上的盒子,对楮知妍讨好地笑道,“二姐姐,舅舅又给你送礼物了,好漂亮呢。”
楮知妍看着那挂湛蓝的水滴状蓝宝石项链,眼角露出一抹得意地笑:“舅舅,您……”
“嗳,这是给阿忆的。”杜月新接过项链放回盒子里,摸了摸楮知妍的脑袋,笑道,“这是舅舅送女伴的,你自己有司羽送,可不能眼馋。”
楮知妍本来脸上有些下不来,但听到“女伴”二次时立刻就笑了:“舅舅,大姐姐刚刚来,还没有几件好首饰,你可得多送些,送足些。”
杜月新的女伴是做什么的,楮知妍再清楚不过了。杜月新要对楮知忆下手,她恨不得此刻楮知忆就能住进杜月生的院子,从此断了百里司羽的那点子愧疚。
“我不需要这些。”楮知忆看向杜月新道,“你可自行送人。”
“那可不行。”楮知妍笑道,“姐姐可能不清楚,晚宴的时候一定要配上项链首饰方才华丽,否则太素净,可是不礼貌。”
楮知忆淡道:“二妹可能不曾听过这句话。”
“什么话?”
“腹有诗书气自华!”
楮知忆看向楮正良:“阿爸方才说杜姐夫请我出席晚宴?”
想到早晨的那一番对话,楮正良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角:“是,是!”
楮知忆转头看向杜月新:“你知道我可是受邀的客人?”
杜月新一脸不解:“姐夫,我爸什么时候请的阿忆?我怎么不知道?”
“就方才。”
楮知忆不想再听他们这些琐事,抬步上楼:“我休息,不要打扰。”
楮知妍被她那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气得脸都变了色,这是骂她是腹无诗书的草包么?
当下问杜月新:“舅舅,你在哪里找到的大姐姐?我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杜月新能去的地方无非是花天酒地之处,楮知忆要是去了那种地方她可要好好往百里府传传。
话音刚落,电话铃便响了,楮知妍离得最近,以为是百里司羽,飞快地接了电话,却发现来电话的是百里夫人,便将电话给了楮正良。
话过两句,楮正良挂了电话,拍了拍楮知妍的肩膀,道:“我们都错怪了阿忆。”沉沉地叹了口气,“阿忆跟百里家解除婚约了。”
他早上说要弃她保楮知妍,她那样生气,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去百里家提出退婚,提出回麓山。
不愧是他的女儿,虽然嘴上硬,可是却事事都替楮家着想。
楮知妍却脸色大变:“她跟百里司宸解除婚约了?”
楮正良点头:“解了。”
楮知妍脸色刷白,她解除了,她怎么能解除婚约。她还是百里司宸的未婚期时百里司羽就敢动心思,要是没了百里司宸这个阻碍,百里司羽还不毫无顾忌?!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百里司羽有机会。
楮知妍看向一旁杜月新,笑道:“舅舅要不要回去准备准备?我送你。”
杜月新知她有话要说,无所谓地耸耸肩:“好。”
楮家一家都要去叁加晚宴,傍晚时分,人人梳妆整齐,就连楮知韶都穿上了西服。百里司羽早早来接楮知妍,杜月新拔着脖子看楼上。
楮知忆换了身洋装下楼,白色尖领洋装,脖颈上的伤口结成一道细细的痂,仿佛一条系颈上的项链,竟生出几分瑰丽来。
她不再穿着素面布鞋,穿着杜月兰之前为她买的高跟鞋,头发从缎带束了小辫子垂在身后,高贵精致又染了一抹古韵,跟烫着卷发的楮知妍和剪着学生头的楮知月站在一处,竟是最惹眼的。
杜月兰买小了一码鞋号,楮知忆穿得磨脚,但她知道穿布鞋定然失礼。
她不怕被人笑,但她不愿被人说她没有教养。
她的教养系外公所给,外公入土为安,她不想连累外公受人诋毁。
待楮知忆走到最后一层楼梯,杜月新绅士地上前递上了手,微微弯了腰:“小心。”
楮知忆并不搭手,迈下楼,看着瞠目结舌的大家,淡问:“我脸上可有花么?”
她脸上没花,只是脂粉淡淡,朱/唇微点,恰到好处令她瑰然生色。
百里司羽脸色一变:“你也要去?”
“阿忆是我今晚的舞伴。”杜月新站在楮知忆身旁,冲百里司羽挤了下眼,“她已经跟百里家解除婚约了,你不必有所顾忌。我会好好照顾阿忆。”
“不走么?”楮知忆扫了他一眼,颇有不耐。
这一身衣裳穿得她极不舒服。
“走。”杜月新体贴地为她披上了自己的狐氅,笑道,“是我欠妥当,下午没给你置皮草。先穿我的罢。”
“香水味太浓,呛人。”楮知忆掀了狐氅,直接往外走。
这点寒意,她受得住。
那个人……不也是春寒料峭里只穿单衣么。
百里司羽眸色一沉,这个女人,也不怕冻生病。不过,他心底又有些欢愉。她到底是嫌弃杜月新的。
而且,他的氅就没有香水味。
百里司羽正要追过去,就被楮知妍拉住了。
“司羽,帮我看一下拉链,好像卡住我头发了,好痛。”
百里司羽只得低头帮她检查裙后拉链,只这一会的功夫,楮知忆已跟杜月新走远了。
楮知妍看着百里司羽眼里的失落,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今晚,她一定会让楮知忆成为整个凤歧城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