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要看看,究竟孰是孰非,何人才是那个鬼!
徐正杰诺诺领了是,在司徒瑾颜严肃的神色下,连忙把衙差们都派遣了下去。
这个时候,司徒瑾颜才温和了些神情,走前陆晓昭面前,“晓昭,你不会怪姐姐推翻重审吧,这都是为了你好。”
陆晓昭平和地摇了摇头,嘴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颜姐姐,不用多说了,我相信你。”
“嗯。”司徒瑾颜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便有衙差来给陆晓昭重新套上了枷锁,在司徒瑾颜深重的目光里,拉往了后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莫半刻钟后,两路派出去的衙差都纷纷奔了回来,汇聚在了审判堂间,而府门后也再次走来了一脸不屑的白子逾。
衙门开审,总是会有一些闲来无事的游民在外观看,把整个公堂门槛塞满。徐正杰从一侧登上公安桌,随手便将惊堂木拍了一下,大念“肃静。”
大堂间顿时陷入一片安静,白子逾这时走近司徒瑾颜面前低声道:“看看你还要耍什么花样。”
司徒瑾颜不予理会,白子逾便径直朝徐正杰拱手请示道:“请大人传受害者家属李夫人以及犯人。”
听闻,徐正杰便照着程序把李夫人和陆晓昭都召了进来。
司徒瑾颜也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公堂重地,所以当堂间响起两排木棍整齐落地的抖动时,她的身子居然很不争气地微微震了一震,连着深呼吸的模样被白子逾瞧见,对方当即投来一个轻蔑的讥笑。
司徒瑾颜慢慢使自己平复下来,此时陆晓昭与李家夫人已经都跪在了堂间。
“周氏,良娣要求重新审理此案,你有何冤屈,就再说一遍吧。”公案桌上的徐正杰显得有一丝不耐烦,他定是觉得司徒瑾颜不是疯了就是在没事找事。
堂下的李夫人一听此事就只顾着掩面而泣,一旁的白子逾见状,连忙将话揽过。
“大人,小民是李夫人的讼师,就由小民把案情重诉一遍吧。”白子逾道。
徐正杰点了点头,“准许。”
“八月三日的上午巳时分,左丞相府的一名管事小厮陆晓昭,曾来到河西桥馆的郁香酒楼置酒,期间因为个人样貌与价格问题与酒楼李掌柜大打出手,从此结下梁子,当夜子时分,陆晓昭因为气不过白天之事,便趁着夜黑风高潜入李府将李掌柜杀害,岂料天网恢恢,凶手因为不是惯犯,杀人后心里紧张,以至于没检查李掌柜是否死亡就急匆匆逃离了案发现场,不仅在窗台留下了血掌印,还被李掌柜临死前血书留下相字的证据,以上所诉,皆有人证物证,请大人定罪。”
白子逾一番长篇讲解说得头头是道,听闻,旁观的群众与徐知府都纷纷半信半疑地点着头。
司徒瑾颜却是嘴角一笑,对着白子逾问道:“仅是凭一次争吵就被定为谋杀动机,白讼师断案为免太轻率了吧?”
白子逾看向她,脸上也丝毫不示弱,“言语往往是最能激起人们内心愤懑的东西,良娣又凭何断绝这不能成为杀人动机?”
司徒瑾颜知晓他是讼师,嘴皮功夫定是说不过他的,索性不再与他再争论这点,“即便如此,李掌柜临死前留下的血字,何以证明就是指的陆晓昭?”
“李掌柜不识得小厮名字,留下相字有何奇怪,再者,白日里李掌柜恰巧就是与相府的陆晓昭发生的争执,除非被告人能拿出案发时不在场的证据,否则这足以将他定为谋杀罪!”白子逾道。
司徒瑾颜不禁将目光望向陆晓昭,却见他失望地摇了摇头,低哑着声音道:“我每晚都是亥时过后就回院子里一个人睡,没有人证。”
白子逾听了,得意地朝司徒瑾颜笑了笑,似乎答案早已在了他的意料之中。
“被告人还有何要陈述的吗?不然本官将要定罪了。”徐正杰在上面催促着,略显焦急地看向司徒瑾颜。
而司徒瑾颜却仍旧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我还想再看看此案中所谓的证据,血掌印。”
白子逾听完便将案桌上事先摹刻好的指纹印拿来,正要打开时,却被司徒瑾颜扬手回拒。
“这里看不清晰,还是有情白讼师与徐大人一齐往李府走一趟吧。”司徒瑾颜说道。
徐正杰自然是不敢忤逆她的意思,见白子逾也没有什么意见,便下令道:“那便听随娘娘的意思,咱们去一趟李府吧。”
说完,一行人浩浩荡荡,带着一众衙差来到了李家大宅。
依旧是那个血腥狼藉的书房,司徒瑾颜直接走到了窗台边有血掌纹的地方,在所有人的疑惑中,转身看向李夫人,“这便是案发时凶手留下的血掌纹了吧。”
李夫人连忙点了点头。
司徒瑾颜却接着嗤鼻一笑,“荒谬!”
所有人听闻皆是一顿,纷纷朝她看去。
“从纹线的宽窄、大小和清晰度来看,这分明是一个成年人的掌纹!”司徒瑾颜继续说道,知道他们都听不懂,索性直接从外喊道:“传犯人陆晓昭!”
随之陆晓昭架着拷锁进来,司徒瑾颜摊开一张白纸在他面前,让他沾上印泥按下一个鲜红的掌印,随即又让一名中年衙差也照着一样的步骤按了一个。
两张白纸上的指纹一经对比,细心便会发现其中的纹线确有差别。
司徒瑾颜在徐正杰与白子逾都看清楚的情况下,再把陆晓昭的掌纹放在窗边与血掌纹对比。
“很明显,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纹路要比这细上许多。”她道。随之又再把方才中年衙差的掌纹与血掌纹进行对比,纹线宽度竟然奇迹般地相似!
她不禁脸上一怒,直接冲徐正杰呵斥道:“这血掌纹分明是一个三十到四十之间的中年男子的掌印!徐大人,事发后你究竟有没有验掌纹!”
徐正杰被她突如其来的一斥吓得连忙下跪,“下官该死!”
这时,白子逾见了,不甘心地走前,“如果陆晓昭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
“是啊,凶手是谁?”司徒瑾颜不着边际地也跟着一问,眼神却精锐地落在了李夫人身上,“李夫人,你说呢?”
周雪兰被她突然一个反问,脸上显得有丝错愕,还夹着雾水的眼睛四下转了转,半响才支支吾吾地应道:“民…民妇不知啊…请娘娘一定要替我家相公申冤……”
司徒瑾颜意味深长地将她看了一眼,未多理会,转身又坐在了书案前的椅子上,正是李掌柜死的位置。
“徐大人,起来吧。”她语气平淡地冲地上跪着的徐正杰说道。
徐正杰赶紧起了身,闻之连忙走近她身旁,狠狠擦了一把额头薄汗。
“本宫曾经看过衙门的仵作报告,关于伤口的注解是长一点二寸,由下往上成斜角,也就是说,凶器应该是这样刺入体内的,”司徒瑾颜一边说着,一边顺势从桌面拿起一把扇子朝着自己胸口比划着,“李掌柜当时应该是坐在椅子上被害的,所以不管凶手是谁,按照握刀的正常姿势,伤口都应该是由上往下,而不是由下往上!由此证明,李掌柜分明属于自杀!”
“自杀……”
“怎么会是自杀呢……”
话一出口,立即引起了在场人的热议,纷纷相觑相望,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只有李夫人在此时显得有些慌乱地垂下了头。
司徒瑾颜锐利的眼神直锁她身,恰逢这时,从外跑来了汀兰。
“娘娘,耦禹的人到了,我已经将他们安顿在了府外等候传见。”汀兰俯在司徒瑾颜耳边低声说道。
司徒瑾颜欣慰地点了点头,随之便起身走在了李夫人面前,“李夫人,不知你对本宫的推测有没有意见?”
李房夫人的眼神略显恐慌,双手也紧紧揪住了衣角,却仍旧摇着头对司徒瑾颜哀求道:“娘娘冤枉啊,我家相公分明是被歹徒杀死,他能有什么理由自杀啊!”
见她仍旧冥顽不灵,司徒瑾颜只得无奈地收回了悲悯的眼神,漠然道:“他当然有理由自杀,因为他不仅亏空了郁香楼的所有账目,还额外欠下了包括鹤颐楼掌柜在内的二十万两银子,你的宅子根本不是卖给鹤颐楼掌柜,而是拿去抵债了!但你不曾想鹤颐楼的掌柜却是个好色之徒,竟在你守丧期间就向你提出改嫁一事!所以你才急匆匆地想要回到老家耦禹!所以你才愿意收取徐知府的五百两纹银答应就此撤案!”
在南昭刑法里面,李掌柜既没儿子,也没了父亲,只要他一死,所有欠下账目都将付之东流,周雪兰作为外嫁的女人丈夫意外被杀害,亦可以合情合理地撤之身外,之间的债务自然而然地就都全部落在了杀人者,也就是陆晓昭身上!
此一计,债主们耐她无何,刑律更耐他们无何!
听完司徒瑾颜全部的话,李夫人就像是突然被人狠狠刺了一刀子一般,一下重心不稳,直接睁大了眼睛摔倒在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这这般膛目结舌的结论除了惊讶再无其他,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们活生以为见了鬼。
“传李掌柜!”司徒瑾颜朝外一声喧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