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苏剑千,见过老前辈。”
“完了。”掌柜心里暗道,他这个小酒馆哪禁得起神仙打架?自己挪动着他圆滚的身子,灰溜溜的跑下了楼,领着客人入房的小二也是提着心,悄悄从一边走过,匆忙跑下了楼。
那老头挠了挠脖子,转头看向苏剑千,冷声笑道:“剑痴这名号,什么时候成了善名?有事都来求我了?我可不是开慈善堂的。”说罢,入了室内,掩上了门。
身后陆良火急火燎的赶到,见此现状着急说道:“看吧,别人都没空搭理你,我们还是识相些,住上一晚,老老实实赶路去吧。”陆良拉着苏剑千回房。
苏剑千见老前辈无心搭理他,也是有些失落。
这样可就麻烦了。
“剑痴?难道就是那个为了练剑,杀掉妻子,逼得儿子学剑的剑痴?”不远处的房间里,女子隐隐听到外边的谈话,暗自心惊。本是随意入住,谁知竟有如此恶人与他们在同一屋檐下。
女子摘下银冠,散发披肩,正想脱下腕上红绳系着的银铃,眼神多出了几分担忧。也罢,只不过是呆上一晚,明天便动身前往易溪城。
寂夜无声。
春雨过后的南域早上,青山被蒙上了一层面纱,青石镇上的那一条老青石街也是早早就有人起来干活,许多行人都都是小心翼翼的踩在被雨淋得光滑的青石道上。
与那些一步一探的农夫,商贩们不同,那身着丝绸华衣的何易安,大步行在这青石道上,身负一剑,直穿街道,来到了一家酒馆门前。那酒馆小二也是睡眼惺忪的打扫着门前,没有第一时间注意何易安的到来。
待那小二打了个哈欠,定睛看向眼前之时,不由慌了神,这不是昨天找老神仙的那个人吗?有些慌忙的说道:“客,客官,里边请。”
何易安没有看向小二,而是直向酒馆内行去,扫视酒馆内,寥寥无人,当他把视野转到楼梯旁的角落时,眉梢不由翘了翘,快步行去:“老前辈,剑我已带来了。”
何易安对着眼前这位邋遢老头,毕恭毕敬的说道:“还请老前辈移步房内,以免.......”
“这穷乡僻远的,你怕什么?再怎么出事,也不是冲我来的?拿出来给我观赏观赏。”老头一扔手中被啃得干净的鸡腿骨说道。
何易安迟疑了一番,随即解开所负之剑,双手捧剑奉上。
那老头将眼神放光,他那油手往那脏破的衣裳上擦了擦,接过那柄剑,左右观摩,剑长两尺,剑柄似紫色琉璃,有双龙缠绕柄,吐珠于顶。
老头看向剑鞘,嘴角扯了扯。
何易安笑道:“这剑我寻来之时本无鞘,我便找了个铁匠帮我打了副。”
那老头嘴里轻狠的吐出两字:“糟蹋。”拔出剑,将剑鞘扔在了一边,仔细翻看,眼中时不时冒出精光,嘴角不禁翘起。
一旁的何易安像是向教书先生交上文墨,待评的孩子,一旁空流冷汗。他的时间可实在是不多了,此番找到剑痴也算得上运气好而已,若是错过了剑痴,他真的不知去哪求人去。
二楼的楼道上,一名衣着有那么几分男装打扮的女子揉着惺忪的眼睛,走向隔壁房,无意望见了楼下老头观剑一幕,转过头,没有多看。
“砰砰砰!”
“钟馒头。”
“砰砰砰!”
“钟烨!”
楼下观剑的老头眉头慢慢皱起,一旁何易安见罢,冲着楼上高声道:“这位姑娘,大清早的,很多房客还没起床呢,还请安静一些。”
那女子咬牙切齿,转身走回了自己房间。
“这柄剑还真藏有那么几分玄妙。”老头缓缓直起身子说道。
“剑中玄妙,我虽未看透。”老头笑呵呵的说道,看向眼前的年轻人:“想必你已经有些眉目了吧?”
见何易安未说话,老头继续说道:“你既然有了这把剑,好好修炼顿悟,待参破剑中奥秘,你的修为境界提升得可不止一星半点,到时候自我了断这份孽,不是一个法子?”
只见何易安一脸愁容,轻叹说道:“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她的实力提升得太快,我心有劫,只怕我这一生无望达到那个境界。”
老人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说道:“此剑有些玄妙是不错,只可惜我已经有一柄好剑了。”老人指了指那布裹的“拐杖”,又道:“这一柄剑,够我折腾一辈子了。”说完老头还显摆了自己那缺少手指的手掌,嘴角裂得老大,露出那一口带着黑印的黄牙。
何易安见老头拒绝,心头有些着急,问道:“前辈,您需要什么,我会尽量满足您的,只求您出手帮帮我。”
那老头冷笑道:“自己造的孽,叫谁来帮断?”说完,眉头一挑,又道:“我该走了。”
二楼那女子又跑了出来,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暴力的敲打房门,而是丧着脸缓慢的敲着自己师弟的房门。
“我此次来着只为了等一个人,现人也到了,我也该出去溜溜了。”老头说着拿起“拐杖”起身就想离开。
何易安还想挽留老头,再谈谈,可不知如何劝说,只得问道:“不知前辈等的是何许人物?”
老头懒洋洋的说道:“我从追魂楼请的剑道杀手。”
“哦?”何易安见有些希望,心想或许能帮上些什么,问道:“不知老前辈请这杀手杀谁?”
那老头仰头狂笑,将店内的人吓得不轻,楼上那女子也停下动作,观望楼下。
“我请的剑道杀手,当然是杀我了。”那老头说得自然大方,大摇大摆的出了酒馆去。
若是其他人说出此话,定然将他当作疯子,可这老头偏偏是那为了练剑,杀妻弃子,逼得儿子提剑与之相残的剑痴。这凶名在灵州传了个遍,无人不知这为剑痴狂的老人,是为了剑道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主。
“老前辈,老前辈.......”何易安追出酒馆,哪还有人影?只得向东面追去。
“噔噔噔。”
此时楼梯上苏剑千急匆匆的下了楼,看了眼追出去的何易安,也紧紧跟在后。
“呀~”女子身前的房门打开,里边那名为钟烨的男子搭门旁,慵懒的问道:“怎么那么吵......”揉开惺忪的双眼看清眼前之人后,钟烨尴尬道:“陈,陈师姐,这么早啊?”
钟烨四周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女子鼻子一抖,脸色顿时大变:“喝酒,喝酒,看你把自己喝成什么样了?外边都翻天了,真不知道你哪天会死在酒上。”陈芳婷掐着钟烨的耳朵,使劲往外扯。
钟烨哭着脸跟着师姐出了房间,苦苦哀求道:“师姐,师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是哪片天翻了呀?”
陈芳婷在放开钟烨之前,还使劲一扭,痛得钟烨捂着耳朵,直吸凉气。
陈芳婷瞪了一眼捂着耳朵,可怜巴巴的钟烨,又朝钟烨勾了勾手。
钟烨捂着的耳朵还火辣辣的疼,哪敢再靠近?害怕的摇头。
气得陈芳婷眉头拉低,眼睛瞪得老大。钟烨只得怪怪把脸凑了过去。
那陈芳婷烨也稍微靠近了些,压低嗓音说道:“那恶名传遍灵州的老疯子剑痴买了追魂楼的杀手来杀自己,这会儿才刚往东边去呢。”
钟烨闻罢,不由自主的长大了那能塞下一个鸡蛋嘴巴,这名热血澎湃,心里痒痒的玉清门的男弟子直白的问道:“要不,要不我们跟上去看看?”
唔......”陈芳婷抱手于胸前,思考了起来。
小镇东边泥泞的路上,一名身着黑褂的男子缓慢的走着,抬眼看了看小镇方向,冷哼了一声,停下脚步。
不知何时,一名拿着“拐杖”的残手老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黑褂男子身旁,顿了顿手上的“拐杖”说道:“我花了那么多钱,就请来了你这一个诡影剑君?就算追魂楼无人,那多派几个意思意思,用不着这么忽悠我一个残疾老头吧?”
被称做诡影剑君的黑褂男子淡然一笑,言道:“我们追魂楼向来是讲规矩,既然剑痴老前辈在追魂楼买了人命,我们追魂楼定当将那人命收走。”
这诡影剑君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暗骂道:要不是楼主怕麻烦,派我来打发打发这个老疯子,我也不至于放弃那单好活。
那老头嗤笑道:“看来你们追魂楼将剑仙王勿奉为杀榜第一,不过是蹭蹭人家名气。我尿都撒到你们家门口了,也不见有几个人出来处理,还真派你这种玩剑的小子出来卖脸皮子?”
诡影剑君扯了扯脸皮,笑得生硬了些,说道:“老前辈既然向我们追魂楼买了自己命,那我定当尽全力捧住您的人头。”诡影剑君“铮!”的一声拔出一柄长剑,一步蹬地而起,身法极快,一剑凌厉的刺向那残手老头。
残手老头挑“杖”一扫,弹开这一剑,笑道:“你这剑太差,太差,就是有那么一点速度,力道都使不上些。”
诡影剑君后翻落地,侧面攻向剑痴,无一不被挡回,伴随回来的,还有剑痴嘴里传出的冷嘲热讽。
“这剑,太慢。”
“这剑,太庸。”
“这剑,........”
何易安从跑出镇子,来到了二人不远处的一颗树下,不知所措的看着。
随之苏剑千也跟了过来。只见那残手老头像是钉在了原地,脚步未曾动过一毫,任凭一旁的黑袍男子如何进攻都能破掉对方的攻击。
这老人家虽不修边幅,对剑的进攻却是如此了解,纵然那黑袍男子身法越来越诡异,可那老人家皆是一招破之。苏剑千双眼放光,仿若碰到了一块宝,紧紧盯着两人一招一式,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哇!是诡影剑君!他可是追魂楼血戮榜名列前茅的杀手。”不知哪里,又蹦出一男一女,那男的还一惊一乍的指着前方。
陈芳婷掐钟烨手臂,使劲往回拉:“你给我安分点。”
两人正好来到苏剑千的身边,苏剑千心中有惑,便向二人问道:“两位朋友,不知道那老人家是何人?”
钟烨嗤笑道:“小子,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呀,连剑痴袁承茂都不知道?”
“钟馒头,你给我少说点话。别一张嘴就把我们玉清门的面子给吐了。”陈芳婷边说边打量着苏剑千,小声嘀咕道:“看来不过是个踏入修途不久之人,也难怪他连剑痴都不知道。”
两人不再理会苏剑千,转过头去。只见那诡影剑君身法越来越诡异,最后竟快到只能看见黑影在闪动。
“剑痴?是个好称号,不知这称号从何而起?”
陈芳婷以为只要自己报了家门,眼前这个刚踏入修炼之途,穿着穷酸的小子定然不敢再接近他们,谁知这人就是个愣头青,不知所畏的来到这里观战,不知所畏的搭讪着他们。
钟烨擦了擦拳头,声音凶狠了起来说道:“小子,别打扰我们看好戏。”
苏剑千默不作声,也转过头观战。
“这剑。”残手老头咧嘴一笑,终于挪动脚步,闪开。“还不错。”
诡影剑君哪会错过这次机会?手中所持剑上附着一层淡薄的黑气,刚落地的脚一点地上,身子犹如鬼影一般,一晃悠就到了残手老头的身后,瞬间连劈带砍不知出少招,甚至旁边的几棵树都被削得平整。
“叮叮叮。”
“三劫境之下吃了你这招不死也已经重伤了吧?”残手老头横着他的“拐杖”,缠绕的脏布被诡影剑君砍得稀烂,散落在地。
那“拐杖”也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残手老人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柄剑。
苏剑千眼中神采绽放,远远的盯着那柄剑。深蓝色的剑鞘上浮雕着银色龙纹,踏着祥云。剑翼也是通银,映着寒光,剑柄比上一般的剑要长,上边还缠绕着陈旧的布条。
苏剑千脑中自动映出那本册子第一页的画像。天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