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老爷看在多年的情面上，去看看姨娘吧。”
小丫鬟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着，泪流满面。
张姨娘心里不安，恨不得把这丫鬟赶出去算了，可碍于自己在凤国公面前的形象，还是不得不装模作样的做出如往常一般的温婉，“老爷，可要去看看？”
凤国公眼神复杂，他和柳如烟相识十几年，她也在他的身边服侍了十几年。这么多的年月里，怎么可能没有真心。
就算知道她和高佑有染的时候心里怒气冲冲，可那是一回事，现在她就快要死了，需知人死如灯灭，什么恩怨情仇，也都消洱了。
良久的沉默后，凤国公缓缓起身，在张姨娘震惊又不安的视线中，对着小丫鬟道，“走吧。”
他甚至没看她一眼，急匆匆的就去了柳姨娘的院子。
张姨娘瘫软在黄花梨木的椅子里，椅子垫了软缎，分明是柔软的，她却觉得背后被咯的生疼。
恍惚之间，凤岚乔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她让她要注意该注意的人。
没想到，竟是早以为没有翻身之力的柳姨娘吗？
不，凡事没有那么绝对。
张姨娘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却始终惴惴不安，半晌才撑着身子坐直了。
她想要跟着去看看，却没有力气，不敢去面对。
要是，柳姨娘真的再次得宠了，她该要怎么办？
她想不到。
凤国公跟在小丫鬟的身后大步走着，目光在小丫鬟瘦削的背上和身上破旧的衣服上扫视了一圈，心里有些酸楚。
伺候的丫鬟是这幅德行，柳姨娘现在只怕也不怎么样。
饶是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踏入荒凉的院子，看见躺在床上瘦削的颧骨高高，脸色苍白的柳姨娘，他的心还是狠狠的震颤了一下。
“老爷……”柳姨娘目含水光，楚楚的看着他，一如当年初见的时候，身如蒲柳，眸光楚楚。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态。这是和高佑苟且，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
这么一想，他的目光又冰冷起来，寒意凌冽。
“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柳姨娘看他这样，眼里的亮光暗淡了几分，苦笑一声，勉力支撑着坐起来，她一坐起来，凤国公才发现她身上穿的衣服单薄的很，根本不足以在冬日里保暖，被子也只是一床破旧的棉絮而已。
就算不重病，在这样凛冽的冬日，她也迟早会冷死。
“没什么事情，妾身，只是想要和老爷说说话而已。”柳姨娘苦笑着道，“这几日妾身总是做梦，梦见当初在江南，和老爷你初见的时候。”
“若是人生只如初见就好了。”她惨淡的一笑，泪水从惨白的脸颊上滑落，滴落在嘴角，苦涩万分。
“当初在江南，你和高佑， 不是也……”凤国公拧着眉讥讽道，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当初柳姨娘是因为不能和高佑在一起才勉为其难的选择了他。
无形之中就是做了比较，仿佛他比高佑差了许多，只是逼于无奈才做出了选择。
“老爷真的相信那些吗？”柳姨娘泪光闪闪，仿佛崩溃一般的大吼起来，“这些年，我对老爷你如何，老爷真的不明白吗？”
“若是无情，又怎么能做到？”
这句话狠狠的敲在了凤国公的心上。他对柳姨娘有真心，甚至不是一般的情深意浓。
柳姨娘也是深谙这一点，她只要哭的凄惨，凤国公不可能不为所动。
“老爷，当初那件事，本就是有人陷害。”柳姨娘苦笑着道，渐渐地变成低喃，闭着眼任由眼泪流淌，“只是现在说出这些，老爷只怕也不会信任我了。”
“罢了。”她的声音低落下去，仿佛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在死之前还能最后见您一面，如烟已经满足了。”
话音未落，长睫颤动了几下，渐渐消洱的音色伴随着倒下的身体，渐渐坠落。
凤国公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好轻，简直没有一丝的分量。抱在怀里才感觉到，她是真的很瘦弱。
“叫大夫来！”他闭了闭眼，大声吩咐，抱着柳姨娘大步踏出了院子。
他是为了知道柳如烟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仅此而已。凤国公告诉自己，脚下却步履如飞，飞快的进了自己的院子。
锦玉阁，张姨娘恹恹的靠在美人榻上。
张嬷嬷无声的推门进入，在她面前福了福身。
“怎么样了？”张姨娘看她一眼，“老爷是不是又原谅柳如烟了？”
“老爷他，抱着柳姨娘进了自己的院子，到现在还没出来。”张嬷嬷抿抿唇小心翼翼道，“大夫也已经跟着进去了。”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张姨娘的身子还是狠狠一晃，半晌才遮了眼睛苦笑一声，“果然如此。”
就算被背叛了，凤国公还是忘不掉柳姨娘，只要她略施小计，哭几声，就还是会被勾回去。
凤岚乔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在耳边响起，让她烦躁的闭上眼。
“真该死！”张姨娘咬紧了牙，心里恨意绵绵，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赶尽杀绝，把柳如烟直接弄死算了。
没想到事到如今，她尽然还有翻身的机会！
不能这么下去了！
张姨娘霍然起身，要知道柳姨娘向来巧言令色，要是被她糊弄过去了当初的事，转过头来倒打一耙，她倒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必须先下手为强！
“嬷嬷，给我更衣！”她吩咐道，“我要去梧桐苑。”
……
天一居。
厢房内燃着香炉，凝露香淡雅的味道让人清神静气。
凤岚乔握着一个小金锤，小心翼翼的把核桃捶碎了拨开，挖出完整的核桃仁。
她弄了半天也才凑齐一小把，蹙着眉扔下小锤，捻起核桃仁丢进嘴里嚼碎咽下，咔吧咔吧的吃起来。
“无聊了？”宁珩点点她的额头，眼带笑意。
越是相处越是发现凤岚乔不同的一面，她沉稳机智，聪慧灵动，却也会小孩子气的喜欢吃东西，为自己的身材发愁。
发现的越多，就越是喜欢。
“嗯。”凤岚乔点点头，刚准备说什么，赤练忽然从外面进来，凑到她耳边低声报告了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