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盖月,孟汐昏迷了三天三夜,未醒。
陆郞中这才发现她颈后的青筋,更加确定是中了蛊术。
苏羽被高阳留在宫中,几乎与外界隔绝,完全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三天后回来,才踏进回雪院,只见仆妇们匆匆进出,才知道孟汐已经昏迷不醒。
如意见到他时,眼中似有怨恨,却又不敢说什么。
苏羽冲进屋内,只见孟汐沉沉睡在榻上,面容苍白。
“怎么回事?”苏羽只觉心中一痛,自己到底在忙些什么,明知她的病不能耽搁,居然还一晃过了这么些天。
“夫人的病早就一天似一天的严重了,她怕打扰你忙正事,不许我说,那日你前脚刚走,后脚夫人就昏过去了,至今未醒。”
“陆郎中怎么说?”苏羽皱眉,心中不断自责,自己以为不急在这一时,却不曾想这蛊术居然如此凶猛。
“陆郎中说是去找他曾经认识的巫医了,过几日便回来,只说夫人目前倒无性命之忧。”如意轻声道:“这次夫人先是头疼,然后慢慢的人就恍惚起来了,也不知道是生的什么怪病,竟会这样。”
“原本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苏羽在她榻前轻轻坐下,只见她双目紧闭,整个人没什么知觉似的,不由伸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心中思忖,如果这蛊术不是要害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放在从前,他一定会最先怀疑到太后身上,但如今太后被囚禁在梅苑里,宛如活死人一般,朝堂上再无敌人,如果有人向孟汐下手,一种可能是冲着他来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冲着孟汐本人来的。
直到黄昏时分,孟汐仍未醒来,苏羽一个人去了书房。细细思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突然想到那日高阳不请自来,破天荒地去厨房帮忙,还害她弄伤了手指的事情。
就在那一瞬,苏羽马上又联想到高阳将宛州兵符交给安远寒的事情。
他隐隐觉得,真如陆郎中所说,需要孟汐贴身的东西来做为下蛊的引子,那么安远寒手里一定有江墨的旧物,除此之外,高阳最近也来得很勤,顺手牵羊也不会被发现。
苏羽眼中一凛,原来自己四面楚歌,居然身在其中而未觉。
聚春园,如今高阳虽为摄政王,却仍然住在这里。
白小桃见他回来,亲自去端了些点心出来,笑道:“我自己做的,尝尝好吃么?”
高阳在桌前坐下,尝了两块,淡淡道:“你倒底是手巧心思也巧,的确不错。”
“如今宫里事忙,见你好像人都清减了些。”白小桃替他沏茶,高阳抬眼看着她,幽幽问道:“你说如果让一个女人对男人彻底死心,有什么好办法?”
“莫过于这个男人将她的心伤透,如果真的痛了,自然会放手。”白小桃神情有些暗淡,轻声道:“如果没有伤透,女人总以为男人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所以说越聪明的人,有时候越容易伤人而不自知。”高阳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唇边泛起笑意。
太傅府,高阳如今上门再不需要避人耳目,谁人不知当今朝堂上是太傅与宁王二人的朝堂。
书房里,高阳开门见山,直接说了安远寒与他说过的话,苏羽怒由心生,忍住了没给他一拳,冷冷看着他:“你今日特地来告诉这件事,是何用意?”
“我不是存心瞒你,只是当时权宜之计,为了保证安远寒不会临阵倒戈,所以我只能答应他。”高阳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羽的表情。
苏羽冷笑,眸中泛起杀气:“所以你就用我夫人做为条件,去跟安远寒达成交易?”
“我若是真有这个想法,又何必不打自招?”高阳低声道:“这里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有我。”
“孟汐被人下了蛊,你可知道?”苏羽盯着高阳,只见他眸中一闪,惊诧道:“你说什么?”
“高阳,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做过?”苏羽神情冷峻,高阳反问:“做过什么?”
“有没有对孟汐下手?”苏羽盯着他,高阳突然笑出声来:“你说我对孟汐下手?我对小娘子一直心生敬重,又喜欢她的手艺,怎会对她下手?”
“我觉得很有这个可能。”苏羽冷声说道。
高阳摇头:“苏羽,我在你眼里连这点情分都没有吗?”
他突然看着苏羽:“我如果对你有二心,直接向你下手不是更快,何必去伤害小娘子呢?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怎么试?”苏羽看着高阳,眼神中满是警惕。
“所谓蛊术,主要是为了蛊惑人心,如果我对孟汐心有不轨,你让她出来便知,看看她对我是否有什么不同?”
苏羽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算了,没有这个必要。”
高阳一颗心缓缓放下,苏羽对他到底还是留了些情义。
“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明日小皇帝会在宫中宴请诸位重臣,所以我特地来知会你一声。”
说着高阳起身告辞,临走前又道:“明天安远寒也会出席。”
“我知道了!”苏羽淡淡道,高阳瞥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明日定会出现,如果安远寒不去,他倒未必会去,所以才故意强调了一声。
次日宫中饮宴,朝中功臣们济济一堂,所谓功臣,就是在逼宫这件事上出过力,事后又闭口不谈的人,所谓官场,会见风使舵的人永远都比忠心耿耿的人显得更为人臣子。
苏羽早早到了宫宴,高阳和安远寒都在,周围一群人围了上来,让他应接不暇。
太傅府,陆郎中突然来访,带来了一个老婆子,没想到就是金婆婆,如意见到二人在一起,不由惊讶万分:“陆郎中,你和这位婆婆认识?”
“说来好笑,其实这位金婆婆也算我的街坊,青竹巷里那间染坊便是她的。”陆郎中拱手说道:“我绕了一个大圈,才找到这位高人,来治夫人的病。”
“我就知道!”如意突然眼中一亮,说道:“那日婆婆早说夫人的头疼症可以治,还给了药,可惜夫人多疑,却将那药给了郎中。”
“若不是那瓶药,我也找不到这位前辈,她来自于蜀地,可以治夫人的怪病。”陆郎中记得苏羽的嘱咐,小心隐瞒了蛊术一事。
“二位随我来吧!”如意不假思索,命小丫头去知会院里一声,自己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回雪院。
孟汐望着金婆婆半天,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不由叹气。
金婆婆见到她颈后一条青筋明显,不由拿出药粉来化了水让她喝下,那瓶药粉却是真正的解药,孟汐喝下后便沉沉睡去,过了许久,陆郎中上前把脉,只觉脉像息沉,似乎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心火旺盛。
颈后的青筋也渐渐淡去,陆郎中不由抱拳:“谢谢前辈救急。”
“无妨,接下来只要开些调养心神的药,就可以了。”金婆婆淡淡说道,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原来这位如花美貌的女子居然是当今太傅的夫人。
若不是白小桃来找她,让她解了孟汐身上的蛊,她险些得罪了当今太傅都不知道。
至于那位大将军,居然盯上了堂堂太傅夫人,也是色胆不小。
如意自是有眼色,单独拿了些银子给金婆婆,她千恩万谢的走了,白小桃已经给了她一笔钱,如今又得了些银子,她完可以换个地方过上舒服日子了。
宫宴上,高阳望了眼天色,白小桃办事他一向放心,故意将陆郎中引到金婆婆那里,又替孟汐解了蛊,神不知鬼不觉,苏羽只会觉得是陆郎中治好了孟汐。
另一方,安远寒尚且蒙在鼓里,一心等着孟汐投向他的怀抱。
心中得意,他不由多喝了几杯,苏羽整晚都若有若无的盯着安远寒,弄得安远寒神情不善,这二人映在他的眼里,似乎有种被他玩弄于掌心之中的痛快。
黄昏时分,苏羽与高阳一同回来,在书房说话。
回雪院,孟汐突然醒来,披衣下床,问道:“太傅呢?可有回来?”
如意将她拉住:“夫人这些天病着,太傅都在书房呢。”
“许多天没见着他了,我想去看看他。”似乎这些天的浑浑噩噩,她并没有记忆。
如意见她眼中柔和了很多,不由放下心来:“这些天可真是吓死我们了,你病得都不认人了。”
“胡说八道!”孟汐皱眉:“我不过是感觉风寒头疼,哪里就病到不认人了?”
“不信你去问太傅,那天他回来,你可是吓着他了?”如意不服气说道。
“我去书房望一眼!”孟汐穿好衣服,转头笑道:“可别跟过来了!”
如意脸上一红,小声道:“我知道了。”
书房里,高阳正与苏羽说着话。
“让安远寒退兵,只有一个条件。”高阳淡淡道:“你让孟汐去见他一面。”
“兵符是你给的,如今他重兵在手,不是该你想办法么?”苏羽冷声说道。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孟汐去见他一面!然后他自然会退兵!”高阳说道:“不过是权益之计,只要能设法将他手中的兵权收回,然后便可以再做打算。”
“为何要让孟汐去?”苏羽盯着高阳,只见他微微一笑:“因为安远寒告诉了我一切。”
夜风如魅,孟汐在门外听到时,心中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