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金婆婆看着孟汐,淡淡道:“你这头疼症怕是发作起来,很是难受,像是有虫子在里面嗡嗡叫一样,对么?”
“对对对,正是这样,你怎么知道的?”孟汐望着金婆婆,满眼的诧异。
“我娘家也曾有人得过这样的病,其实也不难治。”金婆婆回屋拿出一个小瓷瓶来,交到孟汐手中:“这里面的药粉,你回去冲水喝下,保证你的头不会再疼了。”
“真的?”孟汐半信半疑的看着小瓷瓶,似乎也没有瞧出什么古怪来。
“放心吧!”金婆婆从瓷瓶中倒出一点白色粉末,当着孟汐的面,自己吃了下去,看着孟汐笑道:“我这老婆子与你无怨无仇的,不会害你的,这头疼的苦,我也是见过的,所以才给你这个。”
“多谢大娘!”孟汐朝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掏出荷包来,却被金婆婆摁住:“姑娘这就不必了,举手之劳罢了!等你头疼好了,买点张记的桂花糕,再来看看老婆子我就好。”
青竹巷里人来人往,孟汐不住道谢,带着如意回去了,金婆婆望着她的背影,心说大将军,我老婆子收了你的金子,也算是替你做到家了。
方才她给孟汐的瓷瓶里,正和当时她交给安远寒的药一样,可以让孟汐慢慢失去所有的记忆,投向安远寒的怀抱。
太傅府,如意倒了茶过来,见孟汐扶额靠在榻上,不由问道:“那个老婆子给的药呢?不是说吃下去就会好了么?”
“如意,去把这个瓶子好好收着,回头等陆郎中回来,请他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孟汐淡淡道:“那些越是看上去素昧平生,对你一腔好意的人,才越是要提防。”
她觉得头仍是有些昏沉沉的,不由对如意说道:“我躺一会儿,中午让厨房炖了些燕窝,等太傅下朝回来,你记得送去书房给他。”
“知道了!”如意扶她躺下,盖好锦被,眼见她气色疲惫,小心翼翼关门出去了。
一连两日,苏羽都没有回来,只让阿舍带信回来说他有事要忙。
孟汐的精神仍然不大好,每日里越来越贪睡起来。
天色亮透,可见又是个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苍松谷,于河威风凛凛立于帐前,三军齐聚,今日便是出兵之时。
安远寒手持虎符,已经三军密会,全部部署妥当。
大军浩浩荡荡进京,开至城外。
早先梅苑被封,高阳不知踪影,高容隐隐觉得此事仿佛哪里不对。
直到兵临城下,他才明白过来,原来打算逼宫的人,不是太后。
最让他心疼的,还是将御林军握在了手心里的太子高觉,他知道太子自是没这个本事,一切都是苏羽所为,要的不过是太子这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罢了。
退位诏书已经帮他拟好,端端正正摆在龙案之上。
高容坐在那张紫檀荷叶椅里,满眼嘲讽的看着案前二人。
苏羽一袭白衣,神情淡定,高阳一袭黑色蟒袍,满眼都是笑意,到底是从几时起,这二人居然开始密谋夺权的,高容开始回忆,到底是从扳倒太后那时起,还是从立储那时就开始筹谋了呢?
一黑一白,立在他的龙案前,宛如前来索命的黑白无常。
“皇叔,你筹谋一场,又是为何呢?最终皇位也不是你的!”高容讥讽一笑:“你对得起高氏一族么?”
“不妨先问问高氏一族对得起我么?”高阳淡淡道:“少年时和我母妃初到宛州时的种种已经不想再提了,北越自开国以来,从未出过像你这般优柔寡断的君王,我只是换个人来守护高氏一族的江山而已。”
“朕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太子继位,不过少年天子,自然是需要摄政王,你便是最好的人选,对么?”高容盯着高阳,冷冷问道。
“诏书上写得不够明白么?”高阳脸上永远带着笑意,此时却令人生寒。
“太傅,朕待你如何?”高容转头望向苏羽。
“皇上厚爱,臣没齿难忘!”苏羽拱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皇上并非昏君,只是大势所趋,需要有人来重振朝纲。”
“朕以为在这个朝堂上,你已经一人之下,没想到你还不知足!”高容咬牙,他一直依赖的人,却突然反目。
“北越不过是东海四国里最小的那个,说实话,我没兴趣!”苏羽起身走到案前,将印盒打开,白玉龙钮的玉玺就在眼前。
高容看着他,一言不发拿起玉玺,在退位诏书上深深盖了个印,又亲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淡淡道:“你们打算让朕居于何处?”
“大军压境,皇帝殉国!”苏羽淡淡说道,转身走了出去。
高容看着高阳在他面前缓缓拔剑,冷笑一声,闭上了双眼。
残阳如血,映在高高的宫墙上,将所有的秘密都藏在了阴影里。
太子即位,是为顺帝,这个顺字自然是苏羽亲自拟的,提醒他记得自己的承诺。
苏羽仍是太傅,高阳成了摄政王。
顺帝所下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命皇后殉葬。
圣旨送到永宁宫,赵皇后先命人带走了玉瑶,只说自己要换了衣服再来接旨。
许久,她出现在殿内,朝服后冠,极为隆重,却一把打翻了御赐的鸩酒,仰天长笑:“我是皇后,就是死也不会离开永宁宫,更不会去替那个男人殉葬,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他爱的只是我的端庄和气度,我不过是他玉座旁边的摆设罢了。”
来宣旨的老太监也是面有难色,宫闱突变,他们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只能继续假装忠诚,去伺候新的帝王。
“皇后娘娘,老奴只是奉旨办事。”话音未落,只听赵皇后冷冷说出一个滚字。
转身关上了永宁宫的殿门,这边正在犹豫,要不要派侍卫前去时,明亮的火光已经从殿内透了出来,不过片刻,永宁宫被熊熊大火所吞噬了。
宫中走水,救得相当及时,但赵皇后却已经将自己活活烧死在了正殿中,那个象征着皇后威仪的宝座上。
帝后最终还是葬在了一处,所有的恩爱荣光最终不过化为一场灰烬。
大军压城,新上任的摄政王,带着新帝的诏书,亲自前来。
三军主将,封候赐地,不见兵戎,却依然赏赐了功勋,护国大将军安远寒加封镇远候,赐金印。
一切妥当,重回平静,只是朝堂易主。
安远寒回到将军府,高阳亲自替他接风。
二人仍是一壶紫苏酒,对饮。
安远寒盯着高阳:“你的承诺何时兑现?”
高阳挠头:“如今大业只进行到一半,你便向我伸手要人,的确是为难了一点。”
“那是你们的大业,与我无关,我只想带她离开。”安远寒淡淡道,眸中一闪:“如果你出尔反尔,平州的大军此时还在城外。”
“大将军且慢!”高阳长叹一口气:“我已经想到了法子,你再给我些时间,我不但会将人送到你身边,还会让她对苏羽彻底死心。”
“好!你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安远寒举杯,饮尽,眼底浮起冷意。
太傅府,这一个多月的时候,他几乎天天被高阳拉住,各种事情缠得他无法脱身,不得不常常住在宫里,而近来孟汐日日昏睡,陆郎中来看过几次,又带走了瓷瓶,替她开了些方子,倒也有些效果,虽然她的头不再疼了,精神却越来越差。
苏羽这日回府,在书房里忙碌了半日,让阿舍带了些换洗衣物又要走,被如意在门前拦住,只见她眼圈儿微红:“太傅,我不知道你成日里忙些什么,眼见一个多月了,你匆匆来匆匆去,可有拿这个府里当家么?”
“可是夫人病了?”苏羽皱眉,改朝换代并非易事,平州大军还驻扎在城外,安远寒手握重兵,高阳又模棱两可,不由淡淡道:“请陆郎中来看过么,照顾好夫人,等我忙完这一阵,便好好陪她。”
“夫人起先一直头疼,陆郎中来看过几回了,开了药,现在头疼似乎好了,但人却成日里没什么精神,越来越恍惚起来,昨日里连院中丫头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这难道不算严重?”
“如意!你胡说些什么?”只见孟汐缓缓走了过来,苏羽见到她时,眸中一惊。
“我的错!”苏羽心中一痛,握住她的手:“阿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春困秋乏,最近是睡得多了些,所以就没什么胃口,陆郎中来瞧过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没事的。”
苏羽轻叹一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里面那道竖线淡了许多,不由问道:“头还疼么?可还有其它不舒服?”
“没事,你尽管忙你的正事去!别听这丫头胡说。”孟汐瞪了如意一眼,如意红了脸没再言语,苏羽纠结了一下,但想到有陆郎中盯着,应该没有大问题,不由轻声道:“再给我几天时间,处理好朝中的事情,我便回来陪你!”
“嗯!安心忙你的,府里有我照看着呢!”孟汐轻轻一笑,送苏羽上了马车。
如意低头,略有委屈:“我感觉这段时间太傅跟换了人似的,以往对夫人关心的不得了,如今却连府里都不常回来了,而且你的身子又不大好。”
“国事与家事比起来,哪个更重要呢?”孟汐轻叹一声:“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话音未落,她已经身子一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