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被关在大理寺第三日。
太傅府里异常的冷清,似乎看不到多余的人影。
只见一辆青布蒙顶的马车在太傅府前停下,一个黑色身影跳下马车匆匆走了进去。
阿得见到来人,默不作声的将他直接带到了苏羽的书房里。
苏羽看着对面笑嘻嘻的宁王高阳,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高阳不紧不慢的在他对面坐下,悠悠道:“我不过离开了几日,回来就听说发生了这样的事!”
“高阳,如果你今天不能跟我好好解释这件事,别想离开太傅府。”
苏羽将一个香盒扔到了桌上,低声道:“你看清楚,这盒才是你带孟汐去买的香!”
宁王高阳看着桌上的盒子,冷笑一声:“你换掉了我给她的香?其实我不过是让高婉发作的快些罢了。”
“如今孟汐被关在大理寺里三天了,我要她毫发无损的回来。”
苏羽少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高阳微微一笑:“看来,你对那个丫头动真格了?”
“你马上给我把人带回来!”苏羽盯着高阳,神情不善,却听高阳悠悠笑道:“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说的,她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如果她出事,孟家不会张扬,用太后自己的棋子扳倒她,最合适不过。”
“如今情况有变!”苏羽眉头轻皱,眸中如霜,冷声道:“她是我的女人。”
“原来油盐不进的苏太傅,也会对女人动心?”高阳大笑几声:“不过那丫头长得是挺美的,我也喜欢。”
“高阳,你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我是认真的!”苏羽神情阴鸷,简直判若两人。
高阳笑笑:“你不再考虑考虑?机会难得,她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就可以直接向皇上求一个公道,太后下令抓的人,自然也是由她承担后果。”
“如果还想我继续帮你,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苏羽稍稍有些烦躁,只见高阳弯了弯嘴角:“其实不怪我,这本来就是你设的局。”
苏羽懊恼,默然不语,高阳又道:“不过那个丫头倒也义气,她应该还没告诉你,上次明月湖边救她的人是我吧!”
“我问过她几次,她都说与你并不熟。”苏羽轻叹一声:“她也不想想,半夜三更你去明月湖那里做什么?”
“你若是对她动了真情,我真不知道对她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高阳微微一笑:“如果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你的身份呢?”
苏羽眸中一凉:“你说得太多了!”
高阳起身向门口走去,仰天长叹:“罢罢罢,我现在就去将军府里把水搅混,先把你的小娘子救出来再说。”
才进将军府里,便可听见后院传来一阵哀嚎声。
院子里的长凳上绑着一排仆妇和丫头,太后身边的张嬷嬷正拿着沾水的鞭子,一个个的抽过来。
“现在知道疼了,平日里侍奉主子时,怎么就不上心呢?”
高婉靠在里屋的软垫上,见到高阳进来,皱着眉头道:“皇叔你听听,哭得人烦死了!”
“安将军呢?”高阳打量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将目光落在高婉身边的丫头小槐身上。
“他有公务要忙,我有什么办法?”高婉转头对着小槐说道:“去把安息香拿出来点上,外面吵得我头疼。”
“我不过去温泉逍遥了几日,回来居然就发生了这种事?”高阳假装关心的问道:“到底怎么了?”
“太医说我可能碰到了活血的玉合香,所以才会滑胎。”高婉恨恨说道:“让我知道是谁害我的,我一定剥了她的皮!”
“那为什么抓苏夫人?”高阳明知故问:“难道是她?”
“算她倒霉吧,但太医查过她送的香,说没什么异常,谁让她上次对我不敬的,让她吃点苦头也好。”
高阳扫了一眼她身边的丫头小槐:“听说你一直点着安息香,怎么没让太医查查?”
“当然查过了,也没什么!”高婉一摆手:“想来是白记香铺的人听到风声,怕了,才躲起来了。”
“可惜苏太傅救妻心切,却连个人证都找不着了!”高阳淡淡道:“说起来,我还想多问一句,平日里你的香是谁打理的?”
只见此话一出,小槐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高婉转头,盯着小槐,突然吼了一声:“来人,去给我搜搜这丫头的屋子!”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从小槐的屋子里搜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
玉合香,高婉就是险些死在这种香下。
“给我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奴才绑起来,狠狠的打!”高婉气得一张俏脸都变了颜色。
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将小槐拖到院中就是一顿狠打,几乎剩下半条命。
高阳一脸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看着高婉将手中的杯子狠狠丢了过去,砸的小槐满脸是血。
“狗奴才,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高婉气得直抖:“居然还敢用玉合香来害我。”
“没有人指使......”小槐已经奄奄一息,半边脸被血染得鲜红,眼中的恨意却在燃烧。
“什么公主,你就是个抢人夫君的贱人!”小槐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骂道:“你害死夫人,断子绝孙就是你的报应,高婉,你不会有好下场。”
“住口!给我一直打,打死她!”高婉气到脸上不断抽搐,整个人看上去扭曲可怕。
家丁手中的棍子不断的打在小槐身上,高阳静静看着,并不言语。
“住手!”安远寒一脸惊异的出现在门口:“这是在做什么?”
“远寒!”高婉嘴角一撇,直接哭了出来:“原来是这个丫头害我的!”
“到底怎么回事?”安远寒一把推开持棍的家丁,却见小槐一口血沫吐在他的身上:“安远寒,你这个负心汉!小姐对你一心一意,你居然贪图高位与这个贱人一起害她。”
小槐口鼻渐渐流出血来,只听她凄厉叫道:“小姐!小姐!小槐没有为你报仇,没有......”
只见她头突然一歪,眼睛圆睁,浑身是血的断了气。
安远寒站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人捏紧一样的难受,小槐曾是江墨的贴身丫头,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讨好高婉,隐忍到现在就是为了替江墨报仇。
那一瞬间,他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的上元节,江墨静静躺在柴房的地上,身上只有一件单衣,被水浇透,雪一片一片的落下,江墨的睫毛都结上了一层薄冰,再也看不见她的笑颜,那张脸毫无生气,十指被鲜血染红,柴房的门上全是抓痕,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会孤独无助的死在了冰冷的柴房里。
安远寒努力的平复情绪,淡淡说道:“虽然做了错事,也算是个忠仆,你们去买口薄棺,到乱葬岗上好生埋了她吧。”
他见高婉一脸委屈的样子,上前抚过她的脸颊,柔声道:“既然后患已绝,这么做也免得落人口实。”
高婉将头歪在他怀里,嘤嘤哭泣道:“远寒你老是顾着别人,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婉儿你身子虚弱,不要生气,将来我们的日子还长!”安远寒微微一笑,惹得高婉嘴角也弯了弯。
高阳在心里暗暗佩服,高婉这样的脾气在他面前,竟如个牵线木偶般的听话。
安远寒,这个男人,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大理寺门前,孟天元望着面色如霜的苏羽,心里打了个寒颤。
“孟大人,别说这位是你的女儿,就算是个普通囚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也难辞其咎吧!”
苏羽强忍着心里的怒火,扫过身边的每一个人,冷冷道:“这笔账,我回头跟你们慢慢算。”
马车急驰而去,苏羽紧紧抱着孟汐,她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身上透出一道道血印,白皙纤弱的手臂上,全是被鞭子抽打出的血痕。
他满心的懊悔,居然以为大理寺没人可以随便进去,以为她在里面应该是安全的,却没想到高婉这个女人竟如此恶毒。
看到伤痕累累的她静静躺在囚室中时,他觉得那一刻自己几乎麻木,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空白。
他不敢上前,害怕触碰到的是她冰凉的双手,如果真是那样,他无法原谅自己,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她,突然见她睁开了眼睛,看见他时,眸中却是异常的平静,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有那样的眼神。
“苏羽,如果我死了,也把我撒在舍身塔下吧,江墨在那里,我也应该在那里......”
再次听到江墨两个字,苏羽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差一点就说出口:“你是江墨!我知道你就是江墨!”
他忍住了,上前抱起孟汐,幽幽道:“这一次,你在哪里,我也在哪里,你死了,我陪你!”
只见她又一次昏了过去,额头滚烫,苏羽不由慌了起来。
“阿舍!快点!”他的心不断被揪紧,喃喃道:“孟汐!你一定要挺过来,否则我会让整个北越国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