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格外闷热。
孟汐趴在榻上,睡得有些迷迷糊糊,良久,平空里一个炸雷,吓得她睁开眼睛来,叹了口气,只觉得热得人不想动弹。
“伤口还疼么?”苏羽坐在桌前剥莲子,将剥好的一盘雪白莲子拿到床头,喂了一颗给她。
“疼到没什么,我只怕留了疤,你可就嫌弃我了!”孟汐浅笑,莲子清甜。
“不敢不敢,我这条命可是夫人你救的呢!”苏羽抬眼:“谁让我手无缚鸡之力。”
她将头靠在他身上,笑成一团,良久问道:“这几天没见你出去?”
“闭门谢客!只因夫人受了惊吓!”苏羽慢条斯理的说道,嚼了颗莲子,满口的清香。
“太后那边有动静了么?”
“我就是怕她有动静,才故意不出去的,免得被她拉下水。”
孟汐摇了摇头:“太后心思太过狠辣,当初是我想得太简单,一心只想报仇,如今想脱身都难。”
“其实我也想知道,你如今还想报仇么?”苏羽低头,眸中深沉。
“也想,也不想!”孟汐沉默了一下,又道:“如今有你在身边,我很知足,并不想与过去再有半分纠葛,但是看到高婉的那张脸,我又有点放不下。”
“报仇这种事,其实就是想要个结果,有些人豁出命去,与仇人同归于尽,是一个结果;有些人手刃仇人,又是一个结果,还有些人,心里藏得很深,让你看不出他想做什么,但往往这种结果,才是最可怕的。”
“你觉得我是第三种?”孟汐歪头看他,却见苏羽眉眼一弯:“你是第一种!最蠢的那种!”
“找打!”她一拳挥过去,苏羽不闪不躲,笑嘻嘻看他,不由自己收了力道,轻轻捶在他胸口,小声道:“也许我遇见你,就是上天为了补偿我上辈子所受的苦。”
苏羽将她揽入怀中,窗外阵雨散去,天边渐渐现出一弯彩虹来。
冬苑门口,赵萱眼中急躁:“让我进去,我要见小王爷。”
守卫拦着她:“对不起,小王爷不让任何人打扰他。”
“你们再去通报一声,一定是方才没有说清楚我是谁,他不会不见我的!”赵萱急得满面通红。
“回去吧,我们通报过了,小王爷不会见你的。”
“混帐!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你们未来的王妃!”
守卫嗤笑一声:“不过是个陪他寻欢作乐的女子,也敢做梦?”
“你!”赵萱气急,忍不住大声叫道:“小王爷,是我啊!你听见了吗?”
屋内,沈天辰正打着一炉香,听到外面吵成一片,不由皱眉:“怎么还没打发走?”
“我去看看!”冷音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赵萱见到冷音出来,眼中放光,不停的招手:“我在这里,是小王爷命你出来接我的吧!”
“赵小姐,回去吧!”冷音淡淡道:“小王爷事忙,没空见你。”
“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萱一把拉住冷音的袖子:“早上听我爹爹说,小王爷明日便要回去了,那我呢?”
“你怕是想多了!”冷音凉声道:“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如今死缠着不放,未免难看了些,小姐还是顾着些自己的名声好!”
“名声!这下我还哪来的名声?”赵萱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原来他都是骗我的!”
“是的,他一向玩惯了,那天给你喝的也不是什么补药,而是避子汤。”
冷音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冷冷道:“他本来就是个轻浮的人,但你也不自重,怨不得别人。”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赵萱起身抓住冷音的袖子,刚抬起手来,不料被她反手借力一推,直接摔在了地下。
赵萱崩溃的号啕大哭起来,冷音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长乐坊,一驾华丽的马车正缓缓而行,高婉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只想出来散散心,却越散越觉得寂寞。
安远寒有时很体贴,有时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她总觉得有些东西在不经意中改变了,从前安远寒没有那样多的心事,如今安远寒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疏离。
一切都是从碰见孟汐时开始的,她故意提起江墨来,勾起了安远寒的心事。原本安远寒就对江墨的死存着愧疚,自己好不容易让他忘了这一切,却被那个该死的女人再次煽动了起来。
突然她眉头一皱,叫了声:“停车!”
只见赵萱正木然在走在长乐坊,头发微微有些凌乱,神情悲戚。
“你这是怎么了?”她看着赵萱,只见她怔怔望了高婉三秒,突然大哭起来。
马车一路跑回将军府,高婉带着赵萱进去,又命人来替她梳洗换了衣服。
赵萱满眼都是感激:“没想到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公主帮了我。”
“相国府你暂时也别回去了,我差人去跟你爹说一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窗,等那小王爷走了,这阵风也就过去了。”
高婉抬眼,凤仙花染的指甲搭在白玉瓷杯上,悠悠道:“你住在将军府里,背后没人敢说三道四。”
“公主,我想着是不是能求太后给我讨个公道?”赵萱问得有些心虚。
高婉冷笑:“你不怕太后直接骂你个不知廉耻,赶出皇城么?”
赵萱刚噙住的泪,倾刻决堤。
“这件事动静越小越好!你就是站在明处,所以才输得一败涂地,知道么?”
高婉藏起眼中的厌恶,轻轻拍了拍赵萱的肩膀。
只见她低声抽泣:“从此我一定跟着公主,只听你的吩咐!”
高婉冷笑,心想堂堂相国小姐,沦为今天的境地,也是太蠢,不过越是急眼的狗,咬人才越狠。
话说天气入了伏,却旱得一滴雨都不下,太后每日吃斋念佛,祈求天降甘霖。
眼见明晃晃的日头一天比一天猛烈,皇上决定前往东郊祭祀祈雨。
这次去由大将军安远寒护驾,太傅亲自伴驾,以及几位皇子,阵势之大为了显示天子心系苍生。
临行前苏羽本想叫黑三过来,嘱咐他保护孟汐,一想到上次因为他以讹传讹,闹出那样大的事情来,还是作罢了。
孟汐将他送上马车,捧了罐绿豆汤嘱咐他路上喝,又道:“希望这三天里,必降甘霖。”
苏羽微微一笑:“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将军府前,高婉送安远寒上马,见他打马而去,这才慢慢走回院中,挥手指了个丫头:“去把赵小姐请来!”
赵萱匆匆而来,只见高婉坐在凉亭里,正在喂荷花池里的鱼,见她过来,拍了拍手,一旁早有丫头递上汗巾来给她擦手。
“这几日,皇上前往东郊祈雨,大将军和太傅他们都一起陪着,所以此刻,那个女人该是一个人。”高婉悠悠道:“你有没有什么主意?”
“孟汐一向随意,出门最多带着如意,而且太傅府里仆妇们并不多,所以她身边不会有太多人跟着。”赵萱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公主怎么想?”
“那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给我带来,我有话要问她!”高婉心里涌起恨意来,她一定要问清楚,到底对于江墨的事情,孟汐她知道多少?
“别看她病怏怏的样子,有时候还挺出奇不意的,所以我觉得要引她乖乖出来,只能朝如意下手!”赵萱眸中浮起得意来:“我在太傅府里的时候,她身边就是如意一个人伺候,自小就是她的贴身丫头,看得出来,她对如意感情很深。”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高婉看了赵萱一眼,又道:“把人给我带来将军府就行。”
赵萱咬牙:“公主放心!若不是那个女人,我也不会一再的行差就错。”
太傅府,如意去厨房端了绿豆汤,正要回后院,只见一个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她的眼前:“如意姐姐,求你救我?”
“谁?我?”如意被她吓得一惊:“到底怎么了?”
只见那丫头哭哭啼啼道:“我本是因为我爹欠了赌债被卖进府里来的,想着好好干活,能有口饭吃,谁想前几日听到消息我爹因为没忍住又去赌,结果欠了别人一大笔银子,他又拿不出,躲了几日还是被找到了,打了个半死,如今正在医馆里等着救命呢,姐姐你在夫人身边,夫人人又那么和善,还求你想个法子,帮我一把,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可是,我也没有多少银子啊?”如意皱了眉头,有些为难:“你要多少?”
“二十两,只要有二十两银子就可以救我爹的命!”那丫头上前抱住如意的腿,再不放开,哭得伤心:“我入府不久,也不敢去问别人借,只有姐姐你一向待我们最好,所以我也是不得已来求你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
如意放下碗,也是有些慌乱,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府里不过是个小角色,却不知道紧要关头居然有人来求她救命,一时也是豪气万千的说道:“你莫急,我这就去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