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青锋劈面而来,苏羽眼中一凛,抱着孟汐就地一滚,躲在了树后。
半空中金声玉振的一声脆响,一柄匕首打在剑身上,剑锋一歪,匕首落地,只见一个黑衣人从树上摔下,慌乱中用剑身撑了一把,才没有摔得很难看。
趁这个空档,苏羽已经拉着孟汐跑了出去,黑衣人一分神,提剑又来追,只见两柄匕首迎着面门飞了过来,他伸出长剑去挡,一挡一避,眼前的人又跑出去好远。
孟汐只觉得脚下生风,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太傅,逃起命来,简直快得似飞一样。
她这才看清,扔出匕首的不是旁人,而是方才赶车的小厮,平日里跟在苏羽身边进进出出,不怎么说话的那个阿舍。
阿舍见他们向马车跑来,长鞭一挥,已经迎上前去,苏羽将孟汐推上车,急声道:“不要出来!”只见他掀开马车里铺着的波斯地毯,从下面的暗格里拿出一把剑来,麻利的抽剑出鞘,一刹那只觉得寒光刺眼,他已经闪身冲了出去。
孟汐心乱如麻,刺客突然出现,万一他受伤怎么办,她顾不得许多,抱着剑鞘也跳下了马车,只觉手中剑鞘沉甸甸的触手生凉,上面的夔龙纹居然是黄金所铸,龙眼皆由红宝石所镶,她有些手足无措,这样一把剑鞘,拿去拼命好似浪费了些。
再一抬头,只见那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血花飞溅,一柄长剑穿胸而过,拔出剑的人却是阿舍。
苏羽呢,她慌乱的四处张望,只见苏羽从地上爬起来,胸前殷红一片,孟汐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扔掉剑鞘就冲了过去。
“苏羽!”她失声叫道,上前一把抱住他,望着阿舍急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救命啊!”
阿舍刚要说什么,只听苏羽咳嗽了几声,低声道:“先回太傅府,此事不宜声张!”
马车一路疾驰,孟汐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几近崩溃,苏羽喘了口气,小声道:“没事的,你放心,我死不了。”
“都说太傅聪明,你就是个傻瓜!”她抽泣道:“你明明不会功夫,为什么要冲上去?因为我在马车里,你怕刺客会追过来,对不对?”
“这也被你发现了?”苏羽低低的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不要睡不要睡!千万不要睡!”她语无伦次的说道:“我听二哥说过,人若是失血过多,就会想睡,一旦睡过去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伸手狠狠拍打苏羽的脸,疼得他一皱眉头:“你轻点儿行么?”
“总之你不要睡,也不要说话,存着体力,看着我!”她努力回想江彦还教过她些什么,泪水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苏羽,我告诉你,你要是今天死了,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宅子。”
“烧我的宅子干什么?”他有些诧异:“你跟太傅府有仇?”
“我和整个太傅府,一起给你陪葬!”她咬牙:“没有你,我孤苦零伶活在世上做什么?”
“傻瓜!”苏羽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轻声道:“存点力气,到了府里你再哭得大声些!”
“什么意思?”她看着他,只见苏羽麻利的翻身坐起,笑嘻嘻的看着她。
孟汐懵了三秒,呆呆问了句:“你没事?”
“嗯!”苏羽歪头看她,指了指身上的血迹:“这些不是我的血,都是那个刺客的。”
“你真的没事?”孟汐还是不相信,上前摸了摸了他胸前的血迹,衣服上连道口子都没有,证明他根本没有受伤。
“你混蛋!”她突然向他胸口狠狠砸了一拳,打得他猛一阵咳嗽:“没死在刺客手里,倒要被你打死了!”
“为什么骗我?”她委屈的又流下泪来,方才她真是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居然被他戏弄了。
苏羽伸手来拢她的肩,被她推开,只得讪讪说道:“方才明明是你先误以为我受伤的,我才将计就计的。”
“你是怕刺客还有同伙?”孟汐这才反应过来,小声问道:“你还要一直装下去么?”
“你方才一声尖叫倒提醒了我,不如顺势装作受伤的好,本来今天带你出来,没什么人知道,所以会在那种地方碰到刺客,我怕是太傅府里又有不干净的人混了进来。”
“也是,毕竟府里养着那么多人,不可能个个都保证底子清白,难为阿得一个人,总有疏漏的时候,上次如意的那件事,也是让人防不胜防。”
孟汐眉头深锁,幽幽道:“你说会不会又是太后?”
“如今都敢在光天化日下对我下手了,不管是什么人在背后操控,我都要好好彻查一番了!”苏羽敛了神色,淡淡道:“今日只是一个刺客,万一人多应付不了呢,或者是伤了你呢?总之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刚才真的吓死我了!”孟汐心有余悸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如果你出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烧我的宅子!”苏羽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舍在外面一边赶车,一边听着车里传来的零星片语,不由嘴角微微勾起,摇了摇头。
马车在太傅府门前刚一停下,孟汐一声嚎哭,已经冲下车去,连声叫道:“来人啊,快去请郎中来!”
仆妇们见到主母神情凄厉,纷纷冲出来,只见孟汐扯着嗓子大哭:“太傅被刺客刺伤了,性命垂危!!!”
只见阿得脸色苍白,已经冲了出来,怒斥阿舍:“怎么回事?”
阿舍张了张口,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沉默着低下头去,孟汐扯着阿得的袖子哭道:“快点扶太傅进去!”
阿得见她神情慌乱,心里也是乱了阵脚,冲上马车一看,苏羽正靠在那里,见到他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悄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阿得会意,扶起苏羽,故意露出他胸前的一大片血迹来,下车低声道:“阿舍去请郎中来,其他人都给我散开!”
一群人突然炸锅似的,神情各异,孟汐一边扶着苏羽,一边打量着各人脸上的表情。
后院里又是一阵闹腾,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孟汐紧闭门窗,这才帮他换起衣服来。
只见苏羽无奈的笑道:“你方才的演技,着实有些浮夸!”
孟汐瞪了他一眼,将他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换了干净的衣服,小声道:“我让如意去准备热水来,给你洗个澡。”
“不如一起洗?”苏羽勾唇一笑,孟汐伸手狠狠在他腿上拧了一把,他疼得一声惊呼,只见孟汐斜斜里看着他:“你若是喜欢叫,可以多叫几声,那样才显得逼真!”
不多时,阿舍请来了郎中,自然只是走了个过场,但太傅遇刺这件大事,终是闹得沸沸扬扬起来了。
高阳起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是一惊,后来转念一想,苏羽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哪有这么容易就让刺客得手的,他索性悠悠哉哉去了梅苑。
果然,消息传到梅苑,太后几乎拍案而起,这个时候刺杀太傅,明摆着就是和立储之事有关。
“宁王,这件事你怎么看?”太后盯着他:“哀家知道你一向不问政事,但如今太傅遭此不幸,不知道你有何见解?”
“太傅位高权重,嫉恨之人不在少数,但忌惮之人也不在少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的,应当是狗急跳墙才对。”高阳举扇轻摇:“如今太傅捡回一条命来,怕是朝中又要掀起风波来了。”
“真是多事之秋!”太后长叹一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看立储之事,又要往后拖了。”
“不如这样,太后可愿意让本王代劳,前去太傅府探望一番?”高阳微微一笑:“也好让太傅知道,太后对他的关怀。”
“甚好,如此,便有劳宁王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个时候来探望,多少有些诡异,宁王大大咧咧抱着个锦盒迈进府来,人未到声先起:“听闻太傅遇险,本王特地求了枝千年人参来,聊表心意。”
孟汐迎了出来,轻声道:“多谢宁王抬爱,太傅不便相迎,请随我来。”
许久不见,只听说她在将军府里险些丢了性命,今日再见她时,明显清减了许多,不知为何,微微闪过一丝心痛。
“夫人的遭遇,本王也有听说,只是当时不在京城,未能帮上忙,惭愧。”
“宁王客气了,只是小事。”孟汐微微一笑,推门将他带到屋内,又带上了门。
一室的暖光,苏羽正靠在榻上看书,神情气爽,哪有受伤的样子?
高阳摇头浅笑,故意高声道:“太傅莫要勉强,养伤要紧!”
苏羽配合的咳嗽几声,孟汐在外面沏茶送了进来,望着高阳笑道:“让宁王见笑了,你们慢慢聊!”
说着她转身出去,又将门带上了,不一会儿,只听院中隔窗响起琴声,一曲平沙落雁轻缓悠扬,让夜晚又添几分沉醉。
高阳轻叹一声:“苏羽!我是真心有点羡慕你!”
“你现在知道了?”苏羽眸如新月,悠悠笑道:“所以我不想再拖下去了,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当我这个太傅是纸老虎一般。”
“正好,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你!”高阳举杯,淡淡道:“连老天都要助你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