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一片阴郁,朝阳殿内,北越前朝的宗室玉牌静静躺在案上,高容眼中迟迟不能平复,继位至今,才告诉他史太后并非他生母,并且当年杀母夺子,逼死了他的生母梅妃。
苏羽见高容说不出话来,淡淡道:“殿外还有一人,皇上见了便知道。”
慈心师太缓缓入内,见到高容时念了一声佛号,眼中没忍住落下泪来,低声道:“贫尼见过圣上。”
高容盯着慈心师太,满眼的疑惑:“你又是何人?”
“贫尼曾经是梅妃身边的大宫女兰心。”慈心师太低声答道。
“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朕!”高容的手紧紧攥住龙椅,心里却如波涛翻滚。
梅苑里,巧玉替史太后更衣,轻声道:“皇上突然召见不知有什么事?”
史太后不以为然:“他不过是在闹脾气罢了,大概是因为戚贵妃的事情心里又不舒服吧!”
“不过一场风寒,只能说她福薄,受不起这贵妃之位。”巧玉跟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很清楚太后的想法。
“说的也是,后宫里这么多女人,皇上闹几天脾气就算了。”史太后望了眼镜中,凤眸微挑,戚妃已死,接下来只要将太子高觉牢牢捏在掌心里,一切就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朝阳殿,史太后进殿后见到慈心师太,脸色骤变,高容见到她时,眼中的厌恶明明白白,不由指着慈心师太厉声道:“贱人!敢跑到皇上面前来妖言惑众。”
“太后,你自己当年做过些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慈心师太指着案上那块玉牌,幽幽说道:“你曾经答应过我,会让梅妃娘娘的儿子好好坐稳江山,为何如今出尔反尔,居然利用太子想要造反?”
“血口喷人!”史太后见到苏羽站在皇上身旁,心里已经有些慌乱,不由指着他骂道:“一定是你,故意联同这个贱人,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
“皇上面前,臣不敢知瞒不报!”苏羽自怀人取出太子金印和令牌来,放在高容面前:“太后想趁如今皇城内只有一队御林军之际,直接逼宫,扶太子上位,太子深知此事万万不可,昨日亲自来太傅府找微臣,只怕皇上因为戚贵妃一事对太子误会,所以他将太子金印与令牌交于微臣后,去了城外白云观自省,若是皇上因此事震怒,他甘愿受罚。”
“太子此举,虽有些许懦弱,但尚有忠君之心在。”高容缓缓开口,拿起案上的玉牌,淡淡道:“朕念你这些年来,曾在先帝在世时,力保朕的皇储之位,所以朕不会要你的性命,但是你当年害死朕的母妃,这笔账不能不算。”
“原来是你们早有打算!”史太后突然冷笑起来,笑声渐渐变大:“苏羽,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深!”
“皇上,这些年来,哀家对你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史太后指着苏羽,冷冷说道:“这个人把持朝政,若不是哀家对他有所牵制,怕是这朝堂上都要姓苏了!”
“传朕口谕,将梅苑内外禁足,侍奉宫女太监减少一半,太后寝宫四周砌高墙,准许一名贴身宫女伺候,任何人不得探望。”
高容瞥了史太后一眼:“太后既然这么喜欢梅苑,就在里面安心呆着吧,只要你还活着一天,就长长久久的呆下去,偿还你曾经犯下的所有罪孽,每日慢慢念经消除业障吧。”
史太后跌坐在地,说不出话来,一切都始料不及。
太傅府,月光幽冷,照在院中泛着白光。
苏羽少见的心情复杂,坐在院外的石阶上,独自饮酒。
孟汐去房中拿了件衣服轻轻帮他披上,又拉他起来:“要喝便去屋里喝,坐在这里做什么?当心受凉!”
“我怕吵到你!”苏羽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来。
“你若是想说的,我便听你说,若是不想说,我便陪你喝一点,可好?”孟汐不知道今天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苏羽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如今又坐在这里喝闷酒。
“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他任由孟汐拉进屋,在桌前坐下,这才轻声说道:“今日皇上下旨,将太后幽禁在了梅苑,看样子这辈子她也别想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孟汐思忖一阵,说道:“昨日见太子来找你,我还以为你会将太子推出去。”
“你怎么会这样想的?”苏羽转头看她,孟汐轻声道:“宁王一直都在太后身边,所以我以为你们会利用太后的力量,逼宫让太子继位。”
“你想的没错!”苏羽点了点头,又道:“但是昨天太子来找我时,我便改变了主意。”
“与其让太后将太子握在手里,不如我将太子握在手里。”苏羽眼神空洞,望着院外,幽幽道:“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难道你将来不想留在北越?”孟汐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愿意跟我走么?”苏羽转头看她,微微一笑:“离开北越我可能一文不名,生活落魄。”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除非你不要我了!”孟汐轻轻将头倚在他肩上,笑道:“你居然还要问我一声,倒让我心里难受起来了,难道你打算丢下我一个人离开么?”
苏羽迟疑了一下,轻声道:“这里什么都有,可以让你过得很安逸,我怕你跟着我受苦。”
“我觉得这世上最大的苦,便是让我见不着你。”孟汐轻叹一声:“虽然我嫁给你时间不长,但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未来的路也许很长,还会有更多的事情,但都比不上能和你一起分甘同味,才是幸福。”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苏羽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这么晚了,还不困?”
“嗯!想要睡了!”她甜甜笑了一下,心里却有些担心,最近头疼发作的越来越厉害,每次头疼完都感觉脑中一片空白,有时候醒来看着府中的丫头,也要想半天,才能叫出名字来。
她本想跟苏羽说的,但听到太后被囚禁的消息,心知现在是紧要关头,安远寒随时大军进京,风云际会之时,她不愿意让自己的事情扰乱了苏羽的计划。
“江墨!江墨!”她在昏昏沉沉中听到有人叫她。
孟汐的脸出现在眼前,仿佛两人站在镜子的两端,对视一般。
“江墨,是我啊!”孟汐的脸突然离她近在咫尺,只见她缓缓抬手,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脸:“你过得还好么?”
“孟汐!”她失声叫道:“我变成了你,你知道么?”
“我知道啊!”孟汐突然露出笑意,渐渐地,她的嘴越咧越大,样子变得相当狰狞起来。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她尖叫起来,眼中渗出血来,样子十分可怕。
“啊!!!”孟汐一声尖叫,醒了过来。
身边空空如也,眼前窗外不过刚泛起鱼肚白,苏羽已经不见,可见他最近的确是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孟汐起来,发现自己眼圈周围泛起淡淡的青色,脸色也有些苍白,简单梳洗过后,她让如意去门房打听下陆郎中的地址,然后带着如意去了青竹巷。
好不容易找到陆郎中的小院,却院门紧闭,敲了半天,从旁边出来一个小孩,大声道:“陆郎中出城采药去了,大概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呢。”
孟汐愣了愣神,只得转身离开,路过染坊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不由往染坊里面走去。
如意跟在她的身后,只觉得小小的染坊后院,有些阴森的感觉,一间屋子黑漆漆的被帘子从里面遮上,隔着门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夫人,走吧,我觉得这个地方有些渗人。”如意打量着四周,纵然是白天,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孟汐痴痴盯着那扇门,脑中的声音轰然作响,她忍不住抱头蹲了下去。
“你是谁?”金婆婆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她似乎有些恼怒,见到门上的锁完好无损时,她这才发现孟汐似乎痛苦不堪。
“我们夫人的头又痛了!”如意上前扶着孟汐,对金婆婆说道:“这位大娘,能否行个方便,扶我们夫人一把,她最近时常头痛,方才不知为何就走了进来。”
金婆婆扶起孟汐,瞥见了她的眼睛,不由怔了一怔,又望了眼她脖子后面,只见一条淡淡的青筋显露出来,很明显是中了蛊术。
金婆婆转身去厨房倒了碗水出来,对如意说:“给她喝点水吧!”
如意扶着孟汐,将碗递到她嘴边,孟汐喝了两口,感觉脑海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你们是来找陆郎中诊病的?”金婆婆问道。
孟汐点了点头,看着金婆婆:“多谢!方才路过这里,只觉得头疼难忍,所以冒昧打扰了。”
“现在好点了么?”金婆婆盯着孟汐。
孟汐点了点头:“谢谢你,我好多了!”
不过刹那间,金婆婆已经猜到了她是谁,原来大将军迷恋的女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