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疾驰而去,姬无赢倏然想到了何事,他问道:“阿荡,淳于朗是哪一日离得长安?”
阿荡一怔,随即赶忙说:“殿下忘了?镇远侯今日才走。”
姬无赢掀开车帘,已然能远远地瞧见十里长亭了,一辆车马正在往回走。
是独孤容姿?他心中微沉,甩手放下了车帘,面色也更差了。
马上车马就停滞了,姬无赢方才敛起了思绪,他掀开了车帘就瞧见江中间有一条船正安稳停在那儿。
船?
他回想起那纸笺上的内容,但有些踌躇了。
“殿下,这儿唯有一艘船……”阿荡盯着这一艘如同商船的船,若有所思起来。
“再瞧瞧。”说着姬无赢跳下了车马,端详了一番这艘船。
“殿下,主人在里边已然候了多时了。”
这声响传来,姬无赢方才瞧见床头立着个孩子。
孩子?姬无赢明眸微沉,此人让一个孩子还迎自己?
谁知那孩子却脚尖一点就从船上跳下了江,一点水花都没有渐出,他几下轻点就立在姬无赢的脸前。
姬无赢方才发觉这并不是孩子,仅是个子极矮的少年,“你族主人即是如此的诚意?孤倒觉得新鲜。”
那少年盈盈一拜,“我族主人在船上备了好酒好菜,只等殿下上船。”
姬无赢顺着他的指骨才瞧见一根极细的绳子从船上延伸到码头,他微微蹙起了眉,此人是不想令自个带太多的人去,一根绳子为路,还真是心思不简单。
那少年见他瞧见了绳子,于是翻身跳上了绳子,几下轻点就上了船。
“阿荡,在这儿等着。”姬无赢说着便要扭身跟上。
阿荡吓得半死,“殿下……这……不妙啊!”
那少年仿如同听见了阿荡的话,回眸凉凉一笑,“大齐的男人皆是这点子胆气?”
“孤就会一会你……”姬无赢说这也纵身跃向了那根绳子。
随着上了船姬无赢才发觉这船远看非常简单,可上了船就会发觉,这儿头非常有讲究,仍凭风浪颠簸,那些许手端托盘的婢女皆是各个稳如磐石。
这些装饰也不是大齐的风格,看起来非常有可能是别国的贵族,姬无赢心中更为多了一丝把握,但更多的是警戒跟留神,他当然急需旁人的相助,可他更要提防此人会不会令自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殿下请进。”那少年走至了最上边的一个房间便停滞了步伐,那些端着托盘的人进入后马上都退出。
姬无赢看了眼这一开一合的木门,蹙着眉推门而入。
这房间金碧辉煌,连顶都泛着琉璃的色泽,更不要说是整个房间的摆设了,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
一张小几横卧在窗边,一道瞧不出男女的身形坐在案桌后,微卷的长发恣意地披散在肩上,琉璃色的发饰衬出清贵的气势,一身异域风情的衣裳让姬无赢更为蹙紧了眉。
那人听见木门开了,身子一晃就站了起,扭过身方才露出了真神情。
居然是个神情隽秀乃至算得上一丝媚态的男人,他一双浓眉硬化了整张脸的柔媚,仅是那一双眸子非常灵动,间或透露出一丝凌光。
“殿下非常守时。”
姬无赢微拱了拱手,试探道:“敢问如何称呼?”
“孤是南朝的皇次子段俊宁,殿下倒不必多礼了。”那人似笑非笑地指了指中间摆在的一张小几,“坐。”
姬无赢有些错愕,南朝的皇子?!南朝他是清晰的,国力也不弱,况且整个南朝皆是一族,骁勇善战。
想了想,姬无赢心中有了几分把握,更为坚定了要与他合作的心思。
就着小几席地而坐,姬无赢笑道:“倒是教我意外,皇子居然亲临我大齐的国土。”
自称段俊宁的男人回以一笑,分毫不为他的言语所动,“来谈生意自然要有诚意,孤最大的诚意即是亲身前来同殿下商谈。”
姬无赢倒是在心中警戒起来,这个所谓的南朝皇次子倒是进退有度,压根不如同鲁莽之人。
“不知想谈的是啥生意?”姬无赢没有碰脸前的茶水。
段俊宁喝了口茶,却是蹙起了眉,“大齐的茶水太过清淡了,不合孤的口味。”
姬无赢笑着举起玉杯闻了闻,道:“此是非常清淡的毛尖,皇子大可试一试其它。”
段俊宁含笑放下了杯盏,端详了一番这个姬无赢,“孤要来谈的是大生意,仅是不晓得殿下可有诚意?”
姬无赢轻点着桌面,凝神望了眼他,“孤当然是携了诚意来,蒙家明日就满门抄斩了,这事绝不会牵连到皇子身上一分一毫。”
段俊宁抬眸睹了眼姬无赢,那眸子倒是让姬无赢恍神,太如同女人了。
“殿下倒是说到做到,这些事着实够有诚意,否则孤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儿。”段俊宁拍了拍手,“把东西拿进来。”
片刻时一个小鬟便捧了一只托盘进了房中,段俊宁指了指那放在姬无赢脸前的托盘,“殿下瞧瞧罢。”
姬无赢睹了一眼即是神情一变,“联姻?这怎可能?!”他诧异地盯着面含微笑的段俊宁。
段俊宁则是不急不躁地用了一杯果酒,慢悠悠道:“为什么不可以,你们大齐人不都喜欢通过联姻得到想要的结果么?”
“南朝是……”姬无赢蹙起了眉。
“因为我们南朝是外族,故而殿下担忧你们大齐的皇帝会有顾虑是么?”段俊宁微微一笑,说不尽的风情尽在眸底,“若说陪嫁有吴州城外的十座城池呢?”
姬无赢的掌一滞,十座城池?!吴州那块地方本即是大齐非常头痛的位置,由于那地方的边境易攻难守,倘若得了十座城池便不同了,也更容易设成国防。
“皇子可是在说笑?”姬无赢不敢相信,这联姻对南朝看起来并无分毫的益处。
“我们南朝是真心想来大齐做生意,只须开放吴州为通商点即可,这个要求可以说是合情合理,也配得上十座城池的陪嫁,不是么?”段俊宁微挑了挑眉,“殿下如何看?”
“对我大齐并无害处,乃至利多于弊,但……这不如同皇子的应该做得事。”姬无赢哪儿不晓得,这个所谓的南朝皇子送给自个的那几个据点,可皆是多年的积累了。
段俊宁一笑,“同聪慧人讲话倒没了乐趣。”
姬无赢知道他要绕开这些表面把正事了,方才敛起了思绪。
段俊宁摆摆手,“都退下。”
马正堂中只余下了他俩人,段俊宁缓缓道:“这姻约如何,我南朝半分兴致也无,仅是我南朝公主的送嫁仪仗要进城,还要得到确切的通往长安的地图。”
姬无赢蹙起了眉,“皇子究竟有何目的?”
“殿下来这儿的路上莫非还未有想到?那真的是孤高估了殿下的胆识。”段俊宁扯了扯唇边,如同态度冷下。
姬无赢心中一沉,看起来对方是恼了,他赶忙试探道:“皇子想借机出手?”
“孤能动什么手?孤可是客,即便出手,亦是为帮孤的合作者……”
段俊宁举起酒杯替姬无赢倒了一杯酒,“殿下,据孤的消息,殿下的情势可不容乐观,殿下那位好弟弟可是大齐皇帝非常看好的继承者,莫非……殿下已然打包好啦行李预备搬去封地得过且过了?”
“孤听不懂!”此种被人说出一切的感觉让姬无赢一阵不悦,他作势要起身,“看起来孤是来错了。”
“殿下当真要走?失去了我南朝的襄助,只怕殿下一时是寻不到这么好的盟友,莫非殿下还在肖想着史家?”段俊宁笑了一声,“殿下……史家的势力大多都被挟制在朔州那个荒僻的位置,倘若今日殿下被人困在府中,他史家的人手即是快马加鞭也要五日的马程,这个距离,只怕殿下早便性命不保了罢?”
段俊宁见他黑着脸,倒也不怕,“殿下不妨再好生地想想清晰,孤有耐性等,当然,孤也有耐性去再找一个皇子,抑或王爷,皇廷的人如此多,可不是人人都没有胆子的。”
姬无赢回过身,沉音道:“你想让孤干嘛?”
段俊宁知道他是动了心,微微一笑,“孤可是来帮殿下的,殿下若能夺取皇位,孤也有了殿下的襄助,在南朝的地位也就更稳了。”
姬无赢在心中不住计较着得失,他不蠢,自然知道想得到便要付出代价,“你想要什么?”
“那十座城池原封不动还给南朝,孤要的是吴州!”
瞧见姬无赢蹙起的眉,段俊宁倒也不急着看他点头,段俊宁起身道:“殿下不如回去再想想,孤给你三日的时间。”
说着段俊宁摆摆手,“送客。”
姬无赢步伐极沉,走至了甲板上,盯着远处长安城的城门,在阳光下烁烁生辉,那儿即是皇城,是权力的象征!
“公主,那庐陵王走了,什么胸有谋略本领卓绝啊,婢女看皆是唬孩子的。”一个婢女替那段俊宁梳了发,又净了面,一张柔媚娇艳的脸露出。
“关系重大,他一口答允下来才是蠢笨,命人随着些,大齐人都狡猾非常。”彼时他的声响却是软侬下来,但尽管软侬可还是透着一种狠厉。
“公主,真的要联姻?可是……可是您岂能嫁去大齐?!”那婢女十分忧虑。
“送个公主去罢了,我可没说我段俊侠会去。”她娇俏一笑,眸中居然是算计跟阴冷,随即她轻轻道:“利用这个机会得到大齐的地图,再携了南朝的勇士前来,这大事可就成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