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我又累又丧。趴在桌子上发了会呆。
童谣……这应该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自己张罗办的第一次后事吧。
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要面对生离死别这种大事儿了。我一直都觉得,我们还年轻,还不到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但实际上,真正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自己压根没有准备好吧?才发现我们原来还不够成熟,还不够坚强,去面对人生中如此重大而严肃的话题。
翻了翻通讯录,我才发现,自己那一股总感觉落下了什么的感觉出自哪里。
还有一个人,他最应该知道这件事,而我还没有通知到。
杨志泉。
天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在低空中缓慢地滑行。寥寥几位老师和同学聚在一起,望着殡仪人员简单地做好法事,然后将童谣的骨灰盒郑重地放进了挖好的坑里。
张妤凑了过来:“那个叫什么,杨志泉是吧,怎么没来?”
我压低了声音回道:“我已经通过同学去联系他了,但人家回复说,杨志泉如今已经是小有所成的老板了,比较避讳这种事情,不愿意来。不过倒是给了点钱。”
张妤轻蔑地哼了一声:“哼,谁在乎他这点破钱。怎么说都是以前跟自己很要好的女孩子,就因为这种理由就不来了,这合适吗?”
我耸了耸肩,提醒她:“别忘了他以前是怎样的人,更过分。”
毕竟暗地里跟童谣暖昧一直享受着人家对他的好,明面上被我撞见了却马上拉开距离,还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补两句严辞拒绝的话,这种事情就不用我再提醒了吧。变脸速度之快,堪称人中龙凤。只是奈何童谣一片痴心,被我们问起还要傲娇地嘴硬。
唉。
葬礼很快草草地结束了。一块冰冷的石碑取代了童谣,站在我们的对面。文学院的宋老师一向与童谣交好,这会正对着思南不断的叹气。“你说这人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宋老师又困惑又痛心。“家长也没见人影,不知道哪去了。”
思南红着眼睛,安慰着宋老师,但也是车轱辘话来回说。张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思南一眼,又沉默了下去。
石碑立好了,接下来是该在上面描出童谣的名字。我们一致推选了宋老师,宋老师却婉拒了,说自己书法不行。我望着宋老师那双不住颤抖的手,冲张妤微微摇了摇头。
张妤说:“那就舒琂来吧,你可是童谣最欣赏,在最后一直想见的人。”
我推辞了一下,但宋老师也开口了:“是啊,舒琂一直是童谣的好朋友,你也为她操心了不少,你来吧。”
我只好走上前。殡仪人员却在四处翻找着什么。
“怎么了?”
“不好意思舒小姐,毛笔一时不知道落在哪儿了,我正安排人在找呢。”
“四处找过了,找不到。我回到香堂去借一支吧。”他的助手插了进来。
我环顾四周,了无人烟,只有我们这一处在举行葬礼。要回到山顶的香堂去借笔,来回起码半小时了。
“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车上有一支呢!用那个吧。”
童谣留给我的那支毛笔还放在张妤的车上,昨天忘了拿回去。
张妤?住我,小声说:“这不好吧,毕竟是遗物。”
“没事的,她留的书我们还继续看呢。等他们借完笔回来,天都黑了。”
张妤望了望头顶层层叠叠的乌云,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说:“好吧。”
从红色的缎面盒子里拿出那支毛笔,它在光线下泛着木质的光泽。黑色的笔杆光滑细腻,像是被用了许多年。看久了,它似乎渐渐变成了深紫色。转移一下视线之后再看,它却还是黑色的。
我蘸了红色的颜料,顺着墓碑上的凹槽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挚友童谣之墓。
我手突然抖了一下。
我望着斜出的笔划,连忙要来纸巾擦掉。
就这样,再见吧。无论你对我是什么感情,我都希望你在那边过得好好的。
顺便实现你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