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来去匆匆,转眼间,三月已过了大半。每天忙着采访,写稿子,有时还得给新人改稿。埋头的时候还是白天,抬起头已经一片夜色。回到家,头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一个人的生活,的确是忙碌又无聊。
只是,我总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似乎有人跟着我。
每天在城市里走街串巷,有人同路似乎也很平常。
但是那种感觉……
似乎有人在偷窥我。
但我一回头,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和低头看屏幕的手机党,哪里有人关注我?
我决定弄明白这件事。
我翻看了近半年我所经手的稿子,严肃新闻不算太多,基本上都已尘埃落定,仅有两个问题待解决,一是炼钢厂偷排污水,目前已被曝光,环保局介入责令其整改并罚款。另一件是开发商违背合约,私自占用小区公共场地进行违建,目前在协商阶段。按理说,虽然得罪了炼钢厂和开发商,但由于目前的环保法对违规污染企业的处罚并不严,罚款金额对企业利润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而且对这种大公司来说,虚心改正的态度装得贼熟练了,整改工作也是三下五除二的事儿,所以目前还犯不上来找我的麻烦。另一单嘛,就算没有业主联系我报道,业主群里也已经炸锅了,或者发个微博曝光啥的也是分分钟的事,主要矛盾并不在我。
所以……近来应该没结什么仇才对。
我又把以前经手的大事件梳理了一遍。毕业两年,能结仇的机会着实不多,唯独几个得罪的人也还在监狱,按说,现在应该还在安全时期。
要不报警查一查?但是光凭“感觉”,人家估计不爱搭理我。
那,还是先查一下监控吧。
来到大厦的监控中心,我把几个关键地点和时间段的监控都看了一遍,但一无所获。大家都是行色匆匆,神情略带疲惫的同事,没有人跟着我,也没有发现什么人躲起来偷窥。
难道是我自己的错觉罢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周六,张妤将我约了出来。
“天哪,舒小姐,好歹你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吧……呸,我在说什么……好歹你也是个当嫁的女生吧,就不能好好收拾一下你自己吗?你看看你这件衣服,还是在大学的时候穿的吧?”
我满不在乎地甩甩头:“能穿不就行了。再说了,我平时穿的还不如这件呢。这件起码还一直洗得干干净净藏在衣柜里,出来见人的时候穿一穿。平时,我都是哪件方便穿哪件。”
“没救了,没有救了。”张妤绝倒。“本来还以为你工作之后总会学会化妆打扮的,没想到现在倒是变本加厉了。”
“你也不看看我这干的什么工作。”我喝了口果汁,委屈地说:“媒体行业,就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空闲时间还不如念书的时候呢。虽然那时候也是专业选得好,年年像高考,但起码还是有点时间玩的。现在呢?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啊!你看我穿得,就像月嫂。”
张妤一口咖啡呛住了,想笑又被咳嗽打断,缓了半天。“不是我说啊,你这是劳碌命吧?”
我耸耸肩:“所以现在就指着你当上富婆,好让我抱大腿了。”
张妤一个嫌弃的白眼杀了过来。
也是,好不容易毕业继承家业,作为老板的老爸却病倒了。张妤承受的压力不及我能想象的十分之一。不然,我们俩也不会毕业两年,却一直难以联系。
“看来最轻松最舒服的还是思南了。”
柳思南留在了云南做文员,偶尔投稿画个漫画什么的,还养了只猫,生活清闲惬意,比我们这些回到广东打拼的好多了。
张妤呷了一口咖啡:“舒琂,要不,你换个工作吧。”
“不。”我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我还没说完呢!”
我抬头望向张妤。
“是这样,我爸好转了,我想回到杭州,跟我妈一起照顾他,顺便巩固一下杭州总部的位置,不能让那些叔叔大伯什么的再来打扰他了。但是这边的话,分部才刚发展起来,交给别人,我总七上八下的。”
顿了顿,她叹了口气:“毕竟是我爸的愿望,也是我这两年的心血。”
我犹豫了一会,谨慎地开口:“我理解,可是,除了记者之外,我没想过干别的,而且,我估计也做不来。”
张妤眯了眯眼睛:“我还不知道你吗?为兴趣而生的人?”她放下杯子:“有时候还蛮羡慕你们的,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像直线一样努力争取。”
“是……吗?”我怀疑地挑挑眉。活得像条直线一样的,是童谣才对吧?
“记者于我而言,是我目前最适合的工作。我自己也得心应手。”
最重要的是,可以一步步实现作家的理想。
“我懂。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你完全脱离老本行。舒琂,现在传统媒体不好混吧?我们也算是半个传媒集团,来我们这,我继续让你当记者,牌照也给你买好了,你完全可以像现在这样过,顶多再多管几个人而已。不过,薪水翻倍,怎么样?”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得我好心动啊,有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我话锋一转:“不过,有条件的吧?”
张妤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眯了眯,放下杯子:“跟记者说话就是麻烦。好吧,其实我是想你顺便帮我盯一下公司的运营,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通知我就行了。”
“你是想我当卧底?张大小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搞内斗什么的最耗人了。”我点她。
“你以为我想的啊,我自己搞起来的分部,我难道希望它乌烟瘴气?希望看到大家整天不把心思花在正经事上,反而专门打小报告搞党派之争?”她重重地放下手中的咖啡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但是,我不得不防。我爸吃的那种措手不及的亏,我决不会再吃第二次。但是我能感觉到,叔伯他们已经开始视我为眼中钉了,我怀疑他们会对分部不利。但是光凭我一个人,又很难应付得了那些老狐狸。”
“假如他们真的要动手,何必等到分部成熟呢?”
“那你是不知道他们暗地里给我下了多少绊子。而且我这两年是怎样装傻卖乖才让他们放松警惕。”
果然是商场如战场。我沉默。
“舒琂,目前在这件事情上,我能相信的人,不多了。”张妤低头,呡了口咖啡。
我犹豫了。说实话,我并不想卷入任何人之间的斗争,虽然作为记者本身就很难避免甚至经常挑起“斗争”。张妤家的资讯服务业我是知道的,不久前拿到了牌照,在新媒体行业也算是个小巨头,待遇肯定不比传统媒体差。
但是……我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能是那种专业的追求和宽松的氛围吧。
张妤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怎么,舍不得?”
“那当然。现在这个氛围,我已经习惯了。况且……虽然记者只是一份非常适合我的工作,但是既然做了,就要把它做好啊,先不论新闻理想什么的……至少要对得起观众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张妤吃吃地笑:“所以我把你的老师也挖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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