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见此情景不免有些奇怪,这掌灯时分,正该做晚膳的时候,怎么厨房这么冷清,厨娘不做饭菜,反坐在这里喝酒聊天。
不过青青从进王府第一天见着王妈时,就觉得奇怪的事多了,这会也就见怪不怪了,见有个袍子样式与王妈差不多的婆子,便冲那婆子讪笑一下点点头。
那婆子一看到青青立刻就站了起来喝问:“你是哪房的人,怎么没见过?”
青青忙道:“珠娘娘现在想喝些银耳粥,麻烦几位大婶了!”
那为首的婆子一叉腰骂了起来:“呸,我老姜还当来的是哪棵葱,嫁进府做个侧室,这么拿大,还要喝银耳粥,打出身起,你家小姐有见过银耳吗,怎么进了王府,就装起阔摆起谱来了!”
青青听花小楼与太子偶有提起过这陆采珠的身份,那王妈也有讲过,知陆采珠不是什么名门之家,听这老姜婆子讲的意思,更可以确定陆采珠家势背景不是一般的差强人意,不过这姓姜的婆子如此骂那陆采珠,心里觉得跟三伏天喝凉水一样舒服,赶紧做出一一副怯怯不敢还口的样子,希望那姓姜的继续骂,狠狠骂。
旁边有人伸手拉了老姜婆子一把道:“姜婶,听说王爷爱煞这新妇,你可得注意一点!”
老姜哼了一声道:“王爷,王爷是个啥脾性,是一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主,那新妇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主,摆明了要吃掉我们那个好脾性的王爷!”
青青心里乐,面上却装得更可怜了:“大婶,可怜可怜我吧,我只是个侍候人的下人,粥端不回去,少不了挨骂挨打的!”
那姜婶本来叉着腰,很有一番要与青青决斗的气势,没想到这新妇的下人竟然如此地低声下气,立刻没有针峰相对的对手,没有对手的斗争是没有意义的,于是指着那炉子道:“自己动手!”
青青只得走到那炉边,心里怪怨着命运不公,自己从有记忆以来似乎都是侍候人的主,先是老漠和小峰;然后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水氏;再侍候军队里的军人,那个比较吃亏连身体都搭进去了;再是“红合楼”那个魔鬼花小楼,被那个不是人的花小楼占足了便宜;眼下又是什么侧妃娘娘,自己都没喝过银耳粥,偏得给她熬。
青青一边怪怨着一边找到个砂锅加些水放那炉子上,却听那姓姜的婆子不耐烦地道:“只有梗米,银耳没有!”
青青听了发自内心的高兴啊,要是连梗米都没有该有多好呀,接过梗米胡乱淘了,在姓姜婆子等一众人诧异的眼光里,将那梗米倒进早开得不成样子的砂锅里,弄得水涨米扑的,青青一见赶紧抓起勺子往里掺了一勺子水,只听得众人一声“啊”!
青青见砂锅里的水不涨了,松了一大口气,找个小杌子坐了下来,由得那火旺旺地烧着,没一会,那砂锅里的粥就扑了起来,
青青一下反应过来,这是砂锅与水氏家用的大铁锅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忙在一众婆子的惊叫中拿着湿布把砂锅给取了下来,差点烫到手,赶紧放下,见那砂锅里的东西基本全扑了出来,剩下的东西连底都不够铺了。
青青一抬头见老姜及众婆子都用等着看笑话的眼光看着她,一叉腰就站了起来,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没说话就往回走。
重新经过那片草地时,青青仔细一看,篱笆里种着的不是什么草,全是葱、蒜苗、茄瓜、丝瓜之类的,因为是初秋,长得正茂盛,乍一看以为是草。
看着这些长势很好的菜蔬,青青有些想不通透颜如玉不种名花异草,种什么菜,真还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王爷。
青青想这会就走到了陆采珠的后院,赶紧往屋里走,准备回复红莲,却听屋里传来一阵哭声:“你们都滚开,都给本小姐滚开!”
青青愣了一下,红莲与别的丫头都在劝慰:“小姐,您就别伤心了,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
青青只听“啪”的一声,大约那红莲被煽了一个耳光,然后听那小姐大骂:“怎么,本小姐就不能怎么办了,本小姐就该嫁这么个窝囊废,嫁这么个东西,本小姐不如上吊算了!”
屋里一阵翻腾和惊叫,青青本是厌恶陆采珠的,但对于表现出敢爱敢恨的陆采珠,在这一会打心里刮目相看,佩服到五体投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屋里才渐趋于平静,只是偶尔传来那小姐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青青正想退下来的时候,那红莲却掀帘子出来了,一见青青立刻想起粥的事,便问:“粥呢!”
青青一听嘴一撇就弦然欲滴地抽泣一声道:“姐姐,那厨房里的人欺侮咱们小姐!”
红莲挨了打正在气头上,一听眼一横道:“怎么回事,你仔细讲来!”
“玲珑得了姐姐的吩咐,立即就去了厨房,结果那厨房的管事姜婶讲小姐是个没见过银耳的主,那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玲珑都忍了,只想一心给小姐熬锅子解暑的粥,就自己动手,没曾想那姜婶又说府上没有银耳只有梗米,玲珑还是忍了就淘了梗米,给小姐熬粥,可是越想越生气,我们小姐今天可是嫁过王府第一日,凭什么连个银耳粥都不给喝了,真当我们是没见过银耳粥的人家,就掀了那锅子,回来等姐姐处罚了!”说完青青就可怜巴巴地挤了两滴眼泪。
屋里的陆采珠一听青青的话哭得更加悲切了,青青一边假意抹着眼泪一边兴奋地想:哭吧,哭吧,使劲哭!
红莲一听气得两眼血红,嘴里却夸道:“玲珑你做得对,你红莲姐现在就去讨个说法!”
青青一听赶紧怂着叫道:“红莲姐,一定要为小姐讨个公道,玲珑受点委屈都是无所谓的!”
红莲一挥手把应儿三个下房丫头都带上了,顺手还抄了个短棍就冲了出去。
青青欢欣鼓舞地看着红莲远去的背影,却听前院有人关心地问:“怎么了,珠儿怎么了?”话声刚落,就见那个颜如玉抱着那只猫急步迈了进来,急急走进了房间。
青青听了好一会,那白梅不知讲了什么,才听颜如玉才开口结结巴马道:“珠…珠儿,放心,小…小王一定会对你好,与你恩恩爱爱的!”
颜如玉“小王”那番恩爱的话一讲完,陆采珠哭得更厉害了。
青青打心里喜欢景王府这种乱七八糟的感觉,越乱就越没人注意她,她的日子也好过些,想着陆采珠这性子,颜如玉不知道有多忙的,青青那个心不由得乐了起来,怕出了声,就伸手捂着嘴偷偷笑,忽听有人道:“小姐在里面哭,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不知道劝劝,反在这里笑!”
青青一下回过神,才发现颜如玉不知什么时候抱着白猫站在自己面前,那满脸的哀愁,不亚于当年在岭头镇的模样。
青青赶紧止住笑,却听没发够气的陆采珠在屋里一声长叫:“谁在笑,谁敢笑!”
正巧红莲在厨房里大约取是了辉煌的战绩,乐滋滋地转回来,冲颜如玉福一下赶紧就抬脚走了进去。
没一会青青就听“啪”的一声,青青听到那声巨响,很配合地往后仰了一下身子,却又听兴高采烈的红莲怪叫了一声,然后听陆采珠叫:“你还敢笑,你还敢笑,白梅给本小姐打死这个混帐东西!”
屋里的声音一停就是红莲的叫声,红莲大约也打懵了,她刚才确实是笑着冲进屋里想去邀功的,于是哭着叫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
青青有些吃惊地捂着嘴,没想到自己多舛的命运到这“小王”的王府居然时来运转了,眼见着要落下来的一顿打也有人顶替,却见那“小王”颜如玉搓着手在院中来回地走着,嘴里还不停地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青青不敢在这没心眼的颜如玉面前笑了,一边在心里乐着一边替这颜如玉发愁,娶如此侧妃,真是此生该如何是好。
颜如玉转了一回才停下来看着青青,青青也看着颜如玉,不知怎么就这在时产生了一股子紧张、害怕。
颜如玉忽问:“你叫南阿玲珑?”
青青赶紧点点头,颜如玉又天真地问:“你真的是南阿公主?”
青青又赶紧点点头,颜如玉歪着头又问:“那你是从南阿国来的吗?”
青青吓了一大跳,这个南阿公主本是“红合楼”的老鸨凤琼妈妈给自己安的名号,经常跟着凤琼妈妈在楼里迎来送往,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打听自己眼下所在的地方与那岭头村又隔了多远,也常常听到有人讲“南阿都亡国那么久了,怎么忽然又钻出个公主来!”
于是青青眼一红便道:“回王爷话,奴婢打小在‘红合楼’长大,并不记得南阿国了!”
颜如玉听了眼一跳,有些吃惊地看着青青:“你打小在‘红合楼’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