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科幻世界》2017年第03期
栏目:世界科幻
“它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呀。”带着做完最后一次感知手术的班吉从研究所回家的路上,詹妮弗说。
“哪儿有这么快?对吧,小家伙?”我胡乱抚摸着班吉毛茸茸的头顶,回答道。裹在旧毯子里的小猎狗班吉抬起头,瞪着那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们。我敢发誓,它露出了一丝笑意。
严格来讲,詹妮弗说得没错。班吉和从前没什么两样,至少没有明显的区别。从各种手术中恢复后,它喜欢做的事情一如从前:捡球,追着我在院子里跑,出去遛弯——以前喜欢什么,现在还喜欢什么。我看电视的时候,班吉还是会走过来趴在我旁边;我工作的时候,它还是会凑过来求抚摸。只需要在它头上拍一拍,或者在耳朵后挠一挠,它就会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对于我们而言,它是温顺的小棉袄、听话的乖宝宝,当然,也是一只大脑神经元正疯狂搭建的小猎犬。它脑中那片稀疏的林地将成长为茂密的丛林,嘴和喉咙也被巧妙地改造为能够使用语言的结构,用来表达那些正逐渐成形的想法。在我看来,改造是一件不可思议的礼物,虽然还没真正送到它的手中。它会成为一只神奇的狗。可不是嘛,这正是我们叫它“班吉”[1]的原因。
不过,如果我说从班吉身上没看到丝毫变化,那是在撒谎。它的眼睛不同了。怎么个不同法……这么说吧,反正比以前多了些东西。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
几个月之后,我们请了些朋友来吃饭。这是我们半年来第一次办聚会,邀请的大都是邻居和同事。有的客人对本[2]的事早有耳闻,知道它可以开口说话了,正好想亲眼见识一下。我预先提醒过本,希望它到时候别太紧张,没想反而帮了倒忙。它在地毯上拍着两只前爪,像弄湿了身体的小狗那样轻轻晃着脑袋,尾巴左右摆动,浑身都透着紧张。客人到了,先来的这几位是第一次来,本更加畏缩了。
洛娜来了。她是詹妮弗的朋友,梦想成为一名画家。本接受手术之前和她一起玩过,所以对她很熟悉。洛娜厚实的肩膀刚刚探到门里来,班吉就激动得汪汪直叫。它的叫声显得有点儿奇怪,不是原来的声音,甚至不像狗叫声,但是它自己好像没有留意,或是根本不在意。它冲到洛娜身边,在她的脚附近闻来闻去。认出她是谁之后,它激动地竖起了耳朵,急忙咕哝了一声“你好”,又把鼻子凑到她的胯部。最后它感叹了一声:“真好!”
“天哪!”洛娜赶紧摸它的头,“听着,本,你不能这么做!”她用力把它的头往下按,将它的脸推离自己的身体,然后对我说:“我还以为它们手术后能懂这些呢。”
“真对不起。”詹妮弗说,“蒂姆,把它带上楼去好吗?”
我点点头。“来吧,班吉。”我拽着项圈,把它领到楼梯口,班吉屁颠颠地跑了上去。我跟在它后面上了楼,指示着方向,“往左,班吉,往左。”它乖乖地走进了卧室。“好孩子。”我表扬了它,在它耳朵后面挠了挠。
“为什么?”它懵懵懂懂地抬头问道。
“嗯,因为你不应该那样去闻别人。”
“闻?”
“像这样。”我尽最大的努力把小狗闻东西的样子表演给它看。
“哦,闻得好!你好,朋友!”
“不不不,对于狗来说这样打招呼很好,但人们会觉得太冒犯了。”我一边说一边从放袜子的抽屉里摸出一块藏在那儿的骨头咬胶,拿起来朝它扔去。班吉一跃而起叼住了它,然后把骨头放在地上。它盯着我,好像满脑子疑问,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过了一会儿,它似乎放弃了努力,开始专注地咬起那块骨头来。我趁机走出了房间,关上门。我没有直接下楼,而是听着班吉的动静。它大声呜咽着,朝房门扑上去,最后在门旁边的地上趴下。
每次家里办聚会,它都是这样的待遇。没什么新鲜的,只是……这次我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看班吉学说话是一件相当怪异的事。
班吉的进步可谓神速。在短短几个月里,它就从一个字也不会说的动物变成了小话痨。班吉的头骨里植入了一个脑神经化学物质分配器,会将化学物质直接注入它的大脑,形成一套全新的脑神经网络,使它一天比一天聪明,吸收语言知识的速度比小孩子还要快。
但它说得不是很好。它虽然有重塑的上颚,但有些字的发音还是不准确,再加上不像人类可以用身体语言进行补充,所以它的话不太好理解。它的大眼睛总是滴溜溜的,脸上的表情和所有犬类一样叫人费解。你要是没亲眼见过情感改造的狗,可能会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但是我发誓,班吉真的有表情,我花了好些年才学会如何解读。
有一天我刚下班回到家,班吉就跑过来问我:“‘歪云’是什么?”它的语言还只停留在短句上。
我在门口的地垫旁蹲下来,挠着它的耳后问:“什么?”
“‘怀晕’是什么?”它轻轻地问,就像说悄悄话一样。
“怀晕?你是说怀孕吧?就是说肚子里有个宝宝。”我说,“拿狗妈妈打比方,当它肚子里有宝宝的时候,她就是在怀孕。”
注释
[1]迪士尼电影《丛林赤子心》(Benji the Hunted)中的主角是一只名叫班吉的小狗。
[2]班吉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