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把吴笙讲的故事理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树林里越来越黑,越走越寂静,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不由蔓延开来。
我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的叫了不止一声,长时间这么走谁也不是那么好受,徐半仙的道袍已经扯了好几道口子,我的脚脖子上虽然缠着胶带,但是也被无孔不入的蚂蝗吸去了不少血。
耗子身上已经被汗湿透了,他把背着的小白龙给了煎饼,自己去了队伍最后面。我们几个还是在走着,最前面的吴笙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第一次体会到体力透支之后的劳累感,这在学校的操场是体会不到。
“我说这个岛有多大的嘛,怎么还没有走到头?这越往上走地势越高,铁打的汉子也耐不住急行军的嘛。”
图雷这话显然说出了我的心声,在这闷热的环境的里确实太难受了,幸好现在太阳的紫外线被树遮住了,要不然我们这么走肯定会中暑。
“再走半个小时,如果再不到的话就露营休息,今晚恐怕是难应付了,谁也不知道这徐福老儿还有没有什么险招在等着我们,把招子都放亮些。老话讲常在河边走,肯定会湿鞋,如果碰上硬茬子难免会出意外。”
吴笙语气里掺杂了几分狠辣,这和他以往的样子不同,我很少见他这般,显然,这地方折磨的他也够呛。先是小白龙舍生忘死,后是先人徐福的一环一套,如果大意一点,我们几个恐怕就真成了这里的孤魂野鬼。
点点的星光从树木的缝隙里映入我的眼睛,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前面依旧是高耸的树木和低矮无尽的杂草,蛇没有按照剧本演的出来。
吴笙把刀插在了树上,叹了口气说道:“不走了,把这修理一番露营,把小白龙安顿好了,我记得包里还有一只真空包装的北京烤鸭,煎饼你找出来给大伙吃了。”
煎饼听吴笙这么说,便把他背着的小白龙给了我,我把小白龙背到肩上的同时,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他紧闭着眼脸色有些白,就像蜡一般。他的呼吸还算稳定,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我走了两步发现这人看上去瘦了吧唧,但是背起来也怪沉的。
“嘘,你们听是不是有烟火的味道嘛?”
原本图雷坐在石头上擦着汗,但是不知怎么回事他便说了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我竖起耳朵听了听,已经黑下来的树林里寂静无比,也没感觉哪里异常。图雷见我这般,忙小声对这边说道:“是让你用鼻子去听的嘛,不是耳朵嘛。”
我听他这么说不由愣了一下,随后心说你这个二货,鼻子那叫闻,耳朵叫听,心里这么想着,鼻子突然就闻到了一股烟火的味道,好像是在烧什么东西的味道。
我看了看吴笙他们,显然他们也闻到了,吴笙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烟味飘过来的地方,意思是示意我们把东西都收拾起来,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们几个人轻手轻脚的又继续往前走去,烟味飘过来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前面,吴笙走在前面轻轻的砍着草叶藤蔓。背着小白龙的我,突然闻了一股肉香味,这味道好闻极了,我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感觉饿意袭来,恨不得现在就吃一口这肉。
吴笙动作很轻,我们也走的很慢,烟味混合着的香味越来越浓,图雷这货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朦胧月光照在他脸上,我看他这样子心里不由想笑,他恐怕是想直接跑过去胡吃海喝一通。
吴笙轻轻的砍倒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月光一下就照了进来,我揉了揉眼往前面看了看,就见一点火光在燃烧着,烟雾缭绕也看不清是在烧什么。
吴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几个人知道他的意思,我盯着那烟看了足足有二十分钟,一个人影也没出来,也没有任何活的物体出没。
吴笙脸色依旧凝重,他应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所以终究是有些耐不住,自己慢慢的往前摸了过去。
我们几个见他这般也都跟着他慢慢的摸了过去,在寂静的黑夜里我听到了枪上膛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图雷,他已经把老炮筒握在了手里,而他身后的煎饼也拿出了工兵铲,似乎手里拿着家伙心里都有底一般。
几个人中视野最好的应该就是我了,我前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感觉这地方似乎被人为修饰过,没有树木也没有多少杂草。
吴笙不让开手电,所以我们只能摸着黑走,往前摸着走了大概二十来米才看出那是燃着火是一个的黑色物件。
越往前走香味越浓,好似有什么魔力在吸引着我们一般,几个人慢慢的往前走着,直到距离那火堆只有十米远时,我才看清那被烟雾包裹的黑色物件是什么。
一个泛着黑光的小鼎在火的烘烤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显然鼎里放着什么东西,而且还在不停的翻滚。
四周依旧是寂静无比,吴笙慢慢的站起身向那堆火走去,等我到火堆时旁已经忍不住想吃,那鼎里翻煮的肉了。
“哎呀,我的爷爷,这鼎里煮的是什么?太他妈的香了嘛。这地方生堆火又没人是怎么回事?天上掉馅饼了?”
图雷一边说一边蹲下来看那小鼎里煮的东西,我也低头看了看,里面黑乎乎一片说不出煮的是什么,心里也总感觉哪里不对。
刚想说话制止已经开捞的图雷,就见耗子一脚把那鼎踹翻在地上,汤汁撒了一片香味顿时更盛。图雷见耗子踢翻了鼎便要发怒,耗子没理他低头用刀在翻倒的鼎里扒拉出了什么东西。
我借着月光一看,不觉肚子一阵抽搐,想吐的感觉顿时涌到神经线,图雷看见耗子刀上的东西不由也是脸色一变,嘴里嘀咕了一番。
那是一截黑乎乎的人胳膊,手指还都在,不过已经都干瘪脱水,耗子一甩把这东西甩飞,看了一眼图雷说道:“要不是老子之前闻过这个味道,咱们都得被这汤弄死,知道这是什么吗?”
吴笙和徐半仙的脸色有些难看,即使他们俩见多识广,但是在吃的问题上显然没有过多设防。
耗子说完用手指了指那截黑乎乎的胳膊,随后看向图雷,图雷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煎饼似乎也是好奇,便问那截胳膊是什么邪乎玩意,怎么能这么香。
“这玩意是香尸,僵尸的一种。我以前在大同的宋墓里见过,差点就折在里面,这东西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才会形成,尸体奇香无比,尤其是在熬汤和炖肉的时候有奇效。但是吃完的后果是当场毙命,在古代后宫通常会用这种东西谋杀上位,现在这东西在黑市有价无市,现在出现在这…”
耗子没有说完,显然,出现在这不是偶然。煎饼在他说完之后猛的把手枪掏了出来,我紧张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徐半仙站起身用手指了指目力所及处,我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在我们前面不远处,矗立着一座黑色的建筑,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感觉的出来前面一定有什么东西。而我们脚下踩的泥土就像广场一般,空旷且没有任何的遮挡物。
几个人来不及多想,便往前面走了过去,还是吴笙走在前面,我们几个跟在后面。越往前走越觉得心里发慌,等我们走到这建筑前面时,我看清了这建筑的基本格局。这应该是一个城门,全部用的是黑色的砖,城门上还有两个繁体字,我不认识,倒是徐半仙读了出来,我听完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丰都。一般不知道的人肯定没听说过,但是去过重庆的人肯定知道丰都鬼城,那是阎罗王的家。
现在这地方让人心里发慌,黑色的城墙一直延伸至黑暗的尽头,这城墙底下的城门是半掩着的,门依旧是黑色的。
吴笙停在了城门前,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我抬头看了看黑色的城门,总感觉奇怪,便开口说道:“这里雨水这么大,这门两千年来竟然没有多少腐蚀?可能么?黑色的漆也没掉,你们不觉得哪里不对么?”
煎饼听我这么说,走到城门边用刀划了划城门,一点黑色的木屑掉了下来,但是城门依旧是黑色,显然不是漆木。
“别化了,划到猴年你也划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用阴沉木做出来的,不然不会这么黑。”
徐半仙用手在城门上摸了摸说道。
阴沉木?我听到这三个字心脏不由停了一下,有着东方神木之称的阴沉木竟然做了城门?
“管他什么金木银木嘛,一枪把打成废物。倒是这里鬼气森森的,弄个破城门还半掩着的嘛,难道有人想让我们进去?”
图雷说完握着老炮筒的手不由又握紧了一些,他说这样的话显然心里也有些发毛。
吴笙还是站在门前思索,我也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倒是这徐福太会折磨人的心理了,他即使什么也不做,就是这周围的环境就足以让进来的人崩溃。
嘎吱!
半掩着的门突然被吴笙推开,我刚想眯眼往里面看,红色的光便照亮了我们几个的身影。
我忙抬头一看,发现是两个发着红光的大灯笼挂在里面的城门上,一种诡异的气氛顿时掺杂进了我们这个队伍里。
“我操,这他妈怎么回事?这不会真是鬼城吧?”
我忍不住内心的恐惧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黑色的城门在红色的光照耀下,越发显的诡异无比。我能感觉的到我的腿都走些哆嗦了,还好背上背着小白龙,要不然我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吴笙深看了我一眼,随后他便迈步走进了城门,但是他才迈进去就停下了脚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吴笙没有说话,徐半仙感觉不对,忙走了过去,他才走到城门边上,一束强烈的白光就射向他的脸,同时我也感觉眼前一黑,顿时眼睛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呦,这不是吴少爷么,怎么大老远的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同时我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这里竟然有女人?不会真他妈闹鬼了吧。
煎饼已经把上了膛的手枪举了起来,城门里面的人看到了这一幕,便把照着我们几个眼的手电关了。
我心说刚才锅里的香尸一定是他们煮的,这帮人太他妈不是东西了。我在手电光消失之后依旧没有动,眼睛闭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过来。
睁开眼看了看,发现城门已经大开,门里站着五六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一把手枪就顶在吴笙的脑袋上,我也看见了那个说话的女人,但是他带着口罩看不清楚脸。
“臭娘们,放了我老板,你再迟疑一秒别怪我不客气了。”
煎饼用枪瞄着那个穿黑衣的女人有些急迫的说道。
那女人听煎饼这么说不由一笑,扭头看着煎饼说道:“一秒已经过去了,你能怎样?杀了我?”
而在女人说完后他身后的人已经拿出了家伙,我以为会是弩和手枪之类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带瞄准镜的气枪。这气枪远距离威力不大,但是近距离完全可以杀人,我还看到那女人的腰间插着一把我玩游戏里面的枪,我都是叫它小喷子。
这还打个蛋阿,赶紧缴枪投降吧,火力上完全输了,人数上也输了,在这个鬼地方交火跑都没地方跑。
吴笙就静静站在城门里,即使他脑门上被顶了一把枪他也没有丝毫畏惧,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说道:“之前我们从河里捞了一具被食人鱼啃光了的尸体,应该是你的人吧。我想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怎么说我们两家也是三代世交,何必大动干戈?”
那女人听吴笙这么说并没有让人把枪放下去,而是轻轻一笑的回答道:“吴少爷什么时候开始学的打感情牌了?我到这里来可和你不一样,我来找我需要的东西,而你则是来倒斗,性质不一样,目的更不一样。那个穿道袍的是搬山道人,那个背着人的脖子上还戴着摸金符,四家你请来两家,难道你想重演当年你爷爷的悲剧吗?”
这女人的话我听的半懂半不懂,和吴笙一开始见我时说的一样,云里雾里的,着实招人厌恶。
图雷可能已经忍不住了,大喊了一声:“你这个老娘们好墨迹的嘛,要打就快点的嘛,汉子我都快饿死了嘛。”
图雷显然是不怕死那拨的,也可能是他身手好,根本不怕眼前这女人带的这几个人。那女人一听图雷这么说,明显是怒了,一下就把腰间的小喷子抽出来,瞄准了图雷的脑袋。
也就在这时我们头顶上的红光突然晃动一下熄灭了,这里晚上根本就没有风,但是灯笼里的蜡烛就是灭了。
我想起了我高中时看过的一本小说,名字叫鬼吹灯,我想到这再看城门上的灯笼不由心里一颤,心说不会真他娘的有鬼吧。
嘭!
这应该拳头打在脸上的声音,就在黑暗来临的一瞬间吴笙一拳打在拿枪指着他的人的脸上,先下手为强应该是吴笙的人生态度。
没有人开枪,因为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下,开枪很有可能把自己伤到,我看见图雷已经跑进丰都城门里和那帮人打了起来,还没等我跑过去,城门上的灯笼突然变成了绿光。
我眼前一下就明亮了起来,城门里的人见这绿光诡异,便都停了一下,吴笙摆了摆手,但脸上还是挨了一拳。
嘶嘶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四周静的可怕,就只有它们几个因为剧烈运动之后大口的喘气声。
“别打了!”
女人突然叫了一声,她还想说话,但是突然停了下来。一股腥臭不知从何处传来,我闻的有些作呕,看了一眼那黑衣女人,发现她眉头紧皱脸虽然被口罩挡住,但是这绝对好看不到哪去。
“那铜鼎里的香尸是引这里的蛇出来的方法,昨晚有蛇袭击了我们,被我一枪打伤了。我知道今晚它一定会来报复,所以我就设下了这个圈套,没成想的是蛇没引来,倒是把你们引出来了。”
女人话音才落,我就听到从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阵物体摩擦的声音,这声音不大,但是传进耳朵却异常的刺耳。
哗啦啦!哗啦啦!
吴笙听到这声音后脸色有些不好看,众人都僵在原地,谁也不敢乱动。我身后的徐半仙一直没说话,从之前的经验看,他要开口便是大新闻。
果不其然,还是被我猜了个正着,徐半仙抬着头看着那灯笼,小声的对我们说道:“这灯笼里的蜡烛应该是引魂烛,现在这灯笼里的绿光一个亮一个不怎么亮,看样子是另一个折射过去的,想必不亮的这个应该有古怪之处。”
图雷听徐半仙这么说也看向灯笼,他不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天生勇猛就是他最好的定义。
他没有等我们同意就对着灯笼开了一枪,老炮筒的声音振的我耳朵嗡嗡乱响,同时也被他这一枪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开枪。
吴笙和那女人无不骂了图雷一句,显然这一枪打破了黑夜的宁静。挂在城墙上的灯笼已经成粉末状掉了下来,灯笼虽然没有了,但是绿光却依旧在。
我抬头看了看,突然看清了那绿光是什么,而我看到的同时图雷也看见了,时间就在一秒之间,图雷又开了一枪,嘴上还说道:“是那天袭击我们的大……”
他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了。那是一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蛇,足有锅盖大的脑袋已经挺了起来,绿油油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图雷,显然是图雷把它激怒了。
它缓缓的在城墙上挪动,我也知道了刚才的磨擦声是什么声音了,是这蛇的鳞片磨擦黑色的城墙发出的声音。
图雷已经被吓傻了,吓傻的也包括我,因为我和图雷都看到了它那如同三个水桶放一起也不够的蛇身,比巴掌还大的黑色的鳞片,和如同足球一样大的绿色蛇眼。
这一切或许只有在梦中才能出现,但是现在却不是梦,在这一瞬间我开始后悔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在我想这些的时候,图雷也没有闲着,他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的祖宗,这东西没有角。难道这是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