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762400000008

第8章 风云情色一场空

戏院占各角

潮涨潮落,日升日沉,是大自然永恒的规律。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正当黄金荣如日中天,陶醉于自己的辉煌时刻时,不料却“阴沟”里翻船,因露兰春而被卢永祥之子绑架,受尽折磨,虽然杜、张二人全力相救,但颓势已定,原因在哪里?

黄金荣在荣记共舞台,拥有两名全国顶尖的红角名伶,一位是秦腔文武花旦筱金铃,还有一位就是露兰春。

黄金荣在如日中天的时候,却从高高的霸主位子上跌下来,得从露兰春说起。

露兰春生于1898年,汉口人,自幼丧父,不知姓名,后由养父张师(江苏扬州人)收养,师从名伶李吉瑞、小达子学京剧,取艺名露兰春。

这一年露兰春从武汉来沪,18不到17有余,长得唇红齿白婷婷玉立,光艳照人且才艺出众,一口地道的京腔令沪上人人倾倒。

这露兰春因初出茅庐,北京很少有人邀她演出。这次上海共舞台戏院所以请她来演出,是为了少出包银。露兰春随同几个配角和琴师来沪以后,为了在这里创出牌子,也不计较包银多寡。

露兰春虽是坤角,但学的却是余派的须生戏,如《搜孤救孤》、《文昭关》、《捉放曹》、《祢衡骂曹》、《失空斩》等等,都是她拿手的剧目。更兼她年华将近双十,眉清目秀,面不敷粉而自白,唇不点朱而自红,两目脉脉含情,倒有俊俏飒爽之气。

露兰春到了上海,在按目的陪同下拜过阔佬和流氓,又在报纸登了广告,头二天的打炮戏居然卖得满座。

过去凡是京津名角儿来沪登台演出,如若头三天打不响,不但戏院老板倒霉,这个角儿以后就更要触霉头。因此,到上海来的角儿,对这头三天都十分重视。正因为这一点,最拿手的剧目,都排列在这三天的戏码上。

露兰春头三天卖得满座,戏院里生意兴隆,财运亨通,老板黄金荣自然非常高兴,免不了要摆酒设宴,祝贺她一举成名。听到老板摆筵请客,露兰春当然应邀赴宴。

谁知黄金荣这次摆宴请客,是不怀好意的。因为他看到露兰春长得体态轻盈,面貌生得清秀俊俏,早已心猿意马,控制不住。又打听到露兰春随身只有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年老的跟包,便认为这只孤莺儿是随手可擒的。于是就以请客为诱饵,把露兰春引上钩。

在宴席上,黄金荣显得格外轻松,对着露兰春的面,流露出一副贪馋相。同席吃酒的陪客们,原都是黄金荣肚里的蛔虫,一个个鉴貌观色,不要黄金荣再说下文,早已心领神会,无不竭力替老头子拉马牵缰,整鞍就骑。

过去有些卖艺说唱的坤角儿,往往是被迫失身。若是洁身自好,就没有她们所走的路。露兰春来上海演出,本想显身扬名,但由于她初出茅庐,未见世情,就在这班流氓的软硬兼施下,陷入黄金荣的陷阱之中。

为了在上海滩这个大码头演下去,露兰春只好委曲求全。黄金荣将钧培里七号住宅粉刷一新,把露兰春安顿在那里住下。

几天后,有人来向露兰春做媒:“露老板吉星高照,我们的黄老板铁板钉钉子看上你了。”露兰春说不愿意。但当晚,黄金荣就来了,硬是上了露兰春的床。夜里,露兰春无意中摸到黄金荣的麻脸,感觉到一阵恶心,呕吐不止。

睡过露兰春之后,黄金荣便天天到共舞台去给她捧场,这露兰春在上海红得太艳、发紫、身价陡增,银洋大把大把地赚。

却说这黄金荣虽是个混世魔王,但在他的老婆林桂生面前,却惧怕得赛似老鼠见了猫一样。林桂生把黄金荣看管得特别严厉,既不准他在外面和女人厮混,又不许他每日超时晚归。如发现形迹可疑,答言支吾,便对他像提审囚犯一样,务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毫不放松。

黄金荣呢,如想偷“鸡”,也自有他的妙招,到巡捕房写一封公文,盖上一个印戳,说他要到外地去侦探案子,多少天不回家。于是,这些天他便泡在女人窝里。

如今黄金荣在外面私姘了女伶露兰春做野外鸳鸯,不管他手下的徒子徒孙们做得多么天衣无缝,隐瞒得如何密无痕迹,但他在外面的行动,还是被林桂生知道了。

旧中国的一所鸦片烟馆林桂生知道这些情况后,顿时横眉怒目,黄脸转青,浑身的醋劲,一齐涌上心头。她双脚一跺,下得楼堂,乘上汽车,直奔露兰春的住处而去。

但她又转而自思,独自一人犹恐力量不足,好在手下还有一帮“十姐妹”,于是立即派人邀上门来,共商对策,非要把露兰春这只小莺儿活抓到手,切腿断翅,剥皮抽筋,方消心头之恨。

隔不多时,“十姐妹”相继到来,听罢介绍,个个摩拳擦掌,怒气难平。

大阿姐强盗金绣,虽已年近花甲,但是精神抖擞,其余的也不减当年。

林桂生在先开路,统率众姐妹,前呼后拥,出得门口,分乘两辆汽车,风驰电掣般地开到钧培里,跳下汽车,前去活捉露兰春。

谁知进得门去,举目四望,楼上楼下却是空荡荡的杳无一人。进入前楼房间,眼看床上只有一叠崭新的被褥,打开橱门看时,也不见任何衣服,登时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林桂生等人不问便知,这露兰春早已得到密报,高飞远走。如果露兰春不事先逃避,倘被她们抓住,纵然不被这班女流氓五马分尸,也要打个半死不活。

可是,走了和尚走不了庙,捉不着臭虫打草苫。林桂生看到房间里家具齐全,如同新房一般,一见之下,怎不使她因嫉生恨!

也不知哪里来的狠劲,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起处,只听得乒乒乓乓汇成一片。霎时间打砸得橱破床塌,帐碎被烂,桌倾椅翻,玻璃掷地哗哗响,杯盘飞大啪啪碎。家具什物,被砸得支离破碎。

虽然如此,于心尚难泄愤,恨不得把房屋一脚踏平,才解心头之气。没有捉到露兰春,对黄金荣就更加愤恨。

当晚,黄金荣硬着头皮回得家来,尚未进入大烟室,林桂生就窜下楼来。那模样简直赛似站在阎王旁边的鬼王,也不答话,便扑将上来,一头撞在黄金荣怀里,连骂带哭,手抓脚踢,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麻皮吞下肚去。

这黄金荣虽然惧内,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他也不甘示弱,就伸出芭蕉扇般的大手,啪啪两下打在林桂生的脸上。

这两个耳光不打犹可,既打在林桂生的脸上,那还得了!雌老虎咆哮起来了。

自从他们结为夫妻以来,彼此虽曾吵闹过几次,但每次总是林桂生占着上风,如今挨这耳光,在她还是破天荒第一遭,怎肯与他罢休!

只见林桂生不顾一切,把头发甩散,又向黄金荣撞去,定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这时,黄金荣也不肯相让,两人扭成一团。一个是情愿豁出一条命,要与黄金荣拼个死活;一个是手下不买账,非要打得对方叫饶方休。

林桂生和黄金荣打得难解难分,在场的众男女仆佣和门徒们,看到这样扭打下去,定要打出人命来,于是都不约而同地冲将上去,强行劝架。

男的拉男的,女的拖女的,好不容易才把林桂生拖上二楼,把黄金荣拉到后房的大烟间里,但这场醋海风波并未就此平息。

林桂生眼前吃了这个大亏,更不肯就此罢休。上得楼后,仍是连哭带号,把几架上摆的檀木架大时钟、花瓶和细瓷大罗汉等,砸得支离破碎,狼藉满地。

由于她不顾一切地乱摔乱砸,右手被划了个大口子,鲜红的血直淌。女佣们急忙取来止血药水和纱布,替她包扎,她还是暴跳不止。

正在这时,只见从楼梯上急步上来两对男女。这两个男的是杜月笙和张啸林,两个女的,便是他们的眷属。原来他们接到黄家管家的电话,得悉林桂生在家大砸醋坛子,马上乘汽车一同赶来。

他们来到黄金荣的大烟间,只见他面带怒容,躺在烟榻上默不作声。听到楼堂上哭声不止,又急忙快步登楼,见林桂生披头散发,伏在桌上仍在跺着脚号哭,地板上满是破烂的器皿,知道今晚这场祸事不轻。

杜月笙急忙抢步来到桂生姐身边,好言劝道:“师娘你同先生是多年的老夫妻了,先生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吵闹下去了。如今我向师娘担保,定叫先生和她断绝来往,师娘买我一个面子,我决不会使师娘失望。”

张啸林在旁也随声附和,要师娘消消气,其他女眷和女佣们七手八脚,重新给她包扎手指,擦去脸上的血迹泪痕。

桂生姐听到杜月笙口口声声师娘长师娘短的,一肚子的怒火也就渐渐熄灭。这时,大伙又把她连劝带拖地拉进卧室,这场醋海风波才暂告平息。

杜月笙和张啸林转身下楼,回到黄金荣的大烟室,两人斡旋了一番,来打圆场。不过,黄金荣的情绪迥异往昔,三人坐在一起,话题却不多。

杜月笙看看怀表,已过午夜一时,随向黄金荣面前安慰一番。叫人唤下女眷,才和张啸林各乘汽车回家。

次日,黄金荣外出办事,“十姐妹”得到这个消息,也来解劝。怎奈林桂生尝了黄金荣的拳脚,被打得余痛难息,就记恨在心。

因为有了这层隔阂,从此两人的感情如同冰炭,失去了家庭的和睦。

再说杜月笙在师娘林桂生面前,曾经拍胸担保先生和露兰春一刀两断的事,于是便向黄金荣提出这个要求,黄金荣也曾允诺,杜月笙认为这件事可以烟消云散了。

可是过不了几天,杜月笙听到露兰春借住在英租界的爵禄饭店,黄金荣对她仍藕断丝连,常常到饭店与她厮混,便暗自思忖:如若这样下去,岂不要闹出人命来。

他一边再劝黄金荣,一方面又单独来到爵禄饭店,面见露兰春。

露兰春看到杜月笙亲自前来,急忙躬身招待。

其实露兰春对杜月笙早有情意,杜月笙也觊觎已久,怎奈黄金荣是他的师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天杜月笙并不想占有露兰春,只是要她赶快离开黄金荣,远走高飞,因此,开始两人便“公事公办”。

中国电影无声片时代,上海最著名的女演员阮玲玉,坦演不同类型、不同性格的女性角色杜月笙说:“我看你三十六着,还是走为上策。若是迟迟不走,还想留恋上海,万一走漏了风声,被林桂生知道,她岂肯放过你!到那时,恐怕连你的性命也难保全。你要再思再想。”

接着,杜月笙就把黄金荣和林桂生怎样反目和林桂生如何凶悍,又讲述了一遍。

露兰春听到这一番话后,便急忙答道:“谁愿留在上海!我早想回北京去,怎奈他不给我钱,我怎么能回去呢?”

杜月笙答道:“这个事情好办!”随在皮夹内取出一迭钞票来,交给露兰春,又说道:“这些钞票你拿去,希望你赶快离开上海。”

露兰春接过钞票连连道谢。

露兰春说着杜月笙便要告辞,露兰春脉脉含情地说道:“二先生先别走,我的卧室里还有一本我演戏的剧照,难道你不想看看吗?”

杜月笙已知其意,心想,反正你已不属于师父了,过两天后就要离开上海了,我何不在你身上享受享受,再说家中那个老婆整天也看腻了,不如玩新鲜的。

“好,我去看看。”杜月笙起身走进卧室。

露兰春急步走到洗手处,重新整容画眉,换了套衣服,走进卧室里。

杜月笙进入卧室内,抬头便见一幅仿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挂在壁间,两边有一副对联:嫩寒锁梦因春色,芳气袭人是酒香。图与对联下,横着一张仿红木条桌,上面陈设着一面椭圆大镜子,青花瓷瓶,瓶中插了三五支雉鸡羽毛。房中左边是一顶连珠帐,罩着一张梨花心木大床。

杜月笙一看便知,这一切陈设,是模仿《红楼梦》里秦可卿的闺房模式。

杜月笙坐在床边的一个沙发上,等着露兰春把影集拿来。这时露兰春走了进来,她穿了件无袖印度绸睡衣,大红色底子上缀着一朵朵嫩黄的小花,滚边是嵌金线的墨绿丝绒。由于领口开得很低,使人想到她的身子如同成熟的葡萄,甜香四溢,色泽诱人。

杜月笙看呆了,站了起来。

露兰春柔气柔声地说:“我们跳个舞吧。”

杜月笙机械地走近露兰春,随后抱着她的细腰,双脚在地板上移来移去……

一个星期以后,当杜月笙得知露兰春并没有离开上海,而是另租一个地方同黄金荣厮混,并且还在共舞台上演戏的时候,他知道,露兰春已经惹祸上身了。

其实,杜月笙猜得不错,但也不全对,因为祸事是惹出来了,但不是从凶悍的桂生姐身上引发的。

那这惹事又从何而来呢?

抢女人被绑

露兰春唱红上海滩后,便引来不少粉蝶,其中有个人到共舞台看了几次戏,一下子被露兰春迷住了。只要有露兰春登场,他每场必到,捧场、献花,到后台约请吃饭,简直到了日思夜想的程度。

这个人叫卢筱嘉。

卢筱嘉是何许人呢?是浙江省督军卢永祥的儿子。

1915年,袁世凯亲信、上海镇守使郑汝成被陈其美在外白渡桥炸死,上海落人了军阀卢永祥之手。1919年,卢永祥升任浙江督军,派其部将何丰林接替淞沪护军使。

那时候,上海名义上受江苏督军齐燮元的管辖,而实际上,上海淞沪护军使何丰林则事事听命于浙江督军卢永祥。所以,上海实质上成了卢永祥的势力范围。

上海青帮首领,黄金荣的得意弟子杜月笙第一次直奉战争以后,直系军阀战胜了皖系与奉系,控制了北京政府,直系首领曹锟、吴佩孚掌握了中央政府大权。

皖系的段祺瑞、奉系的张作霖暗中联络在广州的孙中山先生,成立孙、段、张三角反直系联盟。居间联络的,都派了自己的公子孙科、张学良、段宏业、再加上当时皖系惟一的实力派卢永祥的儿子卢筱嘉,时人称他们四人为“四大公子”。

这卢筱嘉年方二十有二,长在上海,寻花问柳,过着一掷千金的花花公子生活。他在上海横冲直撞,如花似玉的上海姑娘,也不知被他糟踏了多少。

一天晚上,卢筱嘉带领两名随从,兴冲冲地来到共舞台看戏。那天晚上演的剧目是连台布景戏《天河配》,饰织女的坤伶正是露兰春。

当时上海演出布景戏,经常靠噱头来提取观众的兴趣,如若不卖噱头,再加上功夫手段不行,戏院顷刻就要关门。老板为了赚钱,常叫坤伶用色情动作来吸引观众,把京剧的传统艺术早已付诸东流了。

这天在演出《天河配》时,也胡乱编造了一场织女在天河洗澡的戏,由大世界游乐场梅花歌舞团舞女来演这一场。

那“织女”身穿胸前仅掩两乳的红绸肚兜,下身仅着一条月白色绢丝三角裤,露着两条肥白大腿,在舞台灯光布景的配合下,一边做出妖形怪状的动作,一面突胸叉腿,在扭摆之中,轻摇双臂,舒眉佯笑,配以靡靡之音。

当时在台下的卢筱嘉看了织女洗澡,意犹未足,纵身窜上座椅,一边拍手一边狂喊乱叫:“再脱!再脱,脱光为止。”

顿时,观众的视线一齐集中到他身上,场内秩序大乱。剧场稽查人员当然要出来阻止。谁知道这个花花公子,不但不听劝阻,反而破口大骂:“×你奶奶的,敢来管老子,瞎了你狗眼的王八羔子!”

这些稽查人员都是黄金荣的门徒,看到这位公子西装革履,金饰佩戴,知道这位恐大有来头,便好心劝阻,使秩序平静了,戏才得以演下去。

由于露兰春身段窈窕,水性无限,媚眼频频,卢筱嘉一眼便看中了她。上海姑娘已不知睡过多少,他不相信,露兰春这样的一个戏子又不是黄花闺女,自己还能睡不上?

但他并不知道,露兰春这朵嫩嫩的鲜花,已经插在了黄金荣的麻脸上,别人只可在台下远视,不可就近亵玩。

黄金荣得到门徒的报告:说《天河配》在演出时,有一公子捣乱,此人极有派头,可能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公子。我们怕是老头子请来的客人,没敢对他动武。

黄金荣一听,大叫道:“以后,只要没有接到我的吩咐,有人敢捣乱,不管是大户小户人家的公子,你们给我狠狠治他一下。”

自那以后,每逢露兰春演出,不管是什么节目,卢公子每天必到,每场必送一个花篮给露兰春。门徒们由于见这公子不再捣乱,也只好听之任之。

但黄金荣得知卢公子近似疯狂的举动以后,勃然大怒:“这小子太不识相,竟敢在老子头上动土!老子的女人是你敢想的吗?”

他警告露兰春:只要是姓卢的这小子送来的花篮一概扔出去,约请的饭局坚决拒绝。同时,告诫手下人,严加防范,不准卢公子跨进后台半步。

为了保险起见,黄金荣场场坐镇共舞台,严防有人浑水摸鱼。直到这时,卢筱嘉方明白,露兰春的相好竟是个麻脸金荣。

卢筱嘉由于露兰春老是不赏脸,非常气愤。凭老子卢公子,什么样的姑娘没挨过睡过玩过,想和你露兰春睡睡,那是看得起你。凭咱爷们这年轻、俊俏的模样,难道不比麻皮强得多。那一脸的大麻子,夜里摸上去,还不硌手?要是不出出你这小破货的洋相,你不知咱哥们对付女人的手段。

这一天,卢公子在报上看到“露兰春主演《落马湖》”的广告,那“露兰春”三个字,每个字足足有鸭蛋那么大。卢公子知道,这《落马湖》讲的是黄天霸的故事,他看过。不过,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露兰春这小俏娘们是百看不厌的。

因此,戏还没开场,卢公子便带着两个马弁,早早来到包厢等候。

共舞台的剧场里,锣鼓喧天。

这一天的观众又是济济一堂,除了每场必到的黄金荣外,还有虞洽卿、杜月笙、张啸林等一批上海滩知名的达官贵人和大亨们。

剧场里的锣鼓一停下,就听见乱哄哄的谈话声和“噼噼啪啪”的嗑瓜子声。黄金荣不时地摸摸满是胡茬的下巴,显得十二分的得意。

此时,在后台的化妆室里,露兰春却浑身乏力。她有些发烧了。这些天,她太累了,白天要天天唱戏,晚上要陪别人喝酒,到了夜里还要受黄金荣那二百来斤的身子,整夜整夜地压她。她实在是想睡一觉。

但此时什么都别想了,台上已传来《空城计》里激越的唱腔。

露兰春听了一会儿,想振作精神,但头还是昏沉沉的,双脚有些发麻。她不由地有些担心,下面一场,她的大轴戏《落马湖》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急忙站起来,走到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想定定心,使神志清爽一些。

戏开锣后,卢公子急着想看露兰春,可是露迟迟不出场,尽是些别的角色上上下下,他无所顾忌,看得不耐烦,听到不顺耳的地方,就大声地喝倒彩,还不时地叨念:“露兰春这个小俏娘们怎么还不上场。”

南京路老凤祥银楼坐在特座上的黄金荣,看到卢公子如此放荡,心中早已窝了一团火,但只因戏文刚开演,不便发作,暂时压着怒火。跟班的看出苗头,马上拧了一把热毛巾递给师父擦脸。

过了一会儿,露兰春扮演的黄天霸终于上场了。

“三尺雕翎箭,开弓人马翻,杀敌逞英豪,英雄出少年。我乃金镖黄天霸!”

随着锣鼓的点子声,露兰春从“出将”门上场,甩了一下水袖,移步台中亮相,想把腰上的垂带踢上肩头,可连踢了三下,都没成功。其实这是最起码的腿子功,连三、四流武旦都不在话下。

“唷——唷——乖乖,好功夫!”卢筱嘉突然开心起来,喝起倒彩来。那露兰春情急之中抬头用粉眼朝卢公子一瞟,做了个应景的俏眼。意思是说,请多包涵,我身体不适。

而卢筱嘉却依然喝倒彩依旧。

台上的露兰春难受极了,顿时觉得头昏目眩,身子晃了一晃,差点没昏过去。

坐在台下东花楼特座的黄金荣也被气得差点晕倒,他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妈的,想不到在上海滩上,竟然有人敢在我黄金荣头上拉屎,怎么拉的,老子叫他怎么吃掉!”

说着,他一挥手,打手们纷拥而上。

卢筱嘉正在得意洋洋,忽见一伙人凶神恶煞般地走来,知道不好。但想逃是来不及了。这伙人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包厢里拎出来,迎面就是一拳。

两个马弁早已被人制住,动弹不得。剧场之中,卢公子像个皮球,被踢过来踢过去。不一会儿,笔挺的西装被撕成碎片,他的脸上和身上都鲜血满溢。直到这伙人一哄而散,两个被打得鼻孔流血的马弁才得以上前,把半死不活的卢筱嘉抬出剧场,放在停在门外的汽车上。

车子正准备开走,蓬头垢面的卢筱嘉突然又鼓足力气,推开车门,对着刚刚走出剧场的黄金荣恶狠狠地说:“黄麻皮,不出三天,老子叫你尝尝你家小爷的厉害!”说完,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当时,杜月笙也听到了卢筱嘉的话。他朝黄金荣看看,黄金荣冷笑一声,“娘的,上海滩上,你动老子一根汗毛试试!”

杜月笙也想,确实,在上海滩上,量谁也不敢把黄金荣怎样。

再说卢筱嘉遭打以后,连夜赶回杭州,向父亲卢永祥哭诉。卢永祥虽因儿子寻花问柳生气,但对黄金荣如此作为也愤然大怒:

“这个麻皮,不过是法国佬的一条狗。我的儿子再不行,也轮不到白相人来管。我倒要看看这麻皮有什么能耐,你太岁头上就是有一座山,老子也要给你挖平!炸掉!快,叫郑秘书来。”

郑秘书代卢永祥拟了一份电报稿,发给上海淞沪护军使何丰林。

过了两天,共舞台正上演《枪毙阎瑞生》。这是根据一件轰动一时的社会新闻一阎瑞生诱骗杀害妓女黄莲英的故事改编的。露兰英饰妓女黄莲英,她唱的“莲英惊梦”最动人,当时还灌了唱片,在留声机里放。

戏正唱到高潮,莲英上场一句摇板,赢得了满堂彩。黄金荣看得很入神,露兰春那不停扭动的腰肢,让他想起夜晚,他把她搂在怀里的动人情景。

突然,一批便衣闪电一般来到他的东花楼包厢前,两个人上前揪住他的两只胳膊,黄金荣一愣,正要使功夫甩开,却觉得后脑勺上已顶着冷冰冰的枪口了。

“麻皮,现在你的命连一条狗命都不值,要是不识相,爷们马上就送你上西天!”

说着,有人上前,轮起大巴掌,狠狠地打了他十几个大耳光,打得黄金荣眼冒金花,耳朵“嗡嗡”直响,麻脸像发了酵的黑面粉馒头,他刚想动动,又有两个人上来,飞腿朝他身上乱踢。

黄金荣挨了几下,再也不敢乱动。这伙人才把他拖出包厢,往门口走。往外走的过程中,黄金荣才发现,所有的路口都有拿着手枪的人守着,戏院里的人都在老老实实地坐着,没有一个人敢出头相救的。

出了剧场的门,黄金荣见门口停放着好几辆军用卡车,他被扔到有几个兵持枪守着的车上,汽车开走了,往龙华方向而去。

租界以外的沪南地界,当时是军阀的世界,流氓地痞也要受军警控制。何丰林的司令部就设在龙华。

事发后,门徒们马上到钧培里黄公馆向桂生姐通报消息。桂生姐马上打电话通知杜月笙、张啸林,让他们赶快想出办法救黄金荣出来。

张啸林知道,道胜银行买办、大名鼎鼎的虞洽卿,是黄金荣的好朋友,请他赶快去说情,先稳住何丰林,以防不测。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了,黄金荣还是被扣押着不放。

林桂生这才有些慌了。其实,自丈夫被绑架之后,她心里先是有几分痛快。她想这麻皮搞的女人也太多了,几年前同盛家七姨太轧姘头,吵闹了几次,都无济于事,一有空就去盛家七姨太那里过夜。

这几年又搭上了露兰春,为了这个小婊子,自己和丈夫扭打起来,弄得现在两人冷冰冰的如同水火,这都是留着这小婊子的后果。

现在报应了,让何丰林教训教训这色鬼,吃点苦头活该!可是一连几天都关着不放人,杜月笙和张啸林又告诉她,虞洽卿去保过,租界巡捕房去疏通过,都无济于事。

林桂生这才急了,到底是自己丈夫,结发夫妻呀。于是,她又急忙把杜月笙和张啸林用电话召来,三人一起商量营救办法。

其实,杜月笙现在的名气也很大了,但是,他总是感觉到自己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在这片阴影中,他常常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懊恼与沮丧。

许多夜晚,他常常举首仰望夜空,寻找升腾的契机。他有时候会想,也许,师父不死去,自己就不可能逃出那片阴影。师父的魔力太大了。在上海滩,师父的那张麻脸可谓无处不有,无处不在。

当他接到桂生姐关于师父被绑架的消息后,心里突然涌起一些快意,他想,这也许是天保佑我吧。但他转念又想师父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想到那张麻皮的可怜相。为了报答师父以前对自己的恩德,他还是尽力相救。

桂生姐、杜月笙、张啸林等人聚在黄公馆内,他们都知道,如果不使出全部解救办法,黄金荣这次可能是泥牛入海,再也无出头之日了。

三人商量完毕,决定分头行动。张啸林前往杭州,去向卢永祥求情,杜月笙亲自去见何丰林,桂生姐去找何丰林的母亲何老太太,争取尽快把黄金荣救出苦海。

女人有女人的办法,林桂生拿出当年女流氓的手段,在一天之内便打听到何丰林的母亲信佛,每天拜菩萨。

林桂生便从自己的保险箱里取出一尊金观音,又将黄金荣敲诈来的那尊竹根罗汉拿来,再加上几根金条,放在提包里,坐辆汽车径直去龙华拜访何老太太。

何老太太一见“观音”、“罗汉”和金条这几件见面礼,笑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桂生姐嘴巴淌蜜一般“妈呀妈”的叫个不停,把个何老太太笑得屁颠屁颠的,不到一小时,就认她做了干女儿。

后来,桂生姐提出放人,何老太太一口答应下来。但是,何丰林带回话来:麻皮金荣这条性命可以暂时保存下来,但要放人,需要卢永祥的批准。

张啸林一听,马不停蹄地赶往杭州,见卢永祥去了。

张啸林此行是否顺利,结果又怎样呢?

张啸林为救金荣出别墅

张啸林马不停蹄地赶往杭州见卢永祥,向他求情。其实在这之前张啸林就曾与卢永祥有过交道。

在三鑫公司开张后,张啸林为了沿途保证鸦片的安全,曾到浙江省与省长张载阳和浙江督军卢永祥见过面,并就共同组成鸦片运输达成协议,三鑫公司每年付张载阳、卢永祥银洋若干,但他们必须沿途保护运送鸦片的安全。

张啸林还非常大度地提出,给卢永祥在莫干山造幢房子避暑。

时间过去了将近一年时,张啸林并没食言,买地皮、搞设计,营造施工,至到黄金荣被抓那天,房子已竣工,只差内部装演与粉刷的事了。张啸林本来是想一切完工之后,再捧“璧”进献的,如今突然生出黄金荣被抓这桩事来,那只好提前捧“璞”进献了。

带着莫干山小别墅图样、房产地契等文件的张啸林,第二天便赶到杭州浙江督军府。他先到签押房找到那位有交情的师爷,送上二两头等的印度大土。帅爷心里乐开了花。可是事情不凑巧,卢永祥到绍兴视察去了,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火烧眉毛的事情,等不得。张啸林提出到绍兴府去,何师爷一听也好,我愿意奉陪。于是两人随便弄点吃的,赶到车站乘火车往绍兴府而来。

到了绍兴府,听说卢永祥到府城的中观庵青藤书屋(徐渭文长故居)参观了,他们随即赶到那儿,扑了个空,督军一行已去城外的东湖。及至东湖,又是来迟了一步,卢大帅上大禹陵了。

张啸林和何师爷雇了一只脚划船,直划十五里外的会稽山麓。到了禹庙门口,得悉卢大帅一行正在庙内。张啸林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追上了。

何师爷向他眨了眨眼,说:“张老板先在门口坐一会儿,我先进去禀报一下大帅,再来请您吧!”

张啸林只得坐在门口的板凳上,给几个卫兵每人发一包哈德门香烟。

何师爷奔人庙去,见卢永祥正在大殿的左边窆石亭前一把太师椅上坐着,问左右陪同:“现在我考考你们,这‘穴’字底下一个‘乏’字,读什么?这一‘窆石’是啥玩意?你们知道吗?”

身边的随从都摇头。有几个老粗的确是不认识这个字,是真摇头;内中也有一二个幕僚,明明识得此字,也佯作不识,为的是衬出大帅的学识渊博,那是假摇头。

这时,刚巧何师爷走来,卢永祥问:“怎么,杭州方面有事?”

何师爷趋上几步,附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你托上海张经理买屋的事,他办妥了,他给您送房契来了!”

一听说“房契事”,卢永祥心里有数,心想这个上海大亨讲话蛮认真的,去年的一句玩笑话,他真的办好了。不过,这实在是件好事,今年夏天不必在杭州这只火炉里避暑了,可以到莫干山去悠闲了。

卢永祥抬眼问道:“他人呢?”

“他说大帅出巡,不敢造次,正在庙门口等候着呢。”

“叫他进来。”

见卢永祥之前,何师爷又如此这般地给张啸林上了“一堂课”,特别告诉他,现在大帅游兴正浓,一定要讨得他的欢心,而后再见机行事,张啸林一一记在心头。

“哦,张经理从上海大老远地赶到这儿来看我,欢迎欢迎!”卢永祥装着要从太师椅上起来,以示礼贤下士的风度。

张啸林急忙赶上几步,按住对方:“大帅请坐着,我哪里敢当。”

“你来得正好,这个亭子,亭里的这块石头,叫什么名字?你说说看。刚才,他们都给我考住了。”

张啸林抬头看那古朴的亭子额上写着“窆石亭”三个大字,亭里供着一块大石头,丈把高,水桶那么粗,样子像只秤锤。

张事先得了何师爷的教诲,这会儿正好来个“虚的卖弄”,他说:“我是浙江人,小时候听说大禹爷下葬时,就用这根大石柱子拴住麻绳放下大棺的。这根大石柱的名称就是这个字。”

“讲得不错,那么,这个字读什么呢?”

张啸林故意搔搔头皮,装作毫无把握的样子:“好像是念匾吧?不晓得对不对,要请大帅指正。”

“到底是上海大亨,典故字墨样样通。”

“谢谢大帅夸奖!”

左右陪同的人,看到这个上海大亨这么不识抬举,心里很不痛快,但是大帅这么器重这个人,也就不得不附和着敷衍地恭维称赞他几句。

陪侍一边的绍兴知府,看看天色已晚,便小心翼翼地请示大帅是否回城,城里的乡绅们备了几桌酒席,正恭候大帅光临呢!

谁知道这位古怪的大帅却提出一个别出心裁的想法:要到附近的一个农家去吃顿便饭,以示督军大老爷体恤民情。这可难煞了知府大人,也忙坏了手下随从们。

好不容易才在禹陵边上找了一户富家,让他准备几桌便饭。地处乡间山岙,一时三刻哪里备得出什么肴馔,可供督军大人进餐。于是手忙脚乱,东拼西凑搞出几个菜,烧就了一锅大米饭。

在绍兴人眼里,梅干菜自然是个宝。招待贵宾,当然要用它来打头阵。“梅干菜,白米饭,吃到老死永不厌!”当卢永祥他们在农家小院坐定以后,第一道菜便是从饭镬里蒸得乌黑发亮的猪肉梅干菜,香气四溢,吊起了山东大汉的胃口。

卢永祥夹了一筷尝尝,“嗯,好吃!你们浙江人比俺山东人会动脑筋。看不出这乌不溜秋的家伙能有这么好的味道。张经理,你知道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叨陪末座的张啸林见是卢永祥问他,哪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表现机会与拍马功夫,便放下筷子说:

“这梅干菜蒸焖肉,需一层五花猪肉,一层干菜,再一层肉,一层干菜。一海碗总要叠上四五层。喷上绍兴老酒,洒上白糖,在饭镬里蒸,蒸到肉酥烂,便好。这样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佐酒下饭,极是一等的。”

“话又要说回来,即使这种农村的普通菜肴,要是在过去,我们的农家也是拿不出的。现在好了,浙江在卢大帅的治理下,省泰民安,年年五谷丰登,百姓过上小康日子。你看,要不是大帅治省有方,一个农家立时三刻,怎么端得出这么喷香的干菜蒸肉和白花花的大米饭呢!”

一席话说得卢永祥心花怒放,把个梅干菜吃得精光,五花肉却仍留着。那何师爷也是个乖巧角色,忙接过张啸林的话头,再讲一件开心事:“张老板在上海得到一个可靠消息,坐镇洛阳的直系吴佩孚,也捐弃前嫌,推举卢大帅为副总统呢!那原话怎讲?张老板您说说。”

“我的一个朋友是吴佩孚的亲信白坚武的亲戚,这事是白坚武亲口对他说的。”

张啸林不说原话怎讲,先说消息的来源是极可靠的,“有人将国会要选举他为副总统一事征求吴佩孚本人意见。吴就当着白坚武的面,说:‘……至于我自己,资格本领,都够不上,也不想做。老实说一句,现够得上当选资格的,也只有卢子嘉(卢永祥的字)一人。’可见卢大帅的威名,连直系主脑人物,也不得不钦佩万分……”

“太过誉了,不敢当,不敢当,”卢永祥捋着下巴上的几根胡子,微笑着谦让起来,“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直系中的子玉(吴佩孚的字),还算是个明白人,可南京的齐燮元那小子,恨不得一口吞了我,虎视眈眈的,做梦也想吞并浙江哩!”

“是啊,直系的齐燮元总在打浙江的主意,不过,只要有了卢大帅在,文韬武略哪样不胜过他几倍,怕他怎的!”绍兴知府终于有插嘴的机会,便送了一顶高帽子。

这位绍兴知府哪里知道后来的事。后来,齐燮元和卢永祥互相恨的要死,江苏督军齐燮元两眼通红地说:“上海是我们江苏省的一部分,一定要夺回。”

卢永祥则回答:“上海是浙江的门户,一定要保持。”

没过多久,“齐卢之战”终于打响。

人们把这场战争叫做“鸦片战争”,倒是一语中的。双方在浏河、黄渡一线打了半个月的阵地战。双方的部队久驻江浙十余年,整日吸鸦片,玩妓女,赌钱打牌,敲诈勒索,打仗倒成了副业。

于是,两军整日躲在战壕里,拂晓开炮,中午休息睡午觉,下午三点继续开炮,傍晚停止。这种“作息制度”似是双方预定好的,他们打得十分“文雅”,似乎在玩游戏。

但此时有一人登场迅速改变了战局,此人就是人称“笑面虎”的孙传芳。孙率一万名穿草鞋、短裤头的饥军(人称“花军”),乘齐卢已精疲力尽,便像饿虎扑食般攻入卢的后方浙江,接着又追击至嘉兴、松兴。

卢永祥见大势已去,只好通电下野。

当然这些均是后话了。

再说卢永祥等人这一顿农家饭吃得十分开心,只是人多嘴杂,张啸林要办的事,总寻不到机会启口,心里火急,可又得装作若无其事,陪侍凑趣。

卢永祥呢,他首先要避嫌。莫干山小别墅之事,晓得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在众人游览、吃饭场合,此事只字不提。及至第二天下午回到杭州督军府,才邀请张啸林在自己的小客厅里相见。

张啸林从皮包里取出房产契,交给卢永祥,再打开小别墅的图样本子,摊在他面前,一一做介绍说明。

卢永祥听后十分满意,问道:“这地价与造价,要多少银两?你代我结算好,好叫账房付款……”

“大帅劳苦功高,住几间房子,还算什么钱呢!”

“这不好,无功受禄……”

“大帅不必介意,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只是时间仓促,造得不太像样子。现在完工,一切家什用具,全有。大帅不日便可搬进去居住。”

“那太谢谢了,我恭敬不如从命。今后有事来杭可常来督府见我。今晚,我请你吃西湖大菜。”

“大帅恩典,我心领了,今晚我得火急赶回上海……”

“怎么,有急事?”

“不瞒您说,此次有件事专门求您。”

“什么事,快说?”

张啸林看看火候到了,便把释放黄金荣之事提了出来。

卢永祥听了,问:“这黄金荣与你是什么关系?”

“小的初到上海,立足未稳时,曾投在他的门下。如今他触犯了卢公子,罪有应得。念在我和他的情份上,请大帅放他一马,饶他一条性命。他感恩大帅,也全了我知恩图报的举动。大帅最是个宽洪大量的名人,勿记小人过,我求……”说着,他站起来便要下跪。

卢永祥马上扶住,两人坐回座位。

卢沉思良久,语调低沉:

“不是我护着小儿,那黄金荣也太不识时务了。俗话说打狗看主人面,他打我的儿子,这不是往我脸上抹黑吗?再说,南京的齐燮元正要看我的笑话哩!”

张啸林听到这儿,心想:“完了,这事办不成了。”正在这么想时,卢永祥又说道:“既然是你求情,那我只好额外开恩,饶他一命。”

张啸林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卢永祥向门外喊道:“来人呀,请郑秘书来。”

郑秘书当即拟了一份电稿,请卢过目。卢永祥看了一下,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递给张啸林:“这样总可以了吧?”

张啸林接过一看,只见那纸上写道:“何护军使鉴:筱嘉的气已出,凡事不为已甚,放他条活命。卢永祥。”

看完这份电稿,张啸林咧开两片大嘴唇,笑向卢永祥拱手道:“卢大帅的大恩大德,日后定当重报!”卢永祥摇摇手,让郑秘书快点发出去。

当夜,张啸林赶回上海。

虞洽卿到何丰林处求情,没有成功;桂生姐亲自出马,认了干妈,虽说放人,但人迟迟没有放出来;张啸林到杭州求卢永祥,并且拍发了电报,要何丰林放他,但又过了几天,黄金荣还是没有放出来,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大家商量了一夜,也没有找出对症的原因。黄金荣手下的几千名徒子徒孙可忍不住了,他们生怕失去靠山,便对杜月笙说:“杜先生,你下命令吧。我们今晚上就去攻打何公馆,就是死,也要把老头子救出来。”

“不行,你们千万不能乱来,不然事情就更难办了。”

杜月笙此时忽然觉得,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就像黄金荣设计救出雷狄主教而一举名震上海滩一样,他也要来个只身闯虎穴,单刀赴会救出黄金荣。

赤手空拳闯虎穴

在龙华何公馆里,有一个地牢,坐落在后花园一座假山下,不走进太湖石堆起的小门,谁也想不到这玲珑剔透之下还有一个如此恐怖的世界。

黄金荣就被关在这地牢里。在这里,他已经被关了五天了。

地牢很高,顶上全是用太湖石筑成,每每望上去,黄金荣都很担心,这些石头会不会掉下来,砸烂他的头。但他这些担心纯属多余,这地牢很牢固。不但很牢固,上面的缝隙还能透下亮光,如同天窗一般。

他明显的瘦了,脸色苍白,这黑麻点也变白了。他的脚上,戴着沉重的脚镣。脚镣很紧,勒得他的小脚脖子钻心地疼。墙壁很潮湿,他依然靠在上面——他觉得,这样靠着,人要舒服些。

忽然,一扇铁栅门被打开了,一个士兵送来一碗黄米饭,饭上放着几块萝卜干。

“吃饭!”

黄金荣连忙朝饭碗一看,生起气来:“你们就给我吃这个?”

“怎么,你以为这是黄公馆,请你来享受的?不饿死你就算便宜你了,还挑三拣四的。”

士兵走了。黄金荣看看那饭,真想一脚踢开。但他明白,这里不是他耍威风的地方,还是把饭端了起来。

吃完饭,黄金荣觉得很困,就蜷缩在墙角,呼呼地睡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皮靴声把他惊醒。

他微微欠了一下身子,定睛一看:进来的是个络腮胡子,脸上有个明显的刀疤,眼睛瞪得像屠宰场里的屠夫。他的身后跟着两名马弁。

到了黄金荣眼前,“刀疤”嘴一歪,两名马弁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把黄金荣向大牢外面拖去。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把我带哪去?”

黄金荣大叫着,一个马弁把准备好的毛巾往他嘴里一塞,他再也叫不出来了。

马弁拖着黄金荣走过花园,穿过一条曲折的长廊,进了一道月洞门,在一座大厅前停了下来。

“刀疤”在门外立定高声道:“报告师座,犯人带到。”

“进来。”

进了门,黄金荣才发现这是一间会客室。一个细高个坐在中间,身穿笔挺军装,斜挂皮带,腰带上挎着马牌手枪。黄金荣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淞沪护军使何丰林的人抓来了。

“四公子,你也出来见见吧。”

何丰林向内室喊了一声。门帘掀起,身上穿着白绸衫,军马裤,头上缠着纱布的卢筱嘉走了进来:

“黄麻皮,怎么样,你有没有尝到小爷的厉害了?”

黄金荣一看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冲动,这才真是太岁头上动了土。但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他怔怔地望着卢筱嘉,嘴里嗫嚅着:“我,我……”

“黄麻皮,你这个杂种可真够厉害的,派出十几个打手打我。按理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惜我卢筱嘉没有那份耐心!说三天之内叫你知道厉害,没过吧。怎么样,萝卜干下饭,味道不错吧?”

黄金荣忽然觉得浑身疼痛,扭动了一下身子。

“怎么样?又不舒服了?还想再活动活动?”卢筱嘉揶揄地笑着,向黄金荣走去。

黄金荣不知他的用意,有些害怕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来人!”卢筱嘉喊了一声。

立刻,有四个士兵上来,站在黄金荣两旁。

何丰林见状,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四个士兵退到一旁。

“黄金荣,你是上海滩上有名的大亨,我问你,你们上海人看戏喝倒彩是家常便饭,为什么我们四公子喝了一声倒彩就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卢督军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们?我何丰林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们?你们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你说啊!今天话不说明白,你就休想活着回去!”

“何将军,卢公子,这是误会,误会!”

“误会?你以为你是大亨,有法国人撑腰,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啦。我告诉你,上海这块地方还有我何丰林站脚的地方!”

黄金荣明白自己已经落在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中,没有下面的徒子徒孙,他一个人完全无能为力,只好低声下气地说:

“这事是我黄金荣的不是。何将军,卢公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卢筱嘉在一旁说。

黄金荣看了看卢筱嘉,眼里闪着绝望的光。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唉!想不到我堂堂的黄金荣,没有淹死在汪洋大海里,却翻在一条小小的阴沟里!哈哈哈……”说着,黄金荣不胜感慨地大笑起来。

这笑声里有辛酸,也有鄙视,倒是他的真情流露。但没想到这一笑,却激怒了何丰林。

“妈的,再笑老子就毙了你!”不等黄金荣停住笑,何丰林伸手甩了一巴掌,直打得黄金荣眼冒金花,面孔火辣,口角流血。

“带下去!”

黄金荣又回到地牢里,望着从石缝里透进来的亮光,他想,杜月笙、张啸林这帮家伙到底在何处呢,难道他们见死不救吗?

其实,杜月笙早已成竹在胸了。他很清楚,师父这次“跌霸”是跌定了,再也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形象了。他迟出来几天,对于自己,也并非是坏事。

现代摩天大楼式建筑的都城饭店,是上海著名的建筑之一只是自己必须行动,让他们终究把师父放出来,这样,自己在上海滩才能取代师父。

在何公馆的后堂里,何丰林正在烟榻上和卢筱嘉一起吞云吐雾。

“报告师座,有位大亨求见。”一个警卫进来报告道。

何丰林放下烟枪,接过名片一看,问:“他带了多少人?”

“报告师座,就他一个。”

“好一个上海滩白相人,”何丰林一拍大腿,“竟敢一个人来闯我这龙潭虎穴。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

1928年在上海街头的美国派拉蒙影片公司的广告何丰林起身,带着卢筱嘉步出后堂,穿过前厅,朝大厅石级上望去。

果然,只有一个人,不带保镖,不带武器,气宇轩昂地站在门前。

何丰林见了,不由地暗暗佩服杜月笙的胆识。

“何将军,杜某久仰大名,一直想前来拜访,但总没有机会。”

“杜老板太客气了,谁不知杜老板是沪上闻人,何某哪敢当!”

“兄弟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平日为伍的都是下九流,只怕何将军看不顺眼。”

“哪里哪里,何某一介武夫,没见过世面,怕大上海的人笑话。”

“何将军何必过谦;贵军驻扎上海,保土安民,万人称颂,今日我能与将军倚足而谈,实在是三生有幸。”

“杜老板,我是个粗人,喜欢开门见山,有什么话,请直说。”

杜月笙看了看旁边的卢筱嘉,说:“月笙我也没喝过什么墨水,说话向来喜欢开门见山。”

“这样最好不过。”卢筱嘉接过一句。

杜月笙喝了口水,说:

“这次露兰春初到共舞台演出,按理应该把大红帖子送到龙华枫林桥来,请何将军和四公子指教。只是因为黄老板手下的听差一时疏忽,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实在失礼,今天杜月笙特来此向二位赔罪!”

“杜老板,这就不必客气了,听戏吗,理应买票。如果大家都去看白戏,露兰春的包银从哪里出呢?杜老板,难道这就是你的开门见山吗?”

杜月笙没有理会卢筱嘉,把头转向何丰林,说:

“那天在六国饭店吃酒,我问露兰春,她在天津时,知不知道何丰林将军的大名?她说,何将军人称小霸王,行侠仗义,威震天津,名不虚传。今天,我敢冒昧登门,也是因为已经从露兰春那里知道将军的为人了。”

何丰林听了,脸上现出笑意,卢筱嘉却冷笑道:“杜老板,依我看,这种当面恭维的话,也不能算是开门见山吧?”

杜月笙笑笑,说:“四公子别急,我这就说到正题了。关于共舞台发生的事,月笙老老实实地跟您说,实在是一场误会!”

“误会?嗯!”

“四公子有所不知,当天深夜,我们黄老板就把手下人叫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真的,黄老板当时坐在楼上的包厢里,卢公子您坐在楼下,他怎么知道喝倒彩的是您呢?”

卢筱嘉突然发出一阵狂笑,“杜老板,你不要拿骗小孩的话来搪塞了!没有黄金荣命令,那帮家伙敢在共舞台上大打出手吗?哼!要不是仗着你们人多势众……”

卢筱嘉停顿了一下,他伸手拿起旁边的一把匕首,用力一折,断作两截:“管叫他们一个一个也像这匕首一样。”

杜月笙愣了一下,说:“卢公子好功夫,让月笙长了见识。不过,我不是来跟您学本领的。兄弟们同在上海滩上混,磕磕碰碰的事也在所难免,冤家还是宜解不宜结。”他回头看了一下何丰林,“何将军,你说对吧?”

“对,杜老板的话有道理。”何丰林有些发自内心地说。

卢筱嘉说:“杜老板,还是我来给你开门见山地谈一谈吧!”

“请讲。”

“你今天到枫林桥来,是要活的黄金荣还是要死的黄金荣?”

杜月笙一怔,注视着二人的表情,想分辨出对方的用意,看他们是否将黄金荣干掉了。

从卢筱嘉诡谲的表情上,他感到不易分辨,但从何丰林对卢筱嘉略带不满的眼神中,他却感觉到事态是乐观的。于是,他定下心来。

“四公子,我当然是要一个活着的黄金荣了。”

卢筱嘉点上一支纸烟,抽了两口,说:“那就请你谈谈条件吧!”

“好,四公子,你既然要我开条件,我可以痛痛快快地告诉你,除了天上的月亮,你要什么都行!”

卢筱嘉笑了,“杜老板也不要说得太大了,我只有三个条件。”

“你尽管说吧!别说三个,就是三千个,我也只有两个字,照办!”

“好,你听着!第一,叫露兰春来,亲自上门敬酒赔罪;第二,叫共舞台的那些打手在这枫林桥上,每人叩三个响头;第三,在上海的所有报纸上都登出一条消息:黄金荣在龙华地牢吃萝卜干饭。怎么样,杜老板,条件不太苛刻吧?”

杜月笙腮边的肌肉抖了几下,他真恨不得狠狠地扇这位卢公子三记耳光,但他还是忍住了。

“卢公子,恕我放肆,斗胆给您换三个条件,你看好不好?”

“你说说看。”

“第一,露兰春已名花有主,我看就不必难为她了。我把会乐里的头牌小木兰,送给四公子。这位小木兰,虽说是长三堂子,但卖艺不卖身,赛过宋朝的李师师。”

卢筱嘉似乎有些动心,似笑非笑地坐了下来。

“第二,共舞台的那些保镖,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上海滩上的好汉,其中还有四个是我的徒弟,说起来都是在上海滩上吃得开、兜得转的人物。叫他们来向你叩头,虽然容易,可是——这好吗?依我看,不如叫他们在杏花楼为四公子摆酒压惊,来个当面道歉,是不是更好些?如果双方都能过得去,那以后你在上海如果需要有人出力,他们也好为你两肋插刀!”

卢筱嘉看看何丰林,何丰林也正向他微微点头,示意他不必再固执己见。他就抬头对杜月笙说:“那么第三呢?”

杜月笙不慌不忙地说:“这第三吗,报上的消息可否这样登,卢公子前往杜公馆赴宴,杜月笙敬酒三杯。”

卢筱嘉听听三条都已对号入座,气已消了一大半,只是一想到露兰春,心里还有点疼。此次事情,全是因她而起,若不睡她三天两夜的,心中这口酸气,怎么能消掉呢?

“其他我都可接受,露兰春我也不多难为她,只要她到我这赔罪三天,怎么样?”

杜月笙说:“我已和四公子说过,她已名花有主……”

“不是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算什么名花,不过是比妓女的名字好听一些。黄麻皮都能随随便便地睡她,咱爷们叫她敬酒赔罪三天,又哪里闪了她呢?”

杜月笙也没有办法,只好撇开他,对何丰林说:“何将军,我们办了一个公司,想请将军入股。”

“办公司?”何丰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杜月笙会说这事。办公司,赚钱,是他喜欢的。便侧过身,伸长头颈问:“入一股份子要投多少钱?”

“一个铜板也不要,只要将军肯赏脸参加,股份我们奉送。”

“那太不好意思了。”

“凭将军的名望和财产,月月都可以分到大股的红利。”

接着,杜月笙又详细地告诉何丰林,他已和黄金荣、张啸林三个人筹集了一千万资金,准备开一个名叫“聚丰贸易公司”的烟土行,全力从事鸦片贩卖。如果何丰林与卢永祥两位愿意加入,所得红利,五人平分。何、卢不必出钱,只需在运输上向部下打个招呼,在江浙各地,“聚丰”的货畅通无阻就行。

这无本而万利的生意,何丰林当场拍板成交;卢筱嘉也代表他的父亲卢永祥拍板成交。公司说着就成立了。

黄金荣也是公司里的人,大家是一家,放回的事,便不言而喻了。何丰林正想叫人把黄金荣也叫到司令部来,一道谈谈。

杜月笙摇了摇手说:

“不要忙,我还有一个条件。”

杜月笙想得很周到。原先威风凛凛的黄金荣被抓到龙华关了六七天,灰溜溜地放出去,这老脸往哪搁呀?

“何将军,我看是不是这样,由我做东,明天晚上在六国饭店请客,庆祝聚丰公司成立,也算是何、黄两家认干亲的家宴。当然,何老太太也一定要出席。”

“另外,请何将军在卢督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使卢督军呈请北洋政府陆军部颁给黄老板一枚奖章,并聘请他做护军使衙门的督察。何将军,可以吗?”

何丰林听完,想了想,黄金荣这一跌是栽得太重了,如果不给他挣点面子回去,那以后怎样做事呢!再说现在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人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能一棍子把人打闷呀。

想到这,何丰林站了起来说:“也好。不过,我也提出一个条件,请露兰春陪我们公子三天。”

杜月笙看看何丰林,又看看卢筱嘉,心想,陪就陪吧,谁说漂亮的女人就该哪一个男人睡的?其他男人也去睡睡,她也许会觉得更丰富多采的。

就这样,杜月笙只身入虎穴,凭着自己的才智和胆识,救出了黄金荣。

女人身上一跌再跌

回黄公馆的车子内,黄金荣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杜月笙心中暗喜,老头子这下可跌狠了,上海滩的大亨地位看样子要重新排定了。但他还是装着不敢惊动师父的样子,轻轻地说:“师父,您受惊了。”

黄金荣似乎还是没从噩梦中醒来,嗫嚅地说:“你,能干啊!月笙老弟!”

杜月笙一听“老弟”二字,不由一怔,忙着说:“师父,千万别这么说,我这两下,不都是师父您教给我的吗,这些天来,弟兄们都在为您操心。”

黄金荣睁开眼睛,有些羞愧地看了杜月笙一眼,又低下头叹了口气,一只手紧紧握住杜月笙的手:“这下我黄金荣塌台是塌到家了。”

“师父,这话您没说对。明天晚上,何丰林要在六国饭店宴请您,北京政府陆军部还要颁给您一枚奖章,聘你做护军使衙门的督察一职呢!”

黄金荣一阵激动,几乎流出眼泪来,向杜月笙说:“月笙,多亏了你呀!从前,你给我一张拜老头子的帖子,明天我把它还给你,我们再换一张。以后,你我就兄弟相称了!”

“那怎么行呢,师父?”

“有什么不行,这才叫‘换帖兄弟’嘛!”

回到家后,黄金荣立刻命令管家在华格臬路造了两幢房子,都是三间两进,前一进是中式二层三库门楼房,后一进是西式三间三层楼洋房。

新房落成后,黄金荣将西边的一座二百一十六号送给了杜月笙,东边一座二百一十二号送给了张啸林,以感激他们在此事中的全力相救。从此后,三个人的关系由师徒变成了兄弟。

再说黄金荣遭此打击后,更想早日把露兰春正式娶到手,但他觉得自己很难启齿,便请杜月笙代他向林桂生透露纳露兰春为妾的决定。

杜月笙不得已,只好向桂生姐透露了黄金荣的心事。

林桂生震怒了:“不行,一百个不行,这个小妖精是个祸根,决不能让她进门。”

杜月笙想再劝,林桂生直截了当地说:“告诉他,黄金荣再讨十房八房小老婆,我都不反对,就是不许讨露兰春。否则的话,就只有一条路,露兰春来,我走!”

黄金荣听后,沉默了很久,说:“我是讨定了,她要走就走吧。”

黄金荣在女人身上一跌再跌,铁了心要出一口气。他决定不顾一切代价和牺牲,也要把露兰春娶进门。

哪知露兰春有些不愿意,当初被黄金荣占有是无可奈何的,现在不能让麻皮还骑在自己身上了。她虽有如此想法,但又不敢说,只有以退为进,提出了两个条件。

“一,她要接管桂生姐的大权,从保险箱钥匙,到黄金荣的庞大财富与事业;二、她得坐龙凤花轿,正式嫁入黄家的门。”

黄金荣再请杜月笙把露兰春的两项条件转告给桂生姐听,桂生姐一听,心里寒透了,当下冷笑道:

“露兰春干脆要入宫了,那我只有让她。月笙,你去告诉麻皮,我跟他的缘份到此为止了。他不必多伤脑筋,我也懒得多费唇舌,夫妻一场,好合好散,你叫他拿五万元来。”

“你就要五万?”杜月笙有些惊讶。

五万大洋,对于林桂生几十年和黄金荣同心协力赚到的庞大财富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不明底细的人,以为林桂生所要求的太少,要替她抱不平。其实,林桂生自有她的算盘,黄金荣的万贯家财主要来源是鸦片生意的三鑫公司。林桂生自己在公司拥有巨额股份,一年三次红利,数额之巨,令人咋舌。

黄金荣听了杜月笙的报告后,说桂生姐自动提出拿五万元的赡养费脱离黄家,如逢大赦,乐不可支,急忙取出几张地契,到钱庄去抵押了五万大洋交给林桂生。

当天,林桂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搬出了黄宅。

不久,在上海麦高包禄路(今龙门路)钧培里的黄公馆新宅张灯结彩,一串鞭炮,迎来了一代名伶露兰春的龙凤花轿。

露兰春到了黄公馆以后,以主妇的姿态出现,黄家保险箱的钥匙,由黄金荣和她各执一副。

老夫少妻之间,黄金荣对她处处迁就,事事巴结。但正当妙龄的露兰春勉强下嫁黄金荣这个丑陋的麻皮,内心本来就一百个不愿意,因此进黄家门后从来不给黄金荣好脸色看。她心里看中的却是颜料大王薛宝润的儿子薛恒薛公子。

原来,薛恒是戏院的常客,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日子一久,渐渐地彼此相好了。

不久,苏州那边发生了一起案子,黄金荣奉命走了一遭,一连十几天没有在家。他一回到上海,便赶到共舞台——他还以为露兰春一定在台上唱戏哩!没想到,空旷的戏院里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黄金荣这才觉得不好,他浑身禁不住冷汗直淌,飞快地直奔钧培里的家中,发现家中保险箱被打开,保险箱里的黄金、珠宝、美钞一样不缺,但一只装有重要文件的大皮包却不翼而飞了。

黄金荣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花,两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

露兰春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正在他心慌意乱之际,外面传来了汽车驶近的声音,黄金荣奔到阳台上,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派克轿车,前座上坐着一男一女,女的正是露兰春。

黄金荣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叫楼下的保镖立刻把两人当场打死。但是他怕半夜打死送露兰春的阔少爷,消息一旦外泄,岂不是面子丢尽。

于是,他只好克制住自己。

黄金荣认定露兰春和薛恒之间有了问题,而那个大皮包肯定是被露兰春拿走了。在那只大皮包里,有数不清的文件,如果把包里的文件公开出来,尽够上海各级法院、治安机构忙上几年。文件包括各项明显暗底的账簿,与各界私下往来的重要函件,以及江湖上的秘密,官场上的罪证。

露兰春以为,捏牢了这张王牌,就等于抓住了黄金荣的小辫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于是她竟然秘密包下都城饭店五楼的501室套房,和薛恒在那儿同居。

这天夜里回来,露兰春是为了拿一件东西的。

黄金荣没有张扬,但他也没有让露兰春走。露兰春虽然握有黄金荣的把柄,但见黄金荣回来,依然吓得小腿发软,立刻让一手下人通知门外汽车里的薛恒,“快走,黄老板已经回来了。”

薛恒只好驾车离去。

第二天,黄金荣叫来了杜月笙,对他说了露兰春和她拿走那只大皮包的事。

“露兰春好办,上海滩上美女如云,你觉她不合适,以后再换一个。关键是那只大皮包,那可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月笙老弟,你有能力,你看着处理吧。既要让我解这心头之恨,又要把事情办得圆满,那包里的文件一份都不能少!”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办得刀切豆腐两面光。”

杜月笙没费事就发现了薛恒的踪迹,他让徒弟们把他掳到苏州毒打了一顿,薛恒三个月起不了床。那露兰春听到此消息后,吓得半夜从黄宅逃了出去。

经过一番周折,黄金荣和露兰春办了离婚手续,那个公文包原封不动地交回了黄金荣。

黄金荣在女人身上跌得实在太惨了,为了捞点心里平衡,他规定了两个离婚条件:一、露兰春今后不许离开上海一步;二、露兰春不准再度露面唱戏。

然而黄金荣走到这一步,他的颓势已不能挽救。尽管这样,黄金荣依然不知悬崖勒马,不久又与魏廷荣争夺吕美玉而失败。

夺美风波跌风光

没有男人不喜欢漂亮女人的。上海滩上的美人那么多,时时撩着黄金荣的心。失去一个露兰春又怎样?

这天,天下着毛毛细雨,一丝风也没有,闷得让人烦躁。黄金荣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靠在太师椅上耷拉着脑袋,一双浮肿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嘴里还不时地喘着粗气。

一名侍从哼着小曲,摇晃着脑袋从客厅过道里走过来,冷不防被人用脚绊了一下,他气得开口就要骂人。

“嘘!老弟,不看清苗头,当心吃苦头,你没看见老头子在那里生闷气吗?”

那位被绊脚的伙计压低了嗓门说:“什么事情,大惊小怪的?”

“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花园的尽头,只见那个绊脚的伙计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华成烟草公司生产的美丽牌香烟,一边指着香烟盒上的美人像悄悄地和那个哼小曲的伙计“咬”起耳朵叽咕起来。

原来,黄金荣被香烟壳上的人物迷住了。当然是个女人像。

当时,上海滩上有个京剧演员叫吕美玉,此人长得丰姿绰约,是一位闭月羞花、落雁沉鱼的绝代佳人,华成烟草公司美丽牌香烟上的美人像,就是吕美玉演出“失足恨”的剧照。与露兰春婚变了的黄金荣早就对她垂涎三尺,欲将吕美玉占为己有。

黄金荣总是在想,老子是上海滩“三大亨”之一,又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长,有财有势,喽罗徒孙,成千上万,玩弄个把女人还不是三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当然罗,这位法租界的督察长先生也知道,上海滩的头面人物需要“文明”些,靠抢是“不文明”的,也是有失“体面”的。

正当黄金荣对上海小美人吕美玉下功夫时,忽然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有个乳臭未干的小赤佬也想来轧一脚,摆出架势要和麻皮金荣一争高下。

是谁吃了豹子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问,原来是法租界的华董兼华人商团董事长魏廷荣。

事由很明白,黄金荣肥头大耳,一脸的麻皮,常常穿一身黑香云衫裤,说话粗鲁,里外都是一副老流氓样子。正经一些的女子有谁能看得上他呢!

魏廷荣呢,西装革履,风流潇洒,除了上面提到过的头衔外,还是堂堂的法兰西留学生。他的丈人又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买办巨商朱葆三。朱葆三是清末上海方面的大官吏。相比之下,花枝招展的吕美玉自然投入有钱有势、风流年轻的魏公子的怀里。

不过,魏廷荣也料到在情场上吃了败仗的黄金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先下手为强。

魏廷荣联络了法租界的华董们,这些华董和魏廷荣都属租界的高级华人阶层。他们和这些流氓恶霸早有矛盾,只是碍于黄金荣的势力,隐忍不发。如今,见姓魏的出头,正中下怀,于是马上抱成一团。

华董们大部分是法国留学生,他们在租界和法国上层各界人士中都有大批同窗好友。魏廷荣利用这一有利条件,不但在法商办的法文报纸《真理日报》上频频攻击黄金荣等一伙开烟设赌、招摇撞骗、绑票狎妓等种种劣迹,还特别向法国外交部控告黄金荣勾结腐蚀法租界刑事科长,并拉拢法捕房总监费沃利一起狼狈为奸、鱼肉百姓的事。

由于魏廷荣等华董们通过各种渠道,向法国政府揭露法捕房督察长黄金荣的劣迹,因而引起了法国政府的重视。

经巴黎当局的查询与核实后,将法捕房总监费沃利撤职调回,另派中校伯尔继任法捕房总监之职。

黄金荣在租界里只好暂时老实下来。

但是,在黄金荣的心里,却怎么也咽不下这一口气。

“姓魏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黄金荣在心里愤愤地说道。

魏廷荣与黄金荣之争实际上是法租界内华人两大势力即绅董派与流氓派之间的较量。论实力,黄金荣也不弱,尤其是他的无处不在的黑社会网络,不过邪不压正,黄金荣的流氓帮会树敌太多,引起公愤,例如法租界的工商界和天主教的上层人物都支持魏廷荣。

黄金荣声名狼藉,“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怎肯善罢甘休?

1929年,上海滩上发生了一起轰动一时的事件。

这是一个骄阳似火的下午,从设在朱葆三路(今溪口路)、爱多亚路(今延安东路)口的中法银公司里,走出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三个嬉笑欢跳的年幼子女,他们说说笑笑,钻进自备的小汽车向西驶去。

就在车子拐进一个僻静的弯道时,突然路旁跳出四个大汉,他们拿着手枪,命令司机停车。

司机惊疑之时,这四个大汉已跨上车子,用枪顶着司机下车,并赶下两个小孩,随即驾车向南驶去。

被押在车上的中年男子圆睁怒目,拼命反抗,并愤怒呵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那四个大汉并不答理,只是挥舞着手枪让他别动,强行向他灌进迷药。

当车过民国路(今人民路)时,他们又把另一个孩子赶下车,然后车子直奔南市码头。码头边芦苇丛里摇过一只小船,这四个大汉把早已昏迷过去的中年男子抬上船,摆渡后,藏匿在南汇六灶的一个地保家中。

这就是1929年7月24日轰动上海的大绑票案。被绑之人正是当时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头面人物魏廷荣。

谁绑架了这位头面人物呢,读者当然不难猜到,正是麻皮金荣。他为报那一箭之仇,通过一个人来策划了这起绑票案。

那一个人是谁,说来真让人难以置信,这个绑架魏廷荣的家伙,不是魏的宿怨仇敌,也不是实业场或社交界的对手,居然是魏廷荣的连襟赵慰先。

从选人这点可以看出,麻皮金荣尽管是一个流氓,但做起绑票的事来,还真会选用人材。

尽管赵慰先被捕后,始终抵赖自己绑架了魏廷荣,但从参与绑架了魏廷荣的其他犯人口中得知:

1929年的某一天,两个人犯去永安公司的屋顶花园,被人介绍认识了赵慰先。在交谈中,赵慰先诉说魏廷荣如何为富不仁,表示了要绑架魏廷荣的意愿。

此外,魏廷荣被绑架后的一个月里,法租界贝勒路(今黄陂南路)天祥花园魏宅接连收到数封匿名信,其中一封颇为溪跷,内称:

“廷荣被绑去至今无信,侦探捉强盗只捉外人,所以自己人做绑匪,侦探天大的本领也捉不住。何况这个人是拜山人做老头子,而又是商团教操官,是自己人,只是手里没有钱,所以他就横了良心做绑匪,绑自己连襟。”

看了这封信,魏的家人吃惊不小,这个“自己人”是谁,绑架的动机是什么,匿名信都交待得一清二楚。

只是由于匿名信不能作为指控证据,很长一段时间里,魏家无法对这个“自己人”采取动作。

一年零八个月之后,公共租界在处理另一桩敲诈案的犯人蔡维才时,才意外地得到赵慰先主使绑魏的线索。

后来,据有幸从绑匪手中脱逃的魏廷荣本人叙述,赵慰先绑架连襟的意图,实际上很简单,就是要敲诈一大笔钱。

赵慰先曾经留学法国的圣西尔陆军大学骑兵科,归国后失业三年,很不得意。由于亲戚的介绍,认识了魏廷荣,魏安排他在自己的中法银公司里当职员,还让他住在魏宅。

时间一长,赵慰先与魏廷荣的妻妹朱九小姐谈起了恋爱,并要结婚。

但赵慰先隐瞒了自己曾经结过婚并把对方抛弃的事实,婚后,又整天进出赌场,把朱九小姐数万元的陪奁输得精光。

魏廷荣对他的欺骗和赌博行为很是反感,这就种下了赵慰先对魏廷荣的仇恨,加之陷进赌坑不能自拔的欲念,在黄金荣的支持下,于是他不惜铤而走险。

侥幸脱逃的魏廷荣也知道,单凭赵慰先个人的本事,绝不敢绑架自己,背后肯定还有主使,这个主使人可能就是匿名信中所说的“老头子”。而这个“老头子”就是与魏廷荣同在一个法租界“撑世面”的大流氓黄金荣。

但魏廷荣没有足够证据控告黄金荣,也只好罢了这个念头。

这桩轰动沪上的连襟绑架案在审理过程中,迭出戏剧性场面。

先是魏诉赵,然而赵慰先的妻子朱九小姐跪地求情,赵慰先的胞弟赵班斧断指血书求恕,使魏廷荣动情,毕竟是自己的连襟,抬手不打笑脸人,便撤了诉。

哪知风浪又起,赵慰先出狱后反咬一口,说是魏廷荣诬赖陷害他,直闹得宪兵要去抓魏廷荣,逼迫魏廷荣交出三万大洋保释。此后,赵慰先又不到法庭和魏见面,诬陷案只得又拖了下来。

整个案子,闹了足足九年,也没个定论。魏廷荣此时方明白,麻皮金荣确实是不好得罪的。

然而共舞台的两次夺美风波,成了黄金荣从势力顶峰迅速下滑的起点,并且一蹶不能再复其昔日一呼百应的风光。黄金荣衰败了,但他依然不甘心拱手丢掉他以往的辉煌。他又怎样做呢?

黄金荣:“我愤恨挡住我迈脚的任何人!”

为了利益,泯灭良知,是黑帮老大的共同特征。对他们来说,良知如同垃圾。

同类推荐
  • 诸葛亮传奇

    诸葛亮传奇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国家陷入了分裂割据局面。一介布衣刘备,自称是汉室血缘,中山靖王刘胜以后,流离失所,戎马终身,最后在诸葛亮的全力辅佐之下,才建立了蜀汉政权,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
  • 最是人间留不住

    最是人间留不住

    拣定安宁或沉静的一隅,焚上一炉沉香,暗香袅袅里静睇着那炉上斑驳,借此窥得一点长眠在岁月中的过往。在幽香细细中我们还窥得见那些岁月里的女人们。她们鲜活在时光里,庄妍靓致,风雅超群。她们或倚楼独望,或长风吟诗。她们飘扬的衣袂化作了时代的旌旗。她们像岁月里的浮光锦,不沾染一丝世俗污淖,留给我们的都是皓月般完美的倩影。世代的笔墨已经将她们的故事渲染得锦绣如斯,而历史仍旧让我们从只言片语中感受到现实的粗粝。
  • 宗族史话(中国史话·社会风俗系列)

    宗族史话(中国史话·社会风俗系列)

    宗族是个古老的社会组织,至今仍能看到它的活动踪影。宗族为什么能够在历史的长河中跌宕起伏而绵延不绝?今天的宗族和古代的宗族相比有什么不同的特色?本书注重学术性与通俗性的结合,试图以简练的笔法和典型的事例,概括地展示宗族丰富多彩的历史,宗族又贵族化到民中华的组织延边,宗族的古老传统以及多变的适应性特点。书中内容涉及祖先崇拜与宗族的祭祖、宗族的形态与结构、宗族的教化和族人的生活、宗族与地方社会等诸多方面。
  • 拿破仑(创造历史的风云人物)

    拿破仑(创造历史的风云人物)

    名人创造了历史,名人改写了历史,那些走在时代最前列、深深影响和推动了历史进程的名人永远会被广大人民所拥戴、所尊重、所铭记。古往今来,有多少中外名人不断地涌现在人们的目光里,这些出类拔萃、彪炳千古、流芳百世的名人中,有家国天下的政治家,有叱咤风云的军事家,有超乎凡人的思想家,有妙笔生花的文学家,有造福人类的科学家,有想象非凡的艺术家……他们永远不会被人们忘记!
  • 管仲:他为霸业而生

    管仲:他为霸业而生

    他曾是一个失败的商人、一个胆怯的士兵,一个渎职官员,最终却成为匡助齐国称霸诸侯的一代名相。他就是管仲,第一位彪炳春秋的改革家。本书以详细的史料,流畅的笔触,讲述了春秋名相管仲传奇的一生。他凭借自己的大智大勇,把齐国一步步推向霸主之位。他是中国历史上治国安邦、富国强兵第一人。同时也展现出春秋时期诸侯争霸幽微曲折、波澜壮阔的历史画面。
热门推荐
  • 甜妻开挂了

    甜妻开挂了

    新书《我的对象是大boss>他是豪门世家宫家长子嫡孙,宫老爷子最看重之人,叱咤风云,内定继承者。家族风云变幻,他强选定她为未婚妻人选。??“我断掌啊,宫先生!!”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男人!??“我也断掌,正好一对。”正好?他确定?!?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小豪门的千金,没想到,她竟带来那么多‘惊喜’!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柔石作品集(1)(中国现代文学名家作品集)

    柔石作品集(1)(中国现代文学名家作品集)

    凄惨寒切的秋夜,时候已经在十一点钟以后了。繁华的沪埠的S字路上,人们是一个个地少去了他们的影子。晚间有西风,微微地;但一种新秋的凉意,却正如刚磨快的钢刀,加到为夏汗所流的疲乏了的皮肤上,已不禁要凛凛然作战了。何况地面还要滑倒了两脚;水门汀的地面,受着下午四时的一阵小雨的洗涤之后,竟如关外久经严冬的厚冰到阳春二三月而将开冻的样子。空间虽然有着沐浴后的清净呵,但凄惨寒切的秋夜,终成一个凄惨寒切的秋夜呀!在街灯的指挥之下,所谓人间的美丽,恰如战后的残景,一切似被恐吓到变出死色的脸来。
  • 婚姻生活的微分定理

    婚姻生活的微分定理

    徐娜一直觉得,她与胡兴崴婚姻生活美满,要说真有不足的地方,也就那么一点点,可现实又会一次次让她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差的那一点点,却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
  • 小脚粽

    小脚粽

    裘冬梅,1971年出生于浙江嵊州,一座盛产越剧的江南小城。2005年开始写作诗歌、散文、小说,作品散见于《读者·乡土人文版》《鸭绿江》《东京文学》《文学与人生》《浙江作家》《浙江日报》《野草》等报刊杂志,已出版散文集《一棵树的惆怅》。现供职于某报社,新闻报道之余,播种心情文字。雨哗哗哗,哗哗哗,一阵紧赶一阵,把雪晴的心给彻底浇凉了,浇绝望了,也浇安心了。雪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缎子一样滑下来的雨匹,跟老天撒气,你要下便下,看你还能下几天。
  • 道逆九幽

    道逆九幽

    逆阴阳,乱天象,魔龙咆哮,邪凤嘶鸣,仿佛这片空间崩裂了一般,整个天宇大陆一片地鸣。。。。“我不服,人若亡我,我定灭了这片天,地若灭我,我定踏破这片地……”
  • 被黑洞吞噬之后

    被黑洞吞噬之后

    无数时光之后,整个太阳系被黑洞吞噬。地球历经磨难,人们躲在巨大的城市里面舔舐伤口。与异星文明的接触使得各种各样的超能者不断涌现,主角觉醒“全视”超能之后,又继承了开启超能宝藏的钥匙。
  • 余烬诸仙传

    余烬诸仙传

    人族的作茧自缚,失落的帝国,消逝的神话,无奈于凡人的世界;一个无奈的傀儡。一个灭顶的时代,以一个破灭英魂的名义向这世道递上毁灭的绘卷。是时候了,“道”该回到人们面前了……修士?道,儒,魔,鬼,佛……:“我们没有这样的弟子。”教徒?教庭:“???????”法师?众贤者:“您从何而来?”帝国?墨:“……”李柏芝:“我谁也不是,修炼天赋不行,那本官便以人数压!”就这般无奈吗?窗边撒下的一缕光芒不一定是阳光,也可能是核火球壮丽的爆炸。但那又如何,辐射也无法侵入龙的子孙—华夏民族的肌肤,罢了罢了……轻科幻(与仙侠部分无关),仙侠(与科幻互不干扰),魔法,奇幻幻想…………
  • 绍剧史话(中国史话·文化系列)

    绍剧史话(中国史话·文化系列)

    绍剧是浙江省三大剧种之一,被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本书从戏曲史的角度,对绍剧的起源与从业者、剧作与变革、角色与演艺、唱腔与音乐、服饰与砌末、传承与发展等方面作了比较全面的介绍。全书结构合理,脉络清晰,文笔流畅。
  • 胡途

    胡途

    八王之乱,司马炎埋下祸根,兄弟阋于墙,自毁神器。五胡乱华,匈奴人狼子野心,家贼兴风浪,窃我中华。一个后世小年轻,魂穿八王之乱的尾巴,五胡之乱的头上,如何从浑浑噩噩变成了气吞山河。时势造英雄,英雄成就史诗,心安之处才是家,站着生活方成人。你想让我跪着,还要杀我吃肉,这是胡人的世界由你做主?那我就在这里好好走上一遭,匈奴、鲜卑、羯、羌、氐,一个都别跑,看我五杀,pentakill,教你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