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刑警支队的队长是老陈,孙牧亭跟他说谷元可能藏匿在清河,老陈非常激动,和孙牧亭一起去找局长。前任刘局长一年前调任外地。新局长姓常,年轻有为,听说有可能破掉三年前的大案,顿时兴奋异常,指派孙牧亭带领两名干警先去确认情况。如果确实是谷元,需要上报省厅,联合清河市所在省厅共同抓捕。
齐市距离清河市1300公里。
第二天中午,孙牧亭一行乘飞机抵达清河,随后赶到老沈所在的三道沟派出所。
老沈之前已经收到孙牧亭的电话告知,所有行动暂时保密,于是老沈只好请假出来见孙牧亭。寒暄后,开始说明情况。老沈详细讲了事情经过,并在纸上画出老魏烧烤的方位和布置。谷元认识孙牧亭,因此,他不能出现,只好让另外两个人到店里确认,同时勘查地形,为之后的抓捕做准备。
等到晚上饭点,跟孙牧亭来的两名便衣去老魏烧烤踩点,一个小时后,两个人浑身酒气地回到附近的宾馆,一见孙牧亭的面就点头,说百分之百是谷元。孙牧亭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给局长打电话,汇报结果。局长听完,说明天早上会提给省厅,也许上午就能出一个方案。
三个人各自休息,第二天上午,局长的电话打过来,说:“齐市省厅和清河省厅已经开过通气会。从清河调武警部队过来协助抓捕。今天下午有一个会在清河市局,鉴于你最了解情况,代表我们这边去吧。”
孙牧亭放下手机,喊另外两名同事一起赶往清河市局。
会上,孙牧亭介绍了三年前的案情,以及谷元的危险性,临末提出先由他去尝试劝说。谷元不是穷凶极恶的悍匪,当年所犯的凶案也可能另有隐情,如果能够兵不血刃让他接受逮捕就最好,实在不行再进行强行抓捕。
省厅和市局的领导讨论了一下同意了孙牧亭的意见。
下午4点半的时候,武警部队已经就位,所有逃脱的方向都有充足的武装力量守卫,狙击手占据周围的制高点,一旦谷元出现危险性举动,就会被击毙。
孙牧亭里面穿了防弹衣,外面是一件长袖衬衫,缓步走向老魏烧烤。这一刻他已经设想了很久,早在7?26案发之后,他就曾经在脑海中排演,如果真出现谷元被包围的情况,自己一定要劝说他投降。只要人活着,一切都有可能,死了就彻底完了。对自己,对家人都是难以接受的打击。
还没到用餐时间,老魏烧烤的员工有的扫地、穿串,有的摆桌子擦桌子,都在老魏的指示下做着准备工作。没多久,老魏就发现不对,平常非常勤快的顾远,今天却坐在店里一把椅子上望着外面发呆。
“小远,你也动弹动弹啊!”老魏瞪着眼睛踢了一下谷元的椅子。
“老魏,”谷元依然没动,“我说你也该找一个新的烤串工了。”
“你要干吗?不准撂挑子啊!”老魏额头的青筋都暴出来了,顿了一下,口气又软了,“老子供你吃供你住的,你要感恩啊,至少坚持完这两个月,工资给你涨一千。”
“你先别激动嘛,我也是迫不得已,这一个月来也算是受你照顾,工钱我也就不要了,我还没想清楚要怎么走,如果殃及到你,先和你说一声抱歉。”
“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这句话是啥意思?”老魏满脑袋雾水。
谷元依然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笑了笑:“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这句话说完,孙牧亭已经走到门前,大喊:“老板,给我来两扎啤酒,一盘花生一盘毛豆。”一边说一边径直走到谷元面前的桌子边,拉椅子坐在对面,咧嘴一笑,“小元,好久不见。”
“孙哥,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谷元脸上没有惊喜,仿佛已经预料到。
“是啊,我也没想到。”
“你俩认识?”老魏诧异道。
“老板,劝你一句,赶紧走。”孙牧亭跟老板说。
“对,老魏,今天关店吧!”谷元也劝。
“小远,是你仇家吗?别怕,有你魏哥呢,”老魏竟然颇为硬气,接着转向孙牧亭,声色俱厉地威胁道,“兄弟,别跟这儿闹事儿,那边就是派出所,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
孙牧亭无奈之下,掏出警官证亮给老魏看:“看好了,这里真的很危险。”
老魏还是有点儿不信:“你这是真的吗?我听说现在联合国秘书长的证都能做出来。”
孙牧亭简直无语,心说这人心怎么这么大啊!也没心思再去管他,恰好服务员接了两扎啤酒送上来,他端起一扎一口气喝下去三分之一,喝罢抬头看谷元,问:“这三年过得不容易吧?”
“还好。”谷元云淡风轻地答,面前的扎啤一口没动。
“想家没?”
“肯定想啊!”
“那跟哥回家,成吗?”孙牧亭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谷元。
“你觉得我还能回得去吗?”
“为什么不能?哥帮你求情,你当年寄给我的那些材料,原件都还在我那儿,一直给你留着,也算是大功一件。”
“可我杀了人啊!”
“是坏人。”
“真的?”
“真的。”
“我还能见到我妈,见到我姐?”谷元眼圈有点儿红。
“都能,都能。”孙牧亭看到谷元眼中滚动的泪水。
“好,我跟你回去。”谷元说,随后拿起面前的扎啤杯,和孙牧亭撞了一下,仰脖一口气喝光。
饮罢,把杯子蹾在桌子上,伸手扯掉头上的帽子,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孙牧亭的身上夺走手枪。
孙牧亭还没反应过来,枪已经到了谷元的手里。黑洞洞的枪口正对他的眉心。
此时,老魏两只手各端着一盘子花生和毛豆走过来,看到谷元手中的枪,扔掉盘子转身逃走,其余服务员也各自奔逃。
“谷元,”孙牧亭厉声喝道,“你别冲动。”
“对不起,”谷元哑着嗓子凄然一笑,“孙哥,我啊,回不去了,如果跟你回去,我保的那个人就会暴露。我只想让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和一个人承诺过的,就算搭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他是谁?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孙牧亭一步步逼近,“想想你妈,你姐!”
谷元一步步后退,向着门外:“哥,你别过来,我知道你这把枪里没子弹,我拿到手就知道了,重量不对,不过别人不知道对吧,那些在外面的武警、狙击手……”
“谷元,别出去,出去你会死的。”孙牧亭大喊。
“死啊,没什么可怕的,当你爱的人死了之后,人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谷元说罢,凄然一笑,转身向外面走去。
8月末的时节,5点左右,太阳已经到了西边,阳光斜射。
孙牧亭眼睁睁地看着谷元走向夕光,站在店门口的空地,那一排整齐划一的桌子间,向着西方,伸展双臂。
短促的几声枪响,谷元像被鞭子抽了几下,转着身子,砸翻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仆倒在尘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