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葬在白莲浦北面的青岗峰尾下,远远地与家门和南窗斜望。
爷死后的第三天,母亲将我和细骚儿喊到饭桌前,母亲像爷生前那样坐在正上方,母亲叫细骚儿坐到她一直坐的位置,而我仍坐在我原来的位置,细骚儿从最下方坐到比我更显优势一点的位置上去,我猜想这是母亲对他的安慰,因为带他来这个家的爷死了,母亲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在这个家里他仍有着很重要的位置。
母亲说:“细骚儿,爷不在了,我们娘仨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这几年你学过木匠,做过砌匠,爷在世时不让你出去打工要你在家学艺,爷要你学得两样手艺,将来走南闯北也有个挣饭钱的本事。现在你也长大了,该让你出去见见世面,你联系一下在外打工以前的伙伴,妈给你两千元盘缠出去转转,看看外面的世界,腊月赶回来过年就行。”
细骚儿说:“我不想出去。昨天豪儿哥打电话说要接你去北京住一阵子,我在家看家吧。”
母亲说:“妈如今哪儿也不去,白莲浦才是我呆的地方,我一天也离不得它。”
细骚儿说:“妈,等开年我再出去吧,这时候出去,我挂欠你和云儿,爷晓得了也要怪我。”
母亲没有再坚持要细骚儿出门。
她扭头对我说:“云儿,这几天不见你说一句话,一个人又乱想些什么?”
听到母亲说这句话,我心里一惊一戚,母亲仍是母亲,她是知道我的。
抬眼望着母亲肿胀的双眼,我哭哀哀地说:“妈,我帮不了你……”说着,我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母亲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连十八岁的细骚儿也哭了起来。
多年以后,我想起这些事儿,就怨自己那时简直是母亲的心魔,不时地折磨着她。而母亲变得沉静了,如同入秋的白莲浦,天高云淡,水瘦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