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澜眉心那一抹疏离和冷淡，终于在他动作狂放的手里，完全败了下来。
眼泪簌簌地，像秋风扫下的落叶，无声地、决堤一样地往下流。
男人的动作静下来，他松了她的肩膀，拾手去擦她的眼泪。
她打掉他的手，垂眸敛目，不看他的表情，更不让他看到她的脆弱，“我爸还在ICU。叶初荷和二妈串通好了，叶家不肯借钱给我爸治病。只有江宴肯，只要我好好做你的看护。”
卫生间的热气已慢慢冷却。
她继续，尽她最大的坦诚，“我这回不是故意要缠上你的，也不是像出狱那一次心甘情愿当你的情妇。我只是想给我爸筹钱治病。”
她终于仰起脸看他，“听说你只要以后不和我来往，那22 ％的股份照样会还给你。我们之间，你拿你的股份，我拿我爸的手术钱，不是很好吗？”
他沉默。
他经常沉默。
慕澜也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接着说，“我呢，我也想在你面前、在叶蓁蓁面前留下那么一点尊严。不然我也不会躲进衣柜里。”
他的眼眼白很少，双瞳黑得像没有星子的冬夜，盯着她。
盯了许久之后，他拿出手机——
“阿南，送套女装过来。”
……
医院另一端。
陈母化了妆，拎着个名牌包，衣服穿得比陈雩还要华丽几分，眉眼之间却刻薄得像个旧社会的地主老婆。
陈雩刚下班，才进病房，手提包就被陈母夺了过去。
陈母翻了翻包，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直接将那包往地上倒，手机口红哗啦啦地往地上落。却还是不见一点钱。
陈母的脸色更难看了，口气恶狠狠的，“钱呢！没钱来这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卖，你想你弟没钱治腿伤了是不是？”
陈雩气得浑身发颤，她盯着地上掉了一地的东西，“妈！我喊你一声妈，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还能叫你什么，不代表我还把你当我妈看。妈自己我弟工地赔偿的钱拿去花销了，光手里的lv就要四五万了吧，现在没钱了就问我狮子大开口，我找哪儿去筹钱？！”
陈母怒极，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我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教训我的！不给你的点颜色瞧瞧，你是不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没钱没钱，没钱就是卖啊，又不是没卖过！”
陈雩怒得整个人像刷子一样斗起来，“你这么花枝招展，你怎么不去卖！”
“陈雩，我告诉你，你明晚之前，筹不到你弟的手术费，我就把你整个人都卖到浮筒街去！没钱现在就给我滚！”
浮筒街，兰城出了名的黑街。进去的女人，很少就能再活着逃出来。
陈雩弯下腰，去捡被扔了一地的东西。
去捡口红的时候，手被陈母牢牢踩住，“你擦什么口红，反正最后都要被男人吃了，这口红就别拿了。”
那口红是陈雩唯一除了手机，最值钱的东西。
……
陈雩出了病房，整个人仿佛历经了莫大的屈辱一样，浑身大汗淋漓。她被陈母踩伤的手背上，渗出红血丝，她也不在意，点了烟，一下一下地抽着。
原本弟弟是工伤，虽然两腿伤严重，但工地赔的钱能给治好这双腿的。偏偏她……有一个这样的母亲。
想当初要不是她母亲贪那笔彩礼钱，她也不会嫁给她前夫那混账东西。
只是此刻想这些都有没用了，她弟弟的腿……
这时一个护士走过来，“这位家属，医院不能吸烟。如果你要吸烟，请去楼道或者住院部外面，可以吗？”
陈雩点点头，走向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这会儿刚出来一个看护，这人似乎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吹干。她提着水壶，似乎正打算去打水。
那人的身影竟有些熟悉，陈雩再往前走了两步，赫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慕澜！
慕澜离开之前，她一直在叶英祁手底下帮他视奸慕澜。原本叶英祁打算送走慕澜，她以为她又会捞不到这种快钱，没想到后来没离开。所以她上回又按照叶英祁的意思把慕澜引到天水之间去代班，让慕澜和石华楠再来点什么。
可偏偏厉庭深出现坏了她的事。所以叶英祁给的钱最后也不多。
再后来，她以为她还能大捞一笔的时候，慕澜却走了。以至于她最近又缺钱缺的厉害。
慕澜见到陈雩，倒也没有防备，沉郁的脸色染了几分久别重逢的喜悦，“陈姐？你怎么也在医院？”
陈雩闻到了什么异常的气息，“我……我弟弟住院。我来看看。你呢？你上回不是说你以后不回兰城了么？”
慕澜回川城回到慕擎身边那天，专门给陈雩说以后不回兰城了。
慕澜表情干了几分，最终说，“出了点事。又回来了。”
陈雩沉寂的神经这一刻突突直跳起来，“你住院了？”她朝慕澜出来的病房探了探，“不过你住院怎么专门回兰城来？”
慕澜想了想，最终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说了，“里头是厉庭深。我爸缺手术费，有人让我照顾厉庭深，就给钱给我爸治病。”
陈雩眼睛闪了闪光，但面上却是挂着一片同情，“哎。小澜，生活真是喜欢跟你开玩笑。”
慕澜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双重含义，点点头，“是啊。”
两人又聊了几句，陈雩借口自己等会还要去上班，飞快地就走了。
陈雩一出了住院部，马上兴奋地按下了许久都没有拨出过的一个号码——
“喂，叶先生，是我，陈雩。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通话的另一头，叶家书房。
叶西聆这些天刚坐上丰跃总经理的位置。上回他从简星儿子的医生那里拐走了简遇肖，最近威胁厉庭深和简星分分钟听话简直不在话下。
简星是为了那孩子。
至于厉庭深么，是为了简星和简星她孩子。
他叶西聆才不管那孩子到底是谁，是简星和哪个野男人生的，只要厉庭深因为简星和她儿子不得不被他威胁，他就会牢牢把那孩子抓在自己手里。
叶老头子最近似乎也没以前那么看他不爽，所以他偶尔心情好就会到叶老头子的书房来逛一逛。
没想到会接到这么一通似乎很有故事的电话。
叶西聆眸色浮上来几许诡异的星光，却没有说话。等着那一头继续说。
陈雩以为叶英祁是在等她说，于是她连忙把情报一五一十地说了。甚至连一眼记下的那病房号也一并说了。
那一头的叶西聆听了，切了电话。整个人因为兴奋，眼神都散发出奇光异彩。
书房外，门被敲响。
管家一本正经地上报，“三少爷，外面有位叫简星的姑娘追到这儿来找您。说一定希望见您一面。”
叶西聆好像喝醉了酒，醇厚的声音透出浓烈得能直接燃烧一个人的欲望——
“让她去我车上等我。”
简星这女人，月兑了的时候比穿着衣服不知道要美上多少倍。昨天她找上门的时候，浴室和卧室都玩了。想想，这回要是能在车上玩一回肯定是……
想想这感觉就刺激又销魂！
呵。
厉庭深，你不是很牛吗？怎么样，现在你手里没了丰跃的股份，你心爱的女人上都舍不得上的女人一次一次找上我的门。厉庭深，G大才子，呵！我看你还能有多少能耐！
叶西聆走到车边时，正见简星侧对着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裙，在昏黄的路灯里，像一朵刚出水的黑玫瑰。
她没有看见他，两手抱着双臂，焦灼地等着他。
叶西聆这一刻也不知怎的，对简星的占有欲突来地将他像蚕蛹作茧一般死死裹紧，他下意识地不愿意简星心里还有厉庭深。
他摸了摸手机，忽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喂。锦程，有件事，你让你手下的记者们好好去采访采访。估计明天所有的头条都会被你们网站给抢了。”
……
慕澜打了水回房间时，病房已经关了灯。
她去卫生间把她自己的衣服洗了，然后摸索着走到厉庭深的床边，替他掖了掖被子。余光扫过床头柜时，她看见不久前叶蓁蓁倒给厉庭深的水，还是满满蓄着。
——厉庭深一口都没喝。
那水早已凉了。
她想了想，将那杯水倒了，又重新倒上热的，兑好凉水，感觉温度差不多了，重新放在床头柜一边。
就在这一会，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带着风一样的脚步声。
来人似乎很多，而且叫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1号病房！是在那边！快快，赶快过去抢头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