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外地愣住，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你得活着。”我重新抓住她手，伸手把泪擦了，加重语气，“活着......然后我们再来算这笔账。你做了这种事情，最后却变成人人可怜怀念的对象，这算什么？这不是惩罚，这是逃避！佳佳......”我已好久没有这样唤她，“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你给我活着，再接受惩罚。”
梁佳佳笑着带泪地看我，反拍拍我的手，就像以前安慰我时那样，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转而抚上查仲文搂着她的胳膊。
“文哥。”她气若游丝，似什么都看透了，无所谓了，“我也欠你一句对不起......”
查仲文目光失焦地看着前方，面无表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种花么？因为......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它们是属于你说的，你最终会去的那个地方。你说过，我会上天堂，现在......天堂我是去不了了，我可以会去那个地方等你。”
“别说了。”查仲文眼周泛起红色，“你不会去。”
“嫉妒会使人变得丑陋，也会教人犯下不可弥补的错。”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文哥，没事的。就让我说完吧。”
“......”
“为什么不怪我呢......”她声音里全是心痛，“如果你怪我，厌恶我，对我感到失望......可能我还能骗自己，你是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失望。我还能骗自己，你是爱我的。”
我条件反射地看向查仲文，这时候他不是应该说爱她，然后鼓励她要坚持下去。只要他说的，她肯定可以做到。
可查仲文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
“文哥，我好高兴那时候遇到了你。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活不到现在。”
“那就继续活。”他咬着牙。
梁佳佳含着泪笑了：“没事的，没事的，不要伤心。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也有我的。你说过的，人要有欲望才能活，才算是真正地活着。能够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得到你真心对待，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只要记住，无论如何，你都不孤单。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有我爱着你，等着你。答应我，你也不要再为难自己，想爱的就去爱，想争取的就去争取，不要因为害怕，就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她说着这番话，却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不能放弃。”我无法接受地摇头，急得一把抓过查仲文衣袖，“你不要什么都不说。她最听你的，你得把她留下来。你倒是说话啊。”
仿佛这是第一次，查仲文在我面前双眼盈满了泪水，像一个有感情的人，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
“让她走。”他颤着声音。
闻言，我难以置信地缓缓放开他。
他不惜夺走别人的生命救回来的女人，他现在却要让她走？
梁佳佳微闭着双眼，嘴角却微微上扬。
“文哥，我累了，你抱着我，让我睡会儿。”
查仲文轻声说了个“好”字，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为她戴上。
“文哥。”梁佳佳感受到手上的戒指，喃喃地唤着他。
“佳佳，等一下。”我大声叫她，“你还有事情没做完，等一下。”说着，我爬起来到旁边扯了好几束彼岸来，拢成花束，回来放到她手里，“你的仪式还没有补上，你现在还不能睡。”
听到我的话，梁佳佳微睁着眼睛看我，眼周深凹下去，努力支撑着不让眼皮沉下。
也许，这是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查仲文先生。”我清了清声音，“你愿意娶梁佳佳小姐为妻，无论健康富贵与否，都尊重她，爱护她么？”
查仲文唇边贴近她的耳畔，声音温柔：“我愿意。”
“梁佳佳小姐，那你愿意查仲文先生作你的丈夫，无论健康富贵与否，都尊重她，爱护他么？”
梁佳佳露出那幸福的微笑：“我......愿意。”
我忍住哽咽的冲动：“那以天地为证，宣布你们成为夫妻。”
“米儿......”梁佳佳紧了紧手中的花束，给我一个笑容，“谢谢你。还有......拜托你了。”
......
这天，梁佳佳走了。
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三天三夜不停。
我在公寓，半步未出，脑中始终抹不去她最后那个破碎的笑容，压抑和心痛就这样挥之不去。
也许我应该恨她，却半点也恨不起来，胸口像压了块巨石，没办法好好呼吸。
麦子超打了很多电话，我都没有接，只回消息给他，说自己没事，让他不用担心。
那个记者钟亮的电话，我却不得不接。
“钟记者。”
“米小姐一直不给我消息，所以我打电话来问问。”钟亮直入正题。
“消息会给你的。”我冷着声音，“还请耐心地等待。”
“查仲文的未婚妻去世了，所以你是想等过了这段时间？”他又问。
我没有立即回答，沉默片刻：“是我找的你，是不是应该听我的安排呢？”
钟亮笑笑：“当然。只要米小姐不是受了什么特殊原因的影响后悔了就行。”
后悔？
特殊原因？
是么？
我挂了电话，目光呆滞地圈住膝盖。
梁佳佳没了，我现在却完全没了任何报复的念头，这算不算是一种没出息的表现？
正这样想着，有人按响门铃。
我过去开门，是华风。
他二话不说进来，先是把手上拎着的食物放去冰箱，然后就说：“你要是不想自己做饭呢，就让物业送吃的上来。”
我依在厨房门边：“你怎么会来？”然后用奇怪的目光看他。
“什么叫我怎么会来？我不能来？”他反而更奇怪地看我。
“你刚才按门铃？”他哪次来不是输了密码就进来的。
“嘿你这人。以前我不按门铃吧，你说这里是一个监狱。现在我决定还是按一下门铃以示尊重吧，你又觉得我吃错药了？”他无奈地摊手。
我懒得和他说这些，叹口气：“好了，你不在查仲文身边呆着，买这么多东西来关照我干什么？”
现在换他叹气：“一个我想关照也关照不了，只好来关照另外一个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