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默默地把装了腐肉的罐子递到我面前。
现在的感觉，就像以前，他教导着我。
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我不再是那个依附着他去成长的米儿。
“你今天成功钓到了想要的，但是你也要想清楚，会不会咬了自己的手。”我认真地说。
他垂眸笑了：“可能......断了手指头，才会清醒。”
我愣住，收回目光，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罐子，而是转身再去旁边的渔具箱里翻找有没有可以用得上的鱼饵。
翻找着，动作突然停了停。
箱子的角落里，一条眼熟的男士丝巾引起了我的注意。条件反射，我把它攥进手里，装进衣服口袋里。
“你想要的鱼已经钓到了，我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性了，我可以走了么？”我微叹口气，已经不想再坐在这里，扭头问。
他看了看腕表：“你在这里呆了三个小时不到。”
“这和时间无关。”我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来，“你自己说的，今天这第一件事就是为了钓鱼。反正第二件事我也答应了，就恕不奉陪了。”说完，我拔腿就走。
才走了几步，华风吃力地拎着个火炉过来：“喂，别告诉我，你这就要走了。”
“嗯。”
“吃完烤鱼再走啊。不然我废那么大劲搞这个东西过来干什么。你真的应该尝尝，真的好吃。”
“你们慢慢吃，我还有事情。”
华风在后面咒‘不识好人心’，而我头也不回。
没有回公寓，我找到了陈志华的临时住处，一幢远离市区的郊外小院，有着让人羡慕的美丽庭院。
按响了门铃，过来开门的人是男姐。
我看着她笑，她则是单手插腰，脸上尽是掩不住的难为情。
“哎，我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你怎么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你要做什么心理准备？”我一脸调侃。
她伸手理了理头发：“就是......反正一把年纪了，还搞这些情情爱爱的，是需要勇气的。”
看着她，我噗笑：“还以为查得男小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十八岁呢。”
她咯咯地笑：“快进来吧。”
坐在这么惬意的庭院里，看着男姐和陈志华有说有笑地在厨房里准备着茶点，我心里面觉得很欣慰。陈志华看男姐的眼神，男姐看他的，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情意，而是经历过世事风霜之后的知足和珍惜，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确幸更加难得。
“米儿，你和陈志华聊会天，我上楼去一下，马上下来。”男姐对我说着上楼去。
我看着陈志华端上点心和茶，轻声赞道：“这小院很别致。”
“这小院是朋友的。”陈志华在我对面坐下，解释说，“我借来住的。毕竟，我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产业。”
我点点头。
“米小姐，谢谢你。”陈志华真诚地说，然后递上一杯茶。
“别客气。”我笑着回，“我什么也没做。倒是陈教授，一直守着，等着......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陈志华淡淡地笑：“不瞒你，其实也有想过放弃。毕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将近二十年的光阴。这是一个漫长又折磨人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有时候会问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会质疑自己有没有意义。
“但是，只要想到再没有可能像这样爱上一个人，等待就不再是等待，而是自己坚守着自己心里的那一份爱，也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我静静地听着，注视着他：“那如果......男姐和别人在一起了呢？”
“那就是命。这是我这辈子的命。”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早一点回来呢？”
“想过。”他点头，“但我太了解她，她要做的事没有真正完结之前，她是不会放手不管的。对于她来说，我是她最重要的也是最可以牺牲的。”
“所以......你这次回来，是因为查仲文告诉你，男姐会被查家抛弃么？”我定定地看着他。
听到这话，陈志华先是一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下秒，我从口袋里拿出那条男士丝巾，放到他面前：“这条丝巾应该是你的。有一次和周总在一起吃饭时候，见你戴过。刚才，我在查仲文那里发现的。看来，陈教授也是个钓鱼爱好者。”
他笑笑，把丝巾拿过去，直接承认说：“是，丝巾是我的。应该是上次和查仲文在一起钓鱼的时候，我遗忘在渔具箱里了。”
“我暂时还没有把你往坏处想。”我说。
“你也不用往坏处想，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得男。”说着，他再为我沏上新茶，“那时候，我和得男已经计划要结婚了。她愿意离开查家，和我去过苦日子。我们彼此都认定了对方，坚信着什么也拆不散我们。
“只是我低估了得男对于责任的执着。查仲博的死彻底成了横在我们之间的障碍。她没有办法在那个时候离开查家，离开年幼的弟弟，所以选择了背弃我们之间的约定。”
“她不得不背弃。”不用说，我也理解男姐当时的处境，“她要是还继续和你在一起，老夫人就不会让她留在查家。她要扮演那个居心叵测的查家长女，打着争夺家产的名号，去平衡那些家族之间明争暗斗的力量。你们这段被反对的关系，只会让她失去这个资格。”
“是啊。那天我对她说，如果她真的要去发誓终身不嫁，那也就会彻底失去我。明知道她并不是为了那些权利财富，只不过是想保护家人，我还是那样自私地逼她了。”说到这里，陈志华眼中全是伤痛，“那时候，还是个孩子的查仲文来找我。”
“他？”
“对，他问我，你是不是很爱我大姐。我说当然，但她现在不要我了，要抛弃我了。你知道他说什么？”他笑笑，“他说，大姐是不可能回头了。我现在只是个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大姐要保护我，只能放弃你。但是我跟你订个约定吧。如果你可以等我长大，等我长大了，我会亲手把大姐还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