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汉字可谓内涵丰富,博大精深。有时候,通过对几个汉字的解释,便是一堂丰实有趣的课。用在中学的环境教育课堂上,也是如此。这里不妨举几例。
一、为何是“蜀山兀,阿房出”,而非“秦(陕)山兀,阿房出”
唐朝文学家杜牧曾写有著名的《阿房宫赋》,第一段便有“蜀山兀,阿房出”,据考证,阿房宫位置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以西13千米处的渭河以南,与秦都咸阳城隔渭河相望。按照中国古代建筑之传统:通常使用砖木结构和就近取材,秦人建阿房宫的栋梁应来自就近的秦,所以文章理应说“秦(陕)山兀,阿房出”才符合实际,但事实上却没有,是何原因?这里不妨分析:相关史料记载,也有考古证实,秦朝的疆域虽然辽阔,但核心范围主要在黄土高原及渭河流域一带。据学者研究,历史上的黄土高原和渭河流域并非现在这般稀见绿意。自夏商至周初,这里“草木畅茂”。从西周至战国之初,这里原始森林还基本上得以保存。《汉书》记载,安定、北地、上郡、西河民“以射猎为先”。到了后期,只是泾渭流域平原边缘的“森林尚有部分遗存”。至秦汉时期,关中平原地区很难看到成片的林木存在。持续不断的战争与和平时期的大兴土木,使得平原周围山地上的森林尤其是建筑用的栋梁之材骤减,举目四望,濯濯童山。待秦统一全国,始皇帝欲大规模基建时,才发现秦地咸阳附近已经几无栋梁可用,遂有人建议,秦岭之南的荒夷之地——蜀,因为远离争夺之地,经济落后,尚未大规模开发,故那里的森林还茂密,不乏栋梁之材,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显然建筑阿房宫的原料运输成本将非常之巨,挥霍无度、暴殄天物的当权者,却全然不顾及这些,他们兴师动众,翻山越岭,去蜀地砍伐栋梁。于是,蜀地也到处荒山秃岭,而阿房宫也终于有了雏形。这样,便有了“蜀山兀,阿房出”的说法。但由于种种原因,阿房宫最终还是未能建成(也有一说称被项羽等付之一炬),实为可惜。
二、从“豫”字看中国的气候变化
河南省的简称为“豫”,意思之一是“多象之地”。根据近年的考证,科学家发现,中国野象的分布在过去6000年里大致朝南移动了13个纬度。历史上,大象在中国境内的分布最北可能达到了38°N—39°N。甲骨文中有较多猎获大象的记载。殷商时期,中原一带不仅野象较多,而且还进行人工驯养,成为作战的工具。在殷墟遗址中,考古发现有象、獐、水牛、竹鼠等亚热带动物骨骼遗骸。《孟子·滕文公》记载:“周公相武王……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远之。”上述史实表明,夏商时期,我国野象曾经分布在华北平原北部燕山山脉至吕梁山、陕北一线。当时在山西南部、河南和山东西部等均有大象出没,而河南更是常见,故河南有“豫”的别称。从现代野象分布的条件看,野象体态巨大,食量惊人,对植被的破坏性很强,只有热带潮湿气候区的茂密丛林才能够持续地为其提供足够的食物,因此,野象出没地区,一般都是温暖潮湿的。从中可以看出,商周以来的中国气候总体呈变冷趋势,气温在波动下降。我们也不难推断:公元前1000年前的河南一带气候要比现在温暖湿润,森林和降水也远比现在丰富,使这里成为大象的乐园。春秋以后,黄河流域地区的象群虽然少见,但仍有野象活动的记载。北周时,在兖州(今属山东)发现大象。南北朝至宋,大象在黄河一线以南、以长江流域一线为中心的广大地区活动,也屡见于史书。之后,随着自然界本身气候的变化,加上中原地区黄河文明的迅速发展和人口增长等原因,人为对森林、环境的破坏异常明显,这也加剧了中原地区气候的干旱化。有一天,最后一头大象无奈地告别了河南,向秦岭—淮河一线的南方蹒跚而去,后来,它们就再没有机会回到河南,但“豫”的简称却流传至今。
三、从“畲”看我国农耕文明的传播
畲族是中国55个少数民族之一,现今主要分布在福建、浙江、江西等南方省区,浙、闽一带的山区和半山区是其聚居地。考证此民族的由来,有学者认为它最早分布在晋南一带,之后一路往南迁徙发展。翻阅字典,可知“畲”字有“刀耕火种”之意思,畲族则可以说是一个“善田的民族”,人们焚烧山坡上的森林灌木或焚烧田地里的草木,用草木灰做肥料的耕作方法,叫作畬(畲)田。由此可以理解:畲族是一个靠刀耕火种发展起来的民族,一个典型的农耕民族。这个农耕民族的迁徙路线正好也可以印证中国农业文明的传播发展规律。在汉、畲族等诸多畲田(农耕)民族的共同努力下,在黄河中下游一带,大量的绿化被焚烧,留下的焦土经过他们用石斧、铁锄等工具简单开拓,形成了大片农田,为人类的发展奠定了基础,由于人口增多,又缺乏肥料,于是不断有新的林地等被焦化为耕地,黄河流域的文明以森林覆盖率的减少为代价,不断地繁荣和壮大,战国中期之后,黄河中下游地区,因农业的发展破坏了森林和草原,出现了“宋无长木”的情况。当时,这里“地小人众”,甚至少数地方开始出现缺乏薪柴的现象。之后,到了隋唐时期,中原文明开始向长江流域渗透,畲族和其他民族一起也迁往长江流域,他们把在长江流域创造的财富不断补充给北方,使北方统治者的地位得到了巩固。与此对应的是,长江中下游地区的林地也大量被开垦为农田。宋朝诗人王禹偁的《畲田调》这样写道:“北山种了种南山,相助力耕岂有偏?愿得人间皆似我,也应四海少荒田。”诗人虽然是借诗称赞今陕西商州山区的刀耕火种,互相协作,却不难看出,当时畬田的普及程度。唐以后,中原文明继续向钱塘江流域甚至南岭以南发展,尤其是在宋代,随着大量北方人口南迁,把北方旱地农作物品种——小麦及其生产技术带到了南方,使南方各地人口迅速增加,并导致开垦种植面积的扩大。当平原水田面积的承载力不能满足需要时,人们自然把目光转向了丘陵、山地。许多一直被原生植被覆盖的丘陵、岗阜、山岭等却变成了光山秃岭,在土地利用方面就出现了“田尽而地,地尽而山”的局面,人口分布也呈出由下而上,即由平原地区向山区发展的趋势,畲族也聚居到现在的浙江、福建、江西及广东等山区半山区。一个畬字,一个畲族,清晰地勾勒出中国农耕文明迁移传播的特点。
以上个人愚见,难免有疏漏之处,但我认为,学习从本质上说是相互关联的,事实上,如果教师能对专业以外的领域有所用心,将这些看似与本学科教学无关的内容运用到学校的环境教育教学之中,则往往会起到“歪打正着”的效果,大家不妨做个有心人吧!